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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铁时代里的乐器之王

2018-07-23刘家良

文艺生活·下旬刊 2018年8期

刘家良

摘要:电影《钢的琴》展现了上世纪90年代初,东北老工业基地的下岗工人们落寞的生存状态。影片表达手法上借用了歌剧艺术中的“咏叙调”形式,既表现了社会底层人物内心的宣叙,又传达了人们对工业时代的咏叹。

关键词:钢的琴;咏叙调;人物刻画;时代描摹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8)24-0121-01

“她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那种不劳而获的日子。”

——《钢的琴》

钢琴,是西洋古典音乐中的一种键盘乐器,它的音域范围几乎囊括了乐音体系中的全部乐音,因而被称为“乐器之王”。在歌剧交响乐中,钢琴作为最核心的音乐奏鸣乐器之一,往往主导着音乐曲调整体的态势走向。

而歌剧这种古老的戏剧形式中,其曲调形式或以宣叙,或以咏叹,或以咏叙相合,来塑造戏剧人物,勾画戏剧故事。而咏叙调这种平铺与回环相结合的曲调形式,在当今时代的电影戏剧表现中也存在着继承或借鉴的意义。电影《钢的琴》就是以咏叙调的形式,宣叙了底层人物内心荒诞的诵词,咏叹了工业时代离别前最后的告白。

所谓咏叙调,是指歌剧音乐的器乐演奏中富于旋律性并具有歌唱性的部分,而在电影形式中,咏叙调所指代的范围不再仅仅是只局部,而是指电影的整体节奏风格和主题故事与故事背景的结合形式。

电影《钢的琴》中一开始就引出了陈桂林夫妻之间的矛盾,在一半衰败一半完好的厂房雨搭映衬下,传统与现代的嫌隙隐喻其中,开篇葬礼中演唱的俄罗斯民歌《三套车》被东家打断,换了具有讽刺意味的降B调《步步高》,一群在雨中送葬的人們,用雨衣的黑色包围了曾经带给他们欢声笑语的乐器,不能再随着自己的意愿演奏,为了生计终日奔波在婚丧嫁娶之中。秦海璐饰演的淑娴身着西班牙传统大摆裙在灰暗破旧的工厂中构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在天车提着钢琴构架的引导下舞步优雅洒脱,似乎恰好完成了歌剧式的独场谢幕。这便是《钢的琴》所流露出的一种极致的咏叙调形式,而在这背后,一个属于工人的黄金时代走向了穷途末路,影片一面宣叙了底层人物的挣扎与留恋,另一面也咏叹着工业天堂成为钢铁废墟的遗憾之情。

幽默,是改变宣叙曲调乏味气息的重要调和形式,在影片《钢的琴》中,导演张猛用就用一个又一个幽默点,让观众在这群被时代抛弃的下岗工人的故事里对原本平铺直叙的宣叙手段笑出了声,不管是陈桂林在一开始为女儿做了那架滑稽的纸钢琴,还是他试图找姐姐借钱时带去的那一挂猪肉被“顺”走,这样的细节更为轻松,却更向我们说明了这是心酸的喜剧,在喜剧框架之下,导演用生动的对白和简单的情节,将《钢的琴》这个故事铺陈开来,于是我们就看到了一个在没落的老工业基地里失去工作的人们,在维持生计的同时,维系着过去的友谊,坚定着自己的初心。陈桂林和他的朋友们,在国企改革前,他们都是老老实实的工人,勤奋,善良,敬业,而这场浩劫把他们扔到了社会的漩涡里,脱离了赖以生存的母体,而这时的他们就如陈桂林一样,上有老下有小,仍然不时小聚饮酒唱歌,互相搀扶着抓住属于那个时代最后的温暖。正是失去和缅怀,让艰难的岁月也富有人情味。电影结尾处女儿问陈桂林想要听什么,陈桂林说“越简单越好”。这就是底层人物内心深处最直接的宣叙,简单就好。

陈桂林前妻驾车带女儿来到工厂,先进流水线制造的汽车在破败的工业厂房面前显得十分突兀扎眼,现代化工业冲击着传统工业,资本的炫耀并没有让陈桂林一群人感到不安,只是静静地坐着抽烟。钢琴的交接充满仪式感和神圣感,钢琴四平八稳地从深处被天车放到中央,陈桂林熟练地打开琴架,拿来椅子准备等待着自己诺言的兑现,女儿小元从远处打量着这一架全部由钢制成的琴,缓缓走入画面,弹了一首“越简单越好”的乐曲,音乐回荡在厂房每个角落,也响在每个劳动者的心里,当劳动成果能够弹奏出美妙的音符,才是对他们内心来说最大的满足,最好的告慰。这是陈桂林内心的咏叹,也是淑娴内心的咏叹,更是所有不得不向工业文明时代告别的人内心的咏叹。

随着工业时代退出了历史舞台,无数人都“过上了梦寐以求的那种不劳而获的日子”,而影片《钢的琴》中以陈桂林为代表的工人阶级,依然心存“劳动最光荣”的简单信仰,抱着对老工业基地即将逝去的怀恋,打造出了一把锈铁时代里的乐器之王。

从工业时代到商业信息时代是一种时代的进化,而从商业信息时代回顾工业时代未必是一种社会的退化。陈桂林从劳动最光荣的工人阶级到一个小乐团的下岗青年,又从这个普通的下岗待业男变回了聚众造钢琴的“新工人”。简单就好,却最为厚重。

《钢的琴》以人物的宣叙和时代的咏叹相结合,向观众“简单”地造出了这样一把锈铁时代里的乐器之王,咏叙而言,人人都是锈铁时代里乐器之王,人人都是自己的王。“钢的琴”需要铁的心来打造,才能创造出真正属于电影的黄金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