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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静止,虚幻的存在

2018-07-27邹佳妮

青年文学家 2018年17期
关键词:等待戈多存在时间

摘 要:《等待戈多》是现代主义剧作家塞缪尔·贝克特著名的荒诞派戏剧,其主题向来是众说纷纭。本文将其主题归为“等待”,并由此出发研究《等待戈多》中时间的静态性,再由静态中体现的不变探求作品中人物自身存在的本质,最后就其存在的状态探索人物等待的虚幻性。

关键词:《等待戈多》;存在;时间

作者简介;邹佳妮(1997-),女,江苏省苏州市人,现为南京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汉语言文学师范专业的大三学生。

[中图分类号]:J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17--02

“等待戈多”,这是全剧主要人物的使命,整部戏剧中都充斥着对戈多的想象或是期待。他从未出现,也许明天来,也许永远不来,却始终是剧中人物存在的意义,对他们来说,戈多是虚妄中的希望,也是希望中的虚妄。而赋予戈多这种不确定性意义或是将这种不确定性扩大的,是“等待”这一过程,所以“等待”应是这部作品的主题。

什么是等待?我一直认为等待是沿着时间的脉络去追寻一个存在于未来的目标或是说未来的一个时间点,从宏观上看这一过程,它是一个从等待开始到等待目标出现的一个线性过程。但这部戏剧中等待的时间结构却有所不同,第一幕中的等待最终是以等待告终,然后在第二幕中的次日,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这种等待陷入了昨日的重复,仍是以继续等待告终,所以从整部戏剧来看,它只是放大了每一幕中等待的过程,形成了无限的循环,而我所认为的线性过程也转换成了圆形的循环往复。深究其时间结构转换的原因,关键还是在于戈多的不确定性将等待起点与终点间的连线切断。与起点相连的被切断了的那一端在时间的空间中摸索游荡,就像戈戈和狄狄拿着三顶帽子,互相交换、试戴、再交换、再试戴,这样的行为充满着无意义性,不断地在排开时间,最终游离在外的那一端被逼回了原点。此时,再从宏观上来看,它就是一个点,是一个静态的过程。“什么也没有发生,谁也没有来,谁也没有去,这实在糟透了。[1]”

其实当“静态”这一想法出现时,我是怀疑的。若是什么都未曾发生改变,那戏剧中所有的对话所有的交集是否都是无意义的?戈戈所不停挨过的打、幸运儿在那儿跳舞甚至是“思想”,还有戈戈和狄狄间的争论,这些都是作者仅仅为了塑造他们悲哀或是可笑的形象而设计的?特别是从第一章到第二章,波卓瞎了、幸运儿哑了,这里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虽然这期间只有短短一天,但我似乎感受到人慢慢老去的一个过程,这难道仍是静止的?当我从情节发生的原因或是动力入手,我发现了时间的反作用力。过去的波卓利用幸运儿牵引前行,放弃了自我行进的能力,而幸运儿则是被限制了表达思想的途径和机会,所以他们早已将自我探索与自我表达的能力放在了时间之外,所以时间把这些留在了过去,不需要探索的波卓瞎了,不需要表达的幸运儿哑了。在这里,时间的前行力和反作用力相互碰撞,时间就发生了断裂产生了停滞。这种停止在波卓最后一段的呐喊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在波卓眼中,所有时间都成了同一天同一秒,瞎也好、哑也罢,生也好、死也罢,都像“新的生命诞生在坟墓上”,出生就是死亡,人的生命也是一个循环的圈。这不就是之前所说的“静态”吗?

作者在文中提及的种种变化“只起到强调情境的本质的同一性——越是变化,就越是一成不变。[2]”这种不变究竟指什么?在剧中是等待,是戈戈和狄狄存在的本质,是他们自身的本质。戈戈和狄狄不断重复着等待,第一天,第二天、乃至剧本之外的等待,所以他们早已跳出了时间的洪流,外界的变幻也变得模糊。就像他们为傍晚还是黎明产生的一场争论,结果是什么完全不重要,读者也没有追寻的意义,只是这个节点,当他们分辨不清外界的时间时,时间就发生了断裂。断裂来源于不断地重复,而断裂后的时间,是永恒的重复。他们的等待不再需要时间去衡量,等待这种生存的状态已经内化成了他们自身的本质。

戈戈不记得 “等待戈多”这件事并不要紧,只是当再次提起时,他所做的选择不是觉得这一切荒谬、无聊、可笑,然后转身离开,而是突然记起,然后感叹一声,继续等待。所以等待早已不是他应该牢记于心的使命,而是已经融进他血液里的本质,是在无穷的、断裂的时空中的一种无意义的重复。对于他们来说,戈多的到来是希望,他的缺席是绝望,但无论戈多来还是不来,他们存在的本质就是去等待时间之外的和平与永久。

