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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刹海,酒吧里的现实与荒诞

2018-07-18陈莉莉

南风窗 2018年15期
关键词:周文什刹海酒吧

陈莉莉

1989年,北京出现了第一家酒吧,引领了中国式酒吧建设潮。随后,中国不同城市开始陆续拥有不同风格的酒吧,它们也在时代更迭中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当年酒吧是以一种很文化很反叛的姿态出现的,它是城市中对深夜不归的一种默许,是文艺青年的天下,是亚文化的发生地。但是,现在很多人对酒吧的认识是:有音乐,有酒,还有很多人。

某种意义上,酒吧所代表的空间,并不是单纯、被动的地理环境,它是消费主义进驻当代中国日常生活的一个注脚。

它一方面向全球化的文化想象敞开了意义的通道,另一方面也为地方性知识的重建提供了想象的空间,就像什刹海。

夜生活开始了

周文是酒吧文化的先行体验者,从90年代开始。他从事音乐经纪工作,近三十年来,他去了北京甚至全国有名的酒吧,从青葱少年到了需要安静的中年。

2018年夏天的一个傍晚,他被裹挟在什刹海酒吧街如织的人群中。恰逢世界杯,整个酒吧街比平日里又多了一个热闹的理由。每个酒吧门前都有揽客者,吧厅内大屏幕播放着世界杯的动态,屏幕前站着驻唱者。赵雷的《成都》以及一些与爱情有关的流行歌曲,频率密集,演唱质量在周文看来是一种聒噪。

由古至今,它属于民间,萃集烟火,所以无论是繁华还是宁静,优雅还是喧嚣,古老的什刹海水脉,始终都是京味生活的源流。

这条酒吧街不再是开始时那样,尤其是2016年北京整治“穿墙打洞”以来,许多叫得上来名字的酒吧已经不再开了。

什刹海第一家酒吧出现于什么时候,几乎没有人能说清,有人说是1998年,庆云楼下摇滚歌手窦唯开的“无名高地”,有人说是2000年一个叫“白楓”的男人为了寻找理想生活,找到了依水而生的银锭桥,开的一家叫“no name”的酒吧。

2003年非典,受困于城里、向往着新鲜空气的人们,将眼光转向了北京皇城里的这片开阔水域。随后,什刹海酒吧如雨后春笋。

越来越多的人群打破了什刹海的宁静与完整,破坏了什刹海原有的生活,现代化酒吧的灯红酒绿冲散了什刹海的青灰时光,当怀念也成为一种时尚,一种新的生活就又在什刹海诞生了。

或许这也是什刹海在古典与时尚的另类繁华中,所暗含的生活物语或者城市宣言:由古至今,它属于民间,萃集烟火,所以无论是繁华还是宁静,优雅还是喧嚣,古老的什刹海水脉,始终都是京味生活的源流。

对周文来说,以前的酒吧是安静的,有调性的,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壶老酒,但现在的很多酒吧,很多时候像是劣质的掺兑酒,失了韵味。

“什刹海要不要建酒吧街?”其实,14年前就曾引起过一场论战,反对一方的代表人物是作家刘心武。他曾表示:“京城惟一的一片野景区就这样即将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我不知道老北京城下次失去的是什么。什刹海原本就是什刹海,你把它弄成秦淮河的模样就失去了它的个性,不伦不类。”

什刹海的静,酒吧的动,也不是不能调和。海子周边有很多藏匿起来的酒吧,以及酒吧街最初的相对安静时刻,都体现了这种结合。出生于20世纪50年代的李永福的家就在什刹海酒吧街的“边儿上”,他看着它一点点地建起来,现在又在有保留地消失和继续存在,他认为符合这座城市的精神。他还是喜欢逛他的胡同,那么多年,他没进过一次酒吧。

水边的人多了起来,路上的灯亮了。“胡同游”三轮车车夫转头对坐在车上的游客说,北京的夜生活就要开始了。

梦破碎的声音

有人说,酒吧,就是要有震撼的音乐、冰凉的啤酒和热闹的人群,这就是酒吧文化。

它似乎是时代的产物, 以一种很“文化”、很小众的姿态出现,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中国大都市的角落,像是城市的调味品,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推陈出新,影响着都市人的休闲生活。

周文开的摇滚主题酒吧就在那次“规范”中关闭了。他觉得这与西方酒吧传递出来的某种精神放在一起,“有一种荒诞感。”

