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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的处女作开始回忆

2018-08-13张衍荣

侨园 2018年4期
关键词:同窗笔会人缘

上世纪80年代初,正是文艺春天重回神州大地的时候,文坛百花齐放,新人辈出,形势喜人。

受其感染,1981年春天,正在母校求学的我,鼓足勇气写了篇《人缘》的小说习作,刊登在中文系同窗创办的《草庐》杂志上。随后,我又斗胆将其投给本省文学杂志的龙头老大《××文艺》,想去碰碰运气。即使遭退稿,若能得到编辑哪怕三言两语的赐教,那也不冤。

投稿之前,经同窗指点,我使了点儿小心眼,将稿纸前面两三页的右下角用胶水粘住,以备将来判断编辑是否赏脸看过。

不久,拙稿被退回,获“油条”(油印退稿信)一张,大意云:大作已阅,不拟刊用,握手,谢谢!再看粘处,原封未动。时任《草庐》主编、专攻文艺评论的同窗徐建平兄为此愤愤不平,操着他的上海普通话对我嚷道:“这样的稿子他们不用?!投《萌芽》!”就这样,拙稿又投给了上海的《萌芽》。

那时正值1981年春夏之交,我们正在忙实习和毕业分配,我无暇顾及,更不敢抱什么奢望。事情明摆着的,《萌芽》当时是全国青年作者仰慕的刊物,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文学殿堂。

7月底结束实习,我刚回到故乡休假,忽然收到《萌芽》通知,说是我写的《人缘》已经备用,如果我还有其他稿子赶紧寄过去。这对初学者而言,真是天大的喜讯啊!8月中旬,我一回到学校就把消息告诉了建平兄。他非常高兴,一再表示祝贺,并对《萌芽》的作风和公正赞不绝口,同学间也随之传开。

那是一个很特殊的年代。文艺园地的长期荒芜造成精神粮食十分匮乏,一篇好的小说很容易引起社会轰动,其作者一夜成名,各种礼遇随之而来,不仅工作、生活环境得到改善,有的甚至连命运都改变了。刘心武、卢新华、路遥(王卫国)、铁凝、方方(汪芳)、楚良(万良海)、李叔德都是当时的佼佼者。

《人缘》备用不久便刊在《萌芽》1981年第10期,那时我刚毕业分配到新单位,当上文化科的语文教员。

报到上班刚半个月,样刊就寄来了,连同样刊一并寄来的还有重光先生的亲笔贺信。科里的同事争相先睹为快,领导自然也对我刮目相看。

值得一提的是,我教的那些运动员学生,知道了我竟然还能写小说,立马对我肃然起敬。

至于单位里的其他同事那就更不用说了,我有什么难事只要找到他们,无一不热心帮忙。

那时候报刊对作者都有庄严承诺:作品一经发表即致稿酬。《萌芽》当然不会例外。大约10月底,稿酬便寄来了。汇款单是同事严红老师代我签收的,她笑吟吟地把单子藏在身后,让我猜钱数。我平生头一回拿稿费,哪里能知道有多钱?我表示猜不出。她将汇款单递给我,笑道:“你自己看吧,我们可是要吃(喜)糖的哦!”我接过单子,不禁吓一大跳,没料到居然有98元,比我两个月的工资还多!若按今天的币值和月薪推算,几乎近万元了。这对家境贫寒的我来说,真是天文数字啊!

喜出望外的我赶忙用稿费买来几斤糖果,请科长和严红老师帮忙分给同事,可他们都只象征性地拈几粒就推说“够了够了”,我知道这分明是他们在体恤我的窘境,心中不免又感激又难过。此外,我还用稿费给年幼的孩子添置了新衣,买了他们眼馋已久的糕点。

生平头一次得稿费的事让我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平静。尤其那一夜之间“阔”起来的感觉,更叫人百感交集。

《人缘》发表4个多月后,1982年2月20日,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我刚上完一节课,新上任的科长突然给我送来《XX文艺》寄给我的一封信,并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我。

信不过是邀请函,邀请我去某地参加他们举办的“农村创作座谈会”和“创作班”,并告诉我,“会议、创作班的正式通知已寄给你单位领导”……

看罢邀请函我恍然大悟,一定是因为《人缘》被《萌芽》刊登了,要不然他们怎么会请我去。不相瞒,自从拙稿被他们毙掉后,我便对这位龙头老大敬而远之了。如今虽然来了“轿子”,我也不想同这帮人打交道。然而,创作班的诱惑力毕竟太大,尤其对初学者,恐怕没有任何人能够抵御得了。于是,我向单位请假,连同星期天在内,总共给了我4天假。

“你要以本职工作为重……”不苟言笑的科长生怕我滞留晚归,一个劲地给我“紧螺丝”,我则回了老人家一个很坚决的表态。当晚,我就乘火车赶了过去。

“你让我们找得好苦啊!”见面后惊讶不已的女编辑张忠慧老师对我笑道,“我们掌握的通讯录没有一个叫张衍荣的呀!我们一个县一个县地梳理、打听,最后才找到你……”他们的执着让我感激涕零,可我又能说什么呢?

所谓创作班就是后来的笔会。那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参加笔会,让我有幸认识了刘岱、索峰光、张忠慧等编辑,结识了省作协的刘家驹兄,他们都是很不错的人。同时,还同一大批当时小荷才露尖尖角、后来造化非凡的作者有过一面之缘。

大概是笔会如期归来的守信赢得科长的好感,当年4月我被选入单位组织的运动员文化教育考察组,跟随科长到好几个省、市去“取经”。抵达上海时,我利用这难得的机会,找到《萌芽》编辑部,与重光先生匆匆见过一面。那次拜会虽然时间短促,但他的热情和儒雅却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的教诲至今仍在我的耳畔回响:“文学作品,最难的是动人。”唱进人心便永生,写进人心方动人,或许,重光先生正是感觉拙稿尚有几许此类元素?

《人缘》发表的第三年,被选入萌芽丛书《1981年萌芽短篇小说佳作选》。在该书的序言中,哈华先生对拙作这样写道:“这篇作品深刻地揭示了一些纯朴的农村干部,在‘左的政策下的难处。但功过自有群众评说,他对农民忠诚的心,乡亲们是了解的。”

此书于1983年由重庆出版社出版,由是,我又对从未涉足过的出版社有了某些了解。至于样书里的佳作,更是让我受益匪浅;我有幸同那些天南地北的作者共载一册,该是何等难得的缘分啊!

小说处女作的发表,不僅让我有了所谓“身价”,赢得了尊敬、尊重和尊严,还极大地丰富了我的人生经历和个人阅历,这些都是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终生享用不尽。如今,每当有作品见刊见报时,我就想起那些平凡中有精彩,传奇中见荒唐,惯常中含无奈的如烟往事,兀自感叹不已。

俗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当我苦于难以报答“挖井人”的时候,却不幸屡闻文坛时有忘恩负义发生。实难想象,一个作者,尤其一个由普通作者成长起来的“作家”,怎么能忘了当初落魄时节那个深更半夜挑灯伏案,字斟句酌,为阁下处女作的发表呕心沥血作嫁衣裳的人,怎么能怠慢那个摇啊摇,一直把老兄摇到“外婆桥”的文学摇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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