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木

“向死而生，钉钉是自己的事业。”这是钉钉创始人陈航的座右铭，也是写在钉钉办公室的一句话。钉钉的意思是“言之凿凿、板上钉钉”。颇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味道。

陈航的个人特质在一定程度上造就了钉钉的现在的成就。陈航有强烈的掌控欲，使命必达、追求效率。他因此被称作“疯子”，这种风劲儿，被定义为“一个执着得有些偏执的产品主义者”。其实在研发钉钉之初，陈航就说过这是一群疯子才会去做的事。陈航毫不介意别人叫他“疯子”——“我就是啊。”连钉钉首页的招聘广告也是，“热邀加入产品疯人院”，而他自己则被封为“疯人院院长”。而且钉钉团队人手一件印着“BE CRAZY”（保持疯狂）的T恤。可以说，没有这种“向死而生”的疯狂，就没有如今的钉钉，也没有现在扬眉吐气的陈航。而这一切源于“来往”的挫败。

试错

陈航的花名“无招”颇有一番来历， “花名”是阿里文化的一部分，但凡进入阿里的员工，无论职位高低，都必须给自己取一个花名。2009年，陈航结束长达11年的日本职业生涯，回到当初事业起步的地方——阿里巴巴。此时阿里巴巴已经在香港上市两年，早已不是当年“蜷缩”在湖畔花园挣扎的小公司。故地重游，熟悉的感觉迎面扑来，归来的陈航性格张扬。那时，阿里的HR让他给自己取一个花名，由于正赶上《阿凡达》上映，他觉得不错，就取为“阿凡达”。没想到对方直接回绝，“只有高管才能使用三个字的花名。”他只好把两个字的花名又想了二十个，从头到尾告诉HR，却被告知都已经有人用过了，彼时阿里员工已经有四万人。这时他有点火大，一股脑又扔下十多个名字，“你们从最上边开始选，哪个没人用，我就要哪个。”最后HR告诉他，“无招没人，你要不要？”被逼的实在无招，他只好说就这个。《笑傲江湖》里风清扬对令狐冲说：“要做到出手无招，那才真是踏入了高手的境界。”当时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如今看来却名副其实。而在阿里马云的花名是“风清扬”，冥冥中，这个被称为“无招”的陈航，重新成為了马云某种意义上的“徒弟”。 而简单“无招”二字透露出的是自信和偏执，甚至有点张狂。

偏执大概是一个优秀的产品经理必备的特质。

早在1999年，阿里巴巴初创期，陈航就在阿里巴巴做过实习生。但毕业后他并没有留下来，而是远赴日本留学。直到2000年，陈航才再度回到阿里负责淘宝搜索。2013年，陈航又开始主导阿里巴巴旗下的移动即时通信“来往”项目。阿里巴巴计划以十亿发展资金来支持来往，并将微信作为最直接的竞争对手。但是在微信强大的势头下，来往并无起色，丝毫未能撼动微信的地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陈航的语速极快又铿锵有力。“之前做来往，然后做着就陷入困境，辛苦这么久却什么都没有，确实不甘心。我们就闯到企业级市场去了，这儿几乎是一片空白，视线范围之内全是蓝海。”

目前，来往仍然由钉钉内部的团队进行运营。用陈航的话来说，“做，只要不死还有希望，你就能做下去。就跟玩游戏是一样的，你的生命是无限的，但是你能不能变大另当别论。”这个行业似乎永远有机会，也都知道挑战微信不容易。虽然来往最终没能完成使命，但马云仍让陈航主导钉钉项目，并让陈航带着团队进驻了自己的湖畔花园。马云在1998年买下的这套150平米的房子，先后孵化出支付宝、天猫、菜鸟物流等一批明星项目。