周文心目中有理想酒吧的样子。

他经常会去一些旅游城市,他希望在那样的地方有具有中国民族特色的酒吧文化。就像在山西有醋文化酒吧,新疆有玉文化酒吧。他认为,酒吧必须要有它的特点,就像一个人容易被人记住一样。怎么被人记住,必须要有文化底蕴和它特有的气质。它的魅力在于能吸引一部分有着共同爱好的人相聚在一起,无话不谈。

周文认为,中国缺乏真正的酒吧文化根基。他所期望的大城市酒吧是个性百放的,不管是做影像、美术、诗歌、摇滚还是做小众聚会,都有一个固有的酒吧主体文化背景和休闲理念,去一个酒吧就代表选择一种生活方式。酒吧需要自由的创意,不一定是时尚。酒不一定要好,但一定是别的地方很少见的。音乐也是,当然不一定要是摇滚乐。酒吧文化,应该崇尚生活方式,生活至上,有自己独到的品位,能影响到相同志趣的人,并且会把这个圈子扩大,比如,烟斗文化,旧唱片收藏等等。

西方国家的酒吧之所以形成一种文化形式,是因为其深入大众,即便是嬉皮士也可以手持两枚硬币入内消费一杯啤酒,而中国酒吧的消费者则大多还是停留在某种意识层面。

什刹海有一家叫“那里”的酒吧,以摄影为主题,墙上挂有很多大师级的作品,主要以黑白艺术片为主。有时候,他们还会在酒吧里举办一些专题摄影展。酒吧里有一行字: “生活不是在别处,就是在那里”。就像余华在小说《活着》序言里说的那样:现实说穿了只是一个环境,是固定的,死去的现实,人们看不到自己怎么走进来,也看不到怎么走出去。

2005年的初夏,北京市朝阳区私营个体经济协会成立了北京市第一个酒吧协会,“为了规范酒吧的发展”。周文开的摇滚主题酒吧就在那次“规范”中关闭了。他觉得这与西方酒吧传递出来的某种精神放在一起,“有一种荒诞感。”

90年代初期,街巷上的咖啡馆和酒吧,一度是谈论革命和理想的地方,后来,革命的叙事在浮华和喧闹中散落成轻飘的只言片语。这样的叙事让人想到北岛在散文《波兰来客》里写的一段话:“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大师与好酒

2017年,大卫·格罗斯曼的新作《一匹马走进酒吧》出版,同年,获得国际布克奖。

一个以色列老人在某个乡村酒吧里表演生命中最后一场脱口秀,为此他请来了童年时的一个小伙伴,让其见证,并请其对自己的绝唱做出判决。当他放下所有包袱,只是讲述自己的时候,人们才爱上了他的表演。

有读者评论说,“只可惜,中国哪里有这么真情的脱口秀呢?又哪有那样有氛围的酒吧呢?很多酒吧天天唱着一样的歌谣,无趣极了。”

但在Alisa看来,酒吧在中国不能说是一处空洞的风景。“除了成长了一批名酒吧以外,更填充了人们的一种文化想像,具体地说,是关于西方的想象。正是这些想象让酒吧在中国变得色彩缤纷,并富有特殊意味。”

“只可惜,中国哪里有这么真情的脱口秀呢?又哪有那样有氛围的酒吧呢?很多酒吧天天唱着一样的歌谣,无趣极了。”

随着社会经济文化的快速发展,越来越多的其他文化娱乐方式涌现,很多年轻人为其他新鲜事物所吸引,酒吧失去了很多潜在的客源,一些从前的酒吧常客也出现了分流。

这些都让人们对于别处的酒吧更多了一种想象。

古巴是海明威写作的发祥地,住在哈瓦那时,他经常会去一家叫小佛罗里达的酒吧,那里有他最爱的邰吉利—以白朗姆酒、柠檬汁、糖水与冰渣混合调制而成的鸡尾酒。位于哈瓦那老城还有一家叫“街中杂货铺”的酒吧,藏着海明威钟爱的另一款美酒—莫吉托,由淡朗姆酒、甘蔗汁、青柠汁、苏打水和薄荷调制而成的古巴本地饮料,曾给他带来无数灵感。

“我的莫吉托在小杂货铺,我的邰吉利在小佛罗里达。”海明威曾经说。

这在Alisa看来正是国内酒吧日渐失了底蕴的地方,因为少有上好的调酒师,酒在酒吧里并不是很内行,更没有好的鸡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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