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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后殖民主义解读《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的文化身份认同与建构

2018-08-18杜冰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8年5期
关键词:后殖民主义多元文化

杜冰

摘 要:近年来,李安及其电影已经成为一个重要的文化现象,其多部作品在体现其东方自身文化身份归属感的同时,又完成了中西方文化身份的重新认同与建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是63岁的李安求新求变出其不意的又一力作,整部电影并没有像以往战争电影那般展现异常宏大的战争场面,却在平淡之中令人热血沸腾。本文以后殖民理论视角深度剖析了影片中人物随着时间、地域、人文历史的变化对于文化身份认同的自我追寻与疏离的过程,旨在对影片中折射出来的多元文化能够做到理解彼此差异,和谐相处,相得益彰,共同发展。

关键词:后殖民主义 多元文化 文化身份认同

★基金项目:本文系2017年江苏省高校哲学社會科学研究基金项目《一带一路”国家来华留学生的中国文化认同与其汉语习得相关性研究——以江苏高校为例》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017SJB1098)

一、引言

20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后殖民主义被引入中国至今仍然是一个热门话题。其中,culture—identity(身份认同或文化认同)则被视为后殖民主义特别青睐的议题之一。文化认同的定义繁多,其中被广泛认可的是指个人或群体对一种或多种文化产生共鸣和认可,使之成为个人或群体的心理结构的过程和结果。当某个人或群体试图追寻、确证自己在文化上的“身份”时,它也就可以被理解为认同,其核心在于文化价值观念的认同。后殖民理论学者霍米巴巴与斯图尔特·霍尔流动的文化身份观都认为Identity(身份或认同)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流动、变化的,身份认同随着语言、历史、文化的改变而发生变化。全球化背景下,文化已然走向多元,体现在文化融合愈发加速但文化差异却愈加明显,这种趋势便促使文化身份和文化认同从单一性、稳定性演变为复合性、流动性。同时,文化认同还会随着不同的区域、时间等因素而发生变化。其中,全球化进程中移民群体成了后殖民主义文化身份认同最具有代表性的研究人群,这一特殊群体处于中西方及多元文化交织碰撞的边缘,体验并经历着巨大的文化差异,美国华裔著名导演李安正是美国亚裔群体的其中一员。在他的身上既蕴涵着温文尔雅的东方韵味,又展现着洒脱不羁的西方思潮,他如此泰然自若地驾驭着不同题材的电影类型,却把每一部都拍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极致。多元文化的碰撞与融合造就了他与其他华人导演不同的视野与气质,以其独特的东西方文化观念及其冲突完美地呈现在其影片之中并吸引着全世界的目光。

二、电影《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中文化身份认同与重构

《漫长的中场休息》是美国知名作家本·方登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一出版便入选BBC本世纪必读12本小说,据说李安对此部小说非常痴迷,还没看完就决定将其拍成电影展现出来。本片男主角比利林恩由金发男神乔阿尔文饰演,女主角由暮光霸气女神克莉丝汀斯图尔特扮演。另一位主演范·迪塞尔更是因《速度与激情》而享誉全球,可谓是老生与新人共同台,颜值担当演技爆棚。影片通过一位美国士兵比利林恩的独特视角展现了一段所谓的“中场战事——英雄之旅”。19岁的比利林恩在伊拉克战场上因舍命搭救前班长“蘑菇”的英勇行为被誉为战争英雄,应邀与战友一起被召回国进行巡回宣演。历经生死洗劫疲惫不堪、两周后又要重返伊拉克的B班7人度过了人生中“最荣耀也最糟糕的一天”。所谓的中场战事,只不过是现代娱乐对战场上战斗英雄的调侃,是当权者和观众把战争当成的逐利工具和看台上的一场表演和闹剧。绚烂夺目的舞台和炮火轰鸣的战场形成了极其残酷的反差,每一位角色的身份在平淡的叙事里被现实且细腻地一一展现出来。一直以来,李安在其影视作品中对于人物刻画、语言分析、情节处理等方面见解独到,他认为不同文化之间平等但却存在差异。与此同时,他相信这些差异可以通过折衷、妥协的方式来实现文化认同。在“家庭三部曲”中,他对于家庭观的文化结构表现出了对中国式家庭伦理的宽容和接纳,尝试采用中西结合的方式在妥协中融合。在其爱情题材的作品当中,《卧虎藏龙》塑造了玉娇龙后现代女性主义的自由、解放;《断背山》采用东方柔美的处理方式展现了同性爱情的最高境界。近期代表作《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则通过对主人公“派”的身份解构侧面诠释了古老东方文化中大自然与人类的对立统一以及人定胜天的伟大信仰。《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这部新作中他继续通过以往妥协折衷的方式巧妙完成了几位主要角色的文化身份认同与重构。