其實戈多也何尝没有其自身的本质?他的存在就是被等待,无论多久,他都是不会出现的。由戈多所创造的时间断裂,使他和戈戈狄狄“在各自的等待中发生了异化。等待已经不再是联系两个流浪汉与戈多的纽带,而是退缩到双方体内,内化成各自的存在和本质。[3]”我在阅读这部戏剧时一直会产生一种想法,是否真的会存在一位演员饰演戈多,一直在后台等待着,等待着上台的时机。他始终清楚自己是那位台上被等待的对象,可此刻,被等待变成了等待,他所能做的就是在后台幽暗的角落里完成自己等待的存在。正如戈戈所说:“咱们老是想出办法来证明自己还存在。[4]”

然而,我在文章开始就提及了戈多本身所具有的不确定性,所以存在本身往往会进入一条虚幻之途。这部戏剧中几乎所有人物都在不断地失忆中。戈戈除了狄狄只记得现下身上的伤痛和令他甚感快乐的鸡骨头,然后每天不断地和狄狄重复着那段等待戈多的对话。他除了存在,就是在虚无中游荡,没有生活,没有理想,没有目标,早已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梦里。这样的虚幻感渐渐渗入他的存在中,把他慢慢腐化为等待的奴隶。波卓和幸运儿亦是如此,他们的存在还未达到戈戈和狄狄的层次,只是信奉行动、财富或理性,可他们存在中的回忆痛苦又无意义,为了更好地心安理得地生活,他们选择了遗忘,接着便进入了漫无目的的游荡、跌倒、游荡的无意义怪圈中。

似乎在种种虚幻的存在中只有狄狄是一直清醒的,他记得所有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还有自己存在的本质——等待,但作者的高明之处在于使最接近清醒的人坠入虚幻的轮回。为此,他引入了“自杀”这个命题。自杀是什么?在我看来是脱离虚幻回归真实的一种手段。戏剧刚开始,狄狄就谈起了年轻时应该去跳巴黎塔的想法,这时的他已经微微意识到与戈戈携手变成一堆白骨也好过无妄的等待,他内心其实是追求真实的存在方式的。可当后来戈戈主动提出一同上吊的想法时,他表面应和鼓励,实则慢慢退居生存背后,寻求一种对于戈多的无妄的乞求。

就像他们难得的“沙沙”的思考。这沙沙的响声究竟是什么?是“探究存在的神秘和自我对于痛苦与受苦的极限的声音。[5]”他们两在竭力痛苦的深渊中最终丧失了勇气,仍选择了“等待戈多”。他们无法完成自我拯救,便只能从一种避重就轻或是直白地说就是逃避的方式,寄希望于外界的力量来拯救他们逃离现世的苦难。也许他们根本就知道戈多不会到来,一次次无条件的相信与等候只是他们在无意识中为自己寻找出口麻痹自我,他们所期待的生亦是在静候死亡的到来。生命的萎缩、生存的衰颓一时间悉数体现。

马丁·艾斯林曾说过:“此剧的主题不是戈多而是等待,是等待这一行为所具有的人的状况的本质性和特征性方面。……此外,正是在等待的行为中,我们才体验到了以其最纯粹和最明显的方式而流动的时间。我们如果是主动等待的话,我们往往会忘记时间的过去,于是我们超越了时间;但如果我们是被动地等待的话,我们则面对的是时间的作用本身。[6]”等候戈多的戈戈和狄狄始终处于被动等待的位置,有人说戈多的英文是god,是“上帝”的一种弱化形式,那么戈戈和狄狄可以说是被戈多这个上帝伸出的无情的手在操控着,他们的存在也始终限于等待的框架中,无法超越时间,因此,永恒的存在就被冠以了虚幻。于是,戏的结尾又回复到戏的开头……

注释:

[1]马丁·艾斯林:《荒诞派戏剧》,刘国彬译,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2年,第28页。

[2]马丁·艾斯林:《荒诞派戏剧》,刘国彬译,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2年,第29页。

[3]王珊珊:《<等待戈多>的“等待”》,《外国文学研究》,2005年,第4期。

[4]塞缪尔·贝克特:《等待戈多》,施咸荣译,《荒诞派戏剧集》,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0年,第85页。

[5]马丁·艾斯林:《荒诞派戏剧》,刘国彬译,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2年,第45页。

[6]马丁·艾斯林:《荒诞派戏剧》,刘国彬译,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2年,第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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