陈航和他的团队是带着使命来的。他一度最怕别人问的问题是“咦，来往还在啊？”经历了诸多尴尬之后，他依然认为没有“来往”就没有钉钉。“来往在当时的决策层面上，没有找到产品最核心的差异化价值，仅仅以为全力以赴必将成功。我觉得这是一个学习的过程。没有来往的沉淀和失败，也不会产生我们在钉钉上的努力。”谈到对来往最深刻的印象，陈航常回答的是“辛苦”二字，几乎没有在晚上12点前离开过公司。在阿里巴巴高层看来，“来往”有教训，不过这属于战术试错，而非战略错误，推出“来往”也让阿里培养了移动互联网领域的人才，提高了战斗力。

再出发

铩羽而归的结局，陈航那么骄傲的人哪里会甘心，更何况辛苦这么久却什么都没有，他肯定不服气。既然在个人社交对微信无能为力，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了。鉴于来往“失败”的经验，沉淀下来后他发现企业社交这片蓝海，“我们这帮人就是神经病，歪打正着找对了市场。陈航觉得这块领域的竞争压力比微信小得多，他开始对10家共创企业进行调研，深入了解企业的痛点。“现在我说钉钉的使命是让4300万企业解决移动办公问题，可当时我们只是想生存下去，活着比一切都重要。”

“我们就闯到企业级市场去了，这儿几乎是一片空白，视线范围之内全是蓝海。”经过这两次撕心裂肺的阵痛，他咬咬牙带着来往的核心团队，“隐没”在阿里巴巴最初的“基地”湖畔花园，潜心做钉钉。陈航对马云说，“我们要在湖畔花园重新创业。”马云爽快地答应了这个要求。于是2014年5月26日，钉钉团队一行七人带着“不成功便成仁”的誓言，低调进驻这个创业圣地。当时陈航心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让钉钉活下去。做“来往”的时候，他就很担忧能不能活下去，为了能够成功就像当初湖畔花园的十八罗汉，心里憋着一口气没日没夜地蜷缩在这个150平米的民房里奋战。

2014年下半年，钉钉终于有了一个初步的产品模型，但在功能和用途方面还没有明朗，陈航自己还没有明确的发展方向。在那段时间，整个团队密集地跑各种企业调研，寻找希望能提供用户痛点的样本，但却总是碰壁。直到有一次，陈航带着团队在外面跑了一天，又碰了一鼻子灰，一帮人坐在街边的大排档吃臭豆腐的时候，钉钉的团队成员一岱向陈航推荐了史楠。在史楠公司的调研才最终确立了钉钉的发展方向，他用“让你用到爽为止”最终拉史楠入局。为了了解企业的需求，陈航带领团队与当时的十家共创企业进行调研。康帕斯科技CEO史楠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每天钉钉团队的人驻扎在我们公司，和各个岗位的人聊，经过几个月的磨合。”此外，钉钉团队也会和共创企业的员工一起玩，吃饭喝酒打德州扑克成为每个周末增进感情的活动。 “你上次的想法挺好的，我们想为中国的企业做这样的产品，你按照你的需求和想法尽管讲，我们有阿里巴巴顶级的工程师和设计师来做出来。”

2016年陈航在阿里内部信里给这段疯狂岁月作总结，他说，“从最开始的“来往”，到现在的钉钉，一开始我们只是不服输、想活下来。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们终于又站了起来。从打光子弹的6个人，到现在满血复活的180人；从C端产品，变身B端产品，如今已拥有超过150万家企业组织。我们像绝壁求生的猎人，不经意却闯入一个深藏宝贝的山洞。”

陈航终于证明了自己不是一个失败者。康帕斯科技CEO史楠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时说：“钉钉团队的人驻扎在我们公司，和各个岗位的人聊，大概磨合了几个月的时间。”2015年1月，钉钉低调上线，160天内企业用户突破50万。每月增长速度在20万-30万家。

活下去

当初，真正让陈航决定去湖畔花园创业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想活下去。有时候反思那段难熬的经历，他说：“如果有高层下命令，来往就此打住解散可能也就散了。但是一看这帮人还在拼命，就想着说那继续做吧。这都是相辅相成的。”