(一)比利林恩的文化身份认同与重构

影片中的第一个镜头,是士兵比利林恩沉湎于舞会而导致集合迟到的画面。最初的中西方文化差异扑面而来,西方国家部队的军事化管理体制如此随意,与作风优良、纪律严明的中国部队还是存在较大差异的,直到后续观众才理解了这个为了中场战事而埋下的良苦用心。比利林恩同他的生死战友们坐在豪华悍马中,车内轻松嬉戏、窗外人群熙攘嘈杂,影片以蒙太奇的方式仿佛把他带回了那处处充满杀机的伊拉克战场,同时B班在伊拉克民居搜屋的镜头里却闪现的是当地平民无辜的眼神,李安以第三世界的视角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从此刻起,作为美国大兵的比利其身份认同已然发生微妙的变化,在伊拉克这个国家他不可能实现自我身份认同,回到美国,他作为“英雄”的身份仍没有得到本国的认同,因此便注定了他贯穿影片的文化身份认同危机。当他饱含深情、噙满泪水的聆听国歌行军礼,当他众目睽睽伫立在万人欢呼雀跃的体育场,当他纠缠于拉拉队员菲姗无疾而终的短暂爱情,他内心的冲突矛盾、困惑迷茫甚至战后心理创伤都在震撼着人们的心灵。画面又转到比利林恩从伊战场归来与亲人团聚,从一进门受到母亲的热烈欢迎到姐姐的异样表现,再到老父亲呆滞表情的特写,无不呈现出有关中西方家庭结构及观念冲突的视觉效果。大多西方家庭关系中个体较为独立,父母与子女之间,兄弟姐妹之间平等融洽,但极少存在责任和义务。而李安则再一次以中国传统伦理道德的“家庭本位”深刻诠释了中西方文化的差异与协调。比利林恩为了姐姐不惜以自己的人生为代价,远赴伊拉克战场,他的家庭氛围及他对姐姐的深厚情感是东方独有的伦理情感的写照,与姐姐深情相拥分离的那一刻更是令人动容。影片结尾比利林恩随同表演后一时迷失方向的B班战友一起从“黄色卸货区”出发重返战场,那里才是他们的精神家园,只有在那里比利林恩才能最终重新建构自己的文化身份认同,这种平静的心灵哀伤却比宏大的场景更令人震撼。

(二)凯瑟琳的文化身份认同与重构

凯瑟琳是林恩的姐姐,她美得像天使。大二那年雨夜车祸与死神擦肩而过,容颜尽失。车祸改写了这位女孩子的命运,她重情重义的好弟弟也就是林恩的命运也因此而改写——他决心报复抛弃姐姐的忘恩负义之徒,林恩砸烂了那个臭小子的车。结果令人唏嘘,他们被告知其父撤诉的唯一条件就是押林恩去从军,去伊拉克战场!无奈之下,凯瑟琳的身份认同发生了改变,她不再像那些所谓爱国的老百姓一样被欺骗被催眠,她开始反战,千方百计阻挠弟弟重返伊拉克。当时的美国政府和部分民众心存侥幸:发动对伊战争的理由是充分的、目的是正当的,伊战不会变成又一场令美国陷入战争泥沼的越战。因此,政府那么迫切地需要有一场胜利、一群英雄来维护形象。因而影片中反战的声音也只能借助某个角色或某种意向而存在。“如果你死了,我就自杀。”凯瑟琳的这句掷地有声的台词,道出了许多驻伊美军家人真正的心声。“为什么热衷于战争的那些人自己不上战场去打仗?”她一次次地重复着心底的呐喊,处于人生最黑暗低谷的凯瑟琳最能体会战争的无情与荒诞。从这个角度来看,虽然没有多元文化的冲突但凯瑟琳也与她所处的文化认同随着时间和环境的变化产生了深刻的矛盾,以至于在自己的家庭中都得不到认可,她内心的焦虑和担忧只有她自己来化解。最终,凯瑟琳的身份认同也通过交流和妥协体现出来,当弟弟需要她的支持和理解时,外表坚强的她留下了两行热泪,她的文化身份在这一自我追寻及疏离的过程中解构再重构。

