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尧

技术与战术的前世今生

1903年12月17日，伴随莱特兄弟实现了人类历史上首次飞行，飞行技术也应运而生。1911年，意大利与土耳其爆发战争，10月23日6时19分，意大利陆军飞机第一联队长皮亚扎上尉，驾驶一架“布莱里奥”XI飞机在的黎波里塔尼亚与阿齐齐亚之间的土军阵地上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侦察，揭开了飞机参战的序幕，也标志着战术侦察的产生。25日，副队长莫伊佐中尉驾驶“纽波特”飞机侦察时，机翼被3颗步枪子弹击伤，飞机首次遭敌地面火力杀伤，飞行员完成了首次战术脱离。11月1日，加沃蒂少尉驾驶“鸽”式单翼飞机在北非塔吉拉绿洲和艾因扎拉地区上空，向土军阵地投下了4颗2千克重的“西佩利”式榴弹，标志着战术轰炸的出现。一战期间，各种战术更是应运而生。其中，1914年9月，一名飞行员急中生智，拔出手伧，射向敌机，完成了航空史上第一次空战。此后不久，除了部分观测员带板砖、带小钢箭去砸、射敌机外，步枪和机枪这些主流武器逐渐装备上飞机。空战随之残酷起来，主流空战战术也随之丰满起来。

一战前期，空战还是小打小闹，谁能在格斗中获得优势，主要取决于谁先发现敌机，而发现敌机的本领又取决于飞行员的经验和训练水平。于是，新飞行员由于过多关注飞行本身而忽略作战，往往被有经验的飞行员吊打。说到这，可以拓展到我军的飞行训练中。由于和平积弊的影响和各种历史遗留原因，我军飞行员在训练中“重数据、轻态势，重仪表、轻舱外”，有一部分飞行员脱离了平显就不会飞，没有了机载设备就找不到空中的目标机……这些不良飞行习惯已经使训练脱离了实战，严重影响了战斗力的生成。可以说，我们很大一部分航空从业者已经忘却了世界空战史起步时的经验和教训，长此以往，必然在空战中吃大亏。

技、战术水涨船高

继续讲一战。直到中期，波尔克和殷麦曼等王牌的横空出世，使人们认识到，空战战术在空战中的重要意义。比如，波尔克的高空小角度俯冲歼敌战术;两人配合而成的一架主攻、一架主防的世界最早的双机编队战术;当然最为出名的战术，属以殷麦曼名字命名的殷麦曼机动，也就是半斤斗翻转，它开创了垂直机动的先河。说到这很有意思，我在任何英文著作，包括外军飞行训练东内容中看到的对这个动作的描述都叫殷麦曼机动，只有我们叫它半斤斗翻转。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外军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是以其历史背景和战术意义作为出发点，而我们只是把它当作一个技术动作来看，足以说明我们的飞行文化跟这些航空强国之间的差别。

一战之后，航空工业迅速发展，直到二战达到了一个较高的水平，各种飞行战术应运而生，尤其以能量战的大面积使用为瞩目。可以说，空战进入了真正的全方位立体作战阶段。再之后，机载雷达和空空弹的出现及发展，使空战进入了新纪元，各种飞行战术得以扩充，形成了现代空战的雏形。

直到三代机的出现，机载设备替代了很多飞行员的工作，尤其是解放了飞行员飞行操纵方面的精力，使其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态势感知和战术使用上，至此，飞行技术（也可以说是驾驶技术）在战斗机飞行中所占的比重开始大幅下降。如果非要有一个分界点的话，三代机的出现应该是飞行技术与战术的一个重要分界点。

未来，随着四代机的装备，飞机各种传感器和武器设备迅速扩充、电子化水平越来越高，空战形式也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拭目以待，也应时刻准备。

从上述空战史的内容我们可以看到，飞行技术是一切战术的基础和原始形态，没有过硬的技术基础，战术便无法实现，甚至正常的飞行安全都要受到威胁;而战术，是技术的终极形态，脱离了战术，飞行技术在战斗机飞行中毫无意义。

至少以现在的航空工业水平来看，飞行技术与战术是没法分家的，所以我们在飞行训练中，必须两条线齐头并进，交错进行，均衡发展。

如何教飞行学员

牵扯到具体的飞行教学，我们应该如何展开技术教学与战术教学才能使其相辅相成呢？我认为可以按照飞行阶段划分。比如说，飞机的起降训练就是纯技术教学，我想，这正是我们擅长的，不必多说。战术教学，作为一名飞行教员，我谈谈自己的见解。

首先，要确保带教的学员明白他将要做的动作的战术意义，他只有明白了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才能知道如何做才是高效的、科学的、有意义的。拿最簡单的水平转弯来讲。在空战中，超视距时，我机雷达不如敌机的情况下，我们要通过转弯改变航向，使我机轨迹与敌机雷达波束产生较大夹角，以便安全接敌;当敌机发现了我们，并发射空空弹时，我们要通过保持能量的S转弯来消耗其能量，并尽量使其导弹位标器达到最大角度;当导弹离我机非常近，即将接近其引信工作范围时，我们要拉出最大载荷，使导弹转弯角速度跟不上我机变化，从而使我机脱离其战斗部碎片的覆盖范围;到了近距离，面内空战的话，基本就看谁的转弯角速率高了。通过这个典型的空战场景，学员基本就明白了水平转弯在不同阶段的战术意义大概是什么样，那么在什么情况下用什么坡度、载荷、攻角去做机动也很明晰了。

接下来，就是从技术上循序渐进地展开教学，让学员明确不同坡度、高度和推力水平下，飞机的状态和操纵要领各是什么样的。

当技术储备到一定水平之后，便要结合战术背景，使学员根据空中设置的态势熟练发挥其学到的内容。

至此，技、战术教学完成了闭环。当然，随着航空技术的不断发展，技、战术实施的方式方法也一直在不断演进，我们唯有不断地紧跟航空发展趋势来调整教学方式方法，才能丰满完善教学的闭环，使飞行员们能够应对真实战场。

飞行评估如何展开

教学的最后一步便是飞行评估了。大家从各种媒体宣传中可以看到，我们前些年的飞行评估主要是靠“飞参记录”的数据来完成的。这样评估看似极其客观公正，但简单粗暴的打分标准却使飞行成了一件机械的事情，禁锢了飞行员对飞机性能的探索和战术动作的日常训练，完全摧毁了飞行员战术能力的生成。这种纯技术评估的方式可谓弊远远大于利。那么如何展开实战背景下的飞行评估呢？

我认为，在技术积累阶段或是仪表科目中，要把重要的飞行数据作为评判重点。哪些是重要的飞行数据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每一名教官都有自己的理解，但我觉得能在各种状态下把飞机拿稳是最基本的要求。这个阶段的技术评估，以教官评估为主。之后，技术储备达到一定水平，学员根据教官在空中的战术背景描述，灵活运用所学知识进行机动。这一阶段的评估要由教官、学员共同完成，评估内容的重点转移到战术运用上，双方形成其识之后再下结论。最终，学员的单飞要由学员自己完成评估，并呈报教官，作最终鉴定。

飞行评估和总结作为飞行技、战术提高最重要的一环，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评估、总结的到位则事半功倍，弄不好则事倍功半，浪费了飞行架次，一定避免“重空中教学、轻地面讲评”的思想。

以上，就是我对战斗机飞行教学中飞行技术与飞行战术内在联系的粗浅理解，即便可能有些观点得不到大家的认同，但仍希望大家能够重新审视战术训练的重要作用。

责任编辑：武瑾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