“坚持“成为了活下去的理由。“我觉得奋力拼搏的过程，往往是能否经历最痛苦阶段的过程，你能够经历低潮期，整个社会评价体系或者周围各种各样冷嘲热讽下都能够坚持下去，一定能磨出一条血路。”陈航进一步解释。

经历了来往的试错，他知道产品一开始如果没有办法让人印象深刻，就会死掉，因为很少有人会耐心去尝试第二次。一开始，陈航和团队调研了不下1000家企业，不少老板向他反馈，假如在群里发消息“明天下午三点开会”，在群里经常无人响应。而到了开会时，总会有人跟他请假称“没有看到群消息”，这让他们感到十分头痛。

未读/已读这一功能应运而生。陈航认为，即使这个产品在某些方面可能带来一些副作用，但是它的差异化价值是决定这个产品能不能成功的关键。现在看来，正是这些与众不同的，近乎“变态”的功能让用户注意到了钉钉。

有时，陈航也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如果是一家创业公司，做出来往这样的产品可能就直接死掉，大公司的好处在于只要你能坚持，便能给你机会。

因此，在阿里巴巴的文化基础上，陈航给钉钉团队增加了三项规矩，分别是用户第一、向前一步和创业之星。“我不允许技术工程师跟我说，要一年以后做一件事情。你必须在一两个月时间内有结果证明你是对的。证明不了就放弃掉，创业之星就是立刻有结果。我不敢说我们是阿里巴巴最辛苦的团队，但是一定是最辛苦之一。这么辛苦的状态，长时间下去，一定坚持不了，必须要靠文化去维系。”

对于那些想要进入钉钉工作的人，陈航的要求是“像神经病一样热爱钉钉”。在公司内部，他要求员工不要使用微信，“我们是一个创业公司，我们没有那么多自由，因为你必须得热爱这个事情。”

陈航直白地说：“一个公司说不想赚钱，肯定是耍流氓，钉钉最后肯定会实现商业盈利，但赚钱不是我们的初衷。现在想得最多的还是怎么把产品做好。”“我们有钱，不需要太着急，还活得下去。阿里的企业文化是，如果一件事情能给别人带来价值，我们就坚持做，阿里的财力物力可以支撑我们做这件事情直到產生规模为止。我们相信他们在阿里上赚了钱自然会分一杯羹给我们，支付宝和淘宝都是这样。”

毕竟，他现在还不敢肯定地说，钉钉就此能安心活下去。在没有盈利、真正的自给自足之前，都有活下去的问题。对于未来，他依然不喜欢讲战略，也不再去树立竞争对手。

“以前我和微信都站在这儿，公司说你得往前追，我就追微信去了，结果越追越远。后来我们转到企业市场来了，发现什么人都没有。你就要保持‘你为什么到这里来的态度，我们最初为什么来这里？我们最初想淘金，那你想那么多干吗？就干好这个事行了。”陈航会如此提醒自己。

陈航相信，钉钉是在“来往“被打败之后再度起来的。阿里的文化在于每一次失败，每一次挫折，都能重新思考重新来过，只要初心不变，只要坚持，总能够杀出来。

2014年5月，陈航带领钉钉团队在阿里巴巴内部悄悄立项，陈航带着七八个开发人员搬到了杭州市的湖畔花园，这个小区是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马云创业起步的地方。2015年1月，阿里巴巴正式推出这款社交产品，免费通话的功能，让这款“剑走偏锋”的应用悄悄成长起来。2017年12月31日，钉钉上已有三百万家企业组织，突破了一亿用户注册。对于陈航来说，一亿用户数只是一个小目标。他有着更大的野心，“目前我们国内还没有一款真正意义上国际化的社交产品，也没有一款十亿级用户的产品。钉钉希望可以成为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