(三)投资商诺姆的文化身份认同与重构

影片中这位投资大佬诺姆被喻为资本的化身。他的人生目标正如竞技体育的宗旨一样:赢!他企图投资拍摄B班的电影故事必然以盈利为目的。班长戴姆带着林恩前来与大佬面谈,合作的核心部分拍摄报酬却从每人10万美元毫无征兆地降为了每人5500美元,道貌岸然的势利鬼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他夹着雪茄扭曲着脸部说道:“作为军人,我们受够了风险。有时候,没有总比有点好!”这些话语如钉子般深深的刺痛着戴姆班长,他断然拒绝,双方所代表的不同文化身份已处于白热化。然后,诺姆试图从新兵林恩这里打开突破口。“昨天,我见过总统,他说我们可以打赢伊拉克。我们就是B班!”,但平日略显羞涩的林恩此刻表现镇定绝地反击。资本使诺姆为所欲为,猖狂变态,他需要靠B班发财,如骗子、疯子般连死亡的味道都要闻它一闻。他所代表的文化身份在这场巨大的嘲讽中得到了这一类人群所谓的认同,他们所展现的人性扭曲,无温无感,调戏他人也毁灭自我,事实上,这类人早已丧失了自己的文化身份、毫无认同而言。最终以诺姆为代表的文化身份在这场矛盾和冲突中败给了以班长为代表的正义,李安仍然延续了这种协商、妥协的化解方式。

(四)逝去老兵和现任班长的文化身份认同与重构

影片中老兵施洛姆外号“蘑菇”,他是一位职业军人,更是一位善者与智者,B班的精神领袖。即使是在战场上,他的眼神依然安静慈祥,逝去前一刻鲜血淋漓却依然安详。冲锋陷阵当头,他抚摸着每一个B班战士的头:××,我爱你!一个也没有遗漏。对于敌方未明的火力点,第一个冲了出去。“蘑菇”受伤垂死,林恩奋身相救。影片最后,“蘑菇”的亡灵在军车上闪现,他与比利林恩那段煽情亦超现实的对白已然成为整部影片的高潮。“蘑菇”短暂的几次出场及他所代表的文化身份是保家卫国,英勇献身的普通战士,有战争就要有牺牲,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面临残酷的战争安然面对死亡应该就是他所代表的文化身份最有价值的回归。

如果说“蘑菇”的眼神是仁慈与平和,那么B班班长戴姆的眼神则是犀利与反击。他是一个勇者与敢者,B班体制与体力的保护者,他貌似松弛实则紧张,他要时刻保护他的六个兄弟,他坚强冷峻,却在“蘑菇”离开那一刻失声痛哭。他思维敏捷言辞犀利,妙语连珠语惊四座。“如果你身处于最糟糕的境地,所谓向死而生,你一定也会无所顾忌潜质突现”。班长的文化身份代表了大多数驻伊美军的军官,充满斗志奔赴战场,指挥战役又体恤下士。然而,他的一腔热血在这场中场战事中被赤裸裸的耗尽,但仍然不忘初心继续前行。他们是驻伊美军的旗帜和前进的动力,只是期盼在他们浴血沙场凯旋的时候,心向往之的文化能给予肯定和认同。他们经历的这两个星期,不过是B班暂离伊战的中场休息,安慰和满足了人们对战士们所谓的膜拜后,士兵们依然重返战场与死神博弈——那也远比这场中场秀来得真实彻底!影片尾声,班长所代表的文化身份并没有在这场中场战事中妥协屈服,他对B班兄弟附上真挚的一句“我也爱你们”结束了整部电影。

三、结语

这场备受争议的伊拉克战争让美国民意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分裂,国内反战呼声始终高涨。反思之余,真正痛彻心扉的当属战死疆场的官兵家属,痛失亲人本已悲伤万分,然而当他们发现那些所谓为“正义”事业捐躯的数千至亲将士实则为错误政治决定的牺牲品,该是何等悲恸、何等凄怆!影片中这场虚幻的举国“中场秀”好似伊拉克战场的镜面复刻,更是一面扭曲人性的照妖镜。李安为比利林恩精心制作了四个版本:24帧、60帧、120帧、4K120幀及3D效果,力求多维度逼真刻画了此次“中场战事”的残酷现实:上流社会谋利益,中产阶级看热闹。年轻的比利林恩不想被包装成美国英雄,更不愿成为战争炮制出来的英雄。讽刺的是,唯利是图的人称颂战争,反对战争的人却选择重返战场。影片中每一个角色通过李安的独特视角都在随着时间、地域等因素的改变不断修订和重新定位着自我文化身份,也印证和诠释了后殖民主义的身份流动观。最后,引用众多李安影迷的共鸣来总结李安电影中的文化身份认同的特征: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位玉娇龙;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只孟加拉虎;每个人都可能会经历这样的一次人生中场战事。美国对于这部电影颇有嘘声也没有获得较高票房,而李安的回答是:“我来自亚洲,将永远带着一个亚洲人的眼睛。”

参考文献

[1] Homi K.Bhabha.The Location of Culture[M].Routledge;2nd Revised edition,2004

[2] Hall,Stuart.Identity:Community,Culture,Difference[M].London:Lawrence and Wishart,1990

[3] 赵稀方.后殖民理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4] 郑菁菁.论李安电影人物的文化身份与建构[D].上海外国语大学,2013.

[5] 韩国秀.多元文化融合中李安电影的东方传统与跨文化传播[J].电影文学,20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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