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论鲁迅文学思想中终极眷注的哲学关切

2018-07-30李晓霖

魅力中国 2018年5期

李晓霖

摘要:本文通过对鲁迅文本中“一切都是中间物”这一思想命题的分析阐释,试图揭示出鲁迅对人类普遍的终极问题的终极关怀,从生命哲学视角入手,进而论述出鲁迅文学思想中对终极眷注的哲学关切。

关键词:中间物,终极眷注,生命哲学

一、“一切都是中间物”思想的提出和阐释。

鲁迅在杂文集《坟》的后记中写到:“一切事物,在转变中,是总有多少中间物的。动植之间,无脊椎和脊椎动物之间,都有中间物;或者简直可以说,在进化的链子上,一切都是中间物。”

一种可以作为世界观的哲学,不仅仅应该包括对社会历史,自然历史的理解,更应关注对人类精神历史的理解,尤其是对人自身存在状况和终极眷注的领悟:生命个体是一个随时间流逝的,必然毁灭,终有一死的的存在者;生命的存在历程是有限的,虽然光阴是无限的。鲁迅的杂文集标题以“坟”冠之,已经是确凿无疑的象征:“我只很确切的知道一个终点,就是‘坟”;“问题是在从此到那的道路”。在历史的链条中,万物都在形成中,一切处在过程中,没有实体性的圆满,也没有无限的永恒。“至多不过是桥梁中的一木一石,并非什么前途的目标,范本”。总之,世间万物无一例外都是中间物。它意味着一切都是有限,一切都是“由此到彼”之行,暗示着中断,必朽和无可奈何的逝去。

进化论固然一度曾经支持过鲁迅的精神世界和社会改造的希望理想,但作为一个灵魂的拷问者,一个命运的关切者,无可厚非地,鲁迅同时深切敏锐地领悟到进化论对个体存在和个体生命的无情,即使在他尽可能显示人以亮色的時候,也决掩饰不住对死亡的悲怀,对人类命运的悲悯,对终极眷注的关切。

从根本上说,“中间物”论是鲁迅的生命哲学 ,“中间物”构成了鲁迅全部思想的一个轴心概念和话语。同时,“中间物”意识也形成了鲁迅堪称思想家的基本标示。鲁迅对个体存在的关注,对生命哲学的思考,对有限与无限,形上与形下,现世与终极等思想母题的文学话,形象化的阐释,都是围绕其“一切都是中间物”哲学命题展开的,“中间物”是解释其思想的总向导。

二、终极关怀的普遍内涵。

终极关怀正是源于人的存在的有限性而又企盼无限的超越性本质,它是人类超越有限追求无限以达到永恒的一种精神渴望。对生命本源和死亡价值的探索构成人生的终极性思考,这是人类作为万物之灵长的哲学智慧;寻求人类精神生活的最高寄托以化解生存和死亡尖锐对立的紧张状态,这是人的超越性的价值追求。只有终极关怀才能化解生存和死亡、有限和无限的紧张对立,才能克服对于生死的困惑与焦虑。终极关怀是人类超越生死的基本途径。

古今中外的终极关怀有三种类型:1.皈依上帝的终极关怀;2.返归本原的终极关怀。3. 发扬人生之道的终极关怀。

瑞典神学家保罗蒂里希说;“宗教就是对属于并应该属于我们的终极眷注之对象的终极眷注。”这意味着,信仰是一种被终极眷注所支配的状态,上帝就是这种眷注的内涵的代名词。

皈依上帝的终极关怀就是把宗教信仰作为基础,以上帝为最后的精神寄托。宗教用臆想的彼岸世界来吞没现实世界以消弭生(有)死(无)的矛盾,宗教徒蜷缩于上帝、神的阴影下希冀于彼岸世界的灵光,生死完全委付给神,生命完全屈从于神,有限的卑微的个体以与神同在、以成为上帝的仆从的方式获得无限和永生;返归本原的终极关怀就是追溯世界本原,以抽象的道来代替虚拟的上帝作为人类精神生活的最高寄托,如哲学通过建构理性世界以观照现实世界的方式来消除有限与无限的矛盾;发扬人生之道的终极关怀把道德看得比生命更高贵更重要,追求天人合一、内圣外王乃至为万世开太平成为精神世界的真正依托。这三种类型的终极关怀对生死矛盾提供的解决方式在某种程度上都是有效的,都在追索人生最高价值的过程中以不同的方式实现了生死的超越,但无疑都是抽象的。

西方哲学的终极关怀指向于彼岸神圣化的理念本体世界和现实超越的理念人生;中国哲学的终极关怀指向于此岸统释化的本然世界和现实永恒化的不朽人生;印度哲学的终极关怀指向于彼岸享乐化的真如世界和现实否定化的超度人生。

三、终极眷注的哲学关切。

哲学作为时代精神的精华,要服务时代,指导实践.然而,哲学智慧有寻根究底、追本溯源、反思批判的性质,哲学功能有超越时代、把握未来、终极关怀的特征.只有马克思主义哲学这种科学的世界观与方法论,才能开拓、发展人的精神世界,发挥其本体论承诺的价值目标、提升真善美的人生境界、为人类寻求精神家园的作用.。

鲁迅是清醒的现实主义者,他生命哲学的基调是“执著现在”,“执著地上”的。“仰慕往古的,回往古罢!想出世的,快出世吧!想上天的,快上天罢!灵魂要离开肉体的,赶快离开罢!现在的地上,应该是执著现在,执著地上的人们居住的”。然而鲁迅的视野也从未从终极眷注之纬度消失。“一切都是中间物”这个命题在《坟》中提出,本身就是值得咀嚼寻味的。“我只很确切地知道一个终点,就是:坟”。鲁迅这样题解其涵义:“虽然明知道过去已经过去,神魂是无法追蹑的,但总不能那么决绝,还想将糟粕收敛起来,造成一座小小的新坟,一面是留恋,一面是埋葬。”

鲁迅对于“绝望”,“虚妄”,“虚无”,乃至“死亡”的关注,归根结底,中间物意识铺垫其中,由此产生的对终极眷注的哲学关切,也蕴含在其生命哲学和生活状态中,正如,“逝去,一切一切,和光阴一同早逝去,在逝去,要逝去了”,这种“中间物”情绪不是通常对于死亡的虚无感,而是对整个有限的世界的“无”的豁然顿悟,鲁迅把这种情绪状态称作:“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

“一切都是中间物”只有通过时间来显影:已然的中间物是过去,当下的中间物是现在,未然的中间物是将来。中间物之所以为中间物,是因为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交替。在三相时间中,鲁迅最看重的是在场时域,在流变的时间隧道中,对终极的关怀,也自然而然打上了“执著现在”的烙印。

总而言之,“一切都是中间物”,这是鲁迅对宇宙与人生的根本观点。作为一种崭新世界观,“一切都是中间物”包含了丰富的内涵,并突出了“中间物”的本体地位和独立价值,这是鲁迅在中国文学史,世界思想史,乃至中外文化史中独一无二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