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锐

“你 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那你是在工作，还是在干嘛？怎么还戴着耳机？工作牌也没有佩戴？”

5月底，一段江西抚州市副市长、金溪县委书记王成兵暗访干部作风的视频火了。视频中，窗口人员胡某上班时戴耳机听音乐，对待办事群众爱搭不理，很拉仇恨。王成兵痛斥后，当天上午，镇党政班子即开会决定，辞退公益性岗位人员胡某，并于当日下午落实到位。

近年来，各级都很看重调研实效。随着暗访这一手段广泛运用，各式各样的问题也就暴露在领导眼皮底下，领导“发飙”的公开报道也更多了。

这些事做不好要挨批：

不能凡事都推到雷公身上

多名基层官员告诉廉政瞭望记者，领导暗访时发现问题，一般会提醒告诫、责令改正，事后发暗访督查通报，并提出要求。只有情况更严重的、三令五申却仍我行我素的，领导往往才会当场痛斥，甚至立马对当事单位、当事人做出处理。

“有人说痛斥是领导耍官威，这是误解。”西部某县县委督查办副主任刘湖告诉记者，当地处理的干部都是规定范围内的“顶格”。而当场痛斥有两层含义，“首先，肯定查出了严重问题，当事地方和干部责无旁贷，需要‘当头棒喝甚至直接处理。其次，领导当场‘发飙，按规定对其顶格处理，更有着眼于让更广层面受到触动和警示的用意。”

那么，在暗访哪些事项时，领导发现问题常当场发飙呢？廉政瞭望记者梳理多起情况发现，便民服务窗口因直接与群众打交道，各级一把手暗访多，容易发现问题。

“这么多群众在等待办事，为什么只开设1个窗口？不能视情况即时调度吗？你们是不是做到了将心比心、换位思考？事事‘马上办、人人‘钉钉子的要求落到实处了吗？”

今年5月，时任辽宁省委常委、沈阳市委书记易炼红暗访和平区政务审批服务大厅。当他发现在医保窗口前等待办事的群众有几十名时，一边安抚群众，一边严批相关负责人。很快，大厅迅速增开窗口、增设人员。事后根据调查结果，相关责任人受到处分。

此外，当地重点工作，脱贫攻坚期干部蹲点帮扶情况，乡镇、学校、医院值班情况等，因领导高度重视、职责重要、细节关键，也属暗访中问题多发地带。

2017年4月，永嘉县委书记姜景峰“夜袭” 上塘暗访城乡危旧房整治情况，当检查人员发现，在新华街、屿后巷等D级危房点仍存在未腾空、有住户居住的情况后，姜景峰立即要求对相关人员严肃处理：“D级危房该腾空的必须腾空，该拆除的房屋必须拆除，要‘铁腕强力推进整治。”

精准扶贫也是一把手密集暗访的领域。2017年6月，陕西省委常委、西安市委书记王永康暗访秦岭深处的周至县中军岭村贫困户赵密让家，先后打电话给帮扶责任人郭浪波、帮扶工作队队长蒋锋、驻村第一书记周述武，他们都是西安市建委干部。

“你到贫困户家里的次数太少，至少一个星期一次。” “赵密让家的《精准帮扶明白卡》，填写得不完整、不全面。对贫困户的信息，你也掌握得不全面。”打完两个电话，王永康分别对郭浪波、蒋锋提出批评。第三个电话，当周述武回答，赵家人均收入是“大约2800元到2900元”时，王永康说，“‘大约可不行啊！”

还有更严重的。今年1月，河南沈丘县委书记皇甫立新暗访驻村帮扶时，发现县新华书店、县医院、县烟草局等三个单位驻村人员不在岗，非常生气。次日即与县纪委书记等集中约谈了这三个单位负责人，全县通报批评，扣发相关人员驻村补助一个月，给予惩戒警示。

基层的防汛、值守等情况，更是被高度重视。暗访中就有人“撞在枪口上”。

“你们知不知道，电子监测失灵，就是尾矿区管理失控？不能凡事都推到雷公身上，你们今晚就把技术人员给我找来，三天之内必须修好并报我结果！”

2016年7月，上任不久的湖南安监局长李大剑冒雨到岳阳市暗访安全生产和防汛安全，在桃林铅锌矿尾矿库暗访时，工作人员称，电子监测设备几天前被雷击坏了，无法显示。李大剑很生气：“国家花那么多钱建设这个装置，竟然没有产生效用！”立马对陪同官员提出要求。

县长对央企人员“发飙”之后

有意思的是，不少一把手暗访时“发飙”的对象不单是下属。只要发现问题，对其他合作机构、私企业主、相关人士等，他们也直言不讳。

2016年1月，湖南娄底到邵阳的娄邵新线就将运营。因连月阴雨、调整线路等导致进展缓慢的邵东铁路客运站配套工程（包括修建站前广场、3条主干道改造、金龙路北沿铁路立交桥新建等）能如期完成吗？群众议论纷纷。2015年12月16日一大早，为查看县委县政府“打一场大会战”的要求是否落实，时任邵东县县长沈志定开启了暗访。

当沈志定来到中铁7局承建的衡宝路施工现场，没想到现场空无一人，无任何施工人员和设备。沈志定十分生气，立即拨打相关负责人的电话，对其发了火：“今天下午无论如何要组织人员及设备进场施工！”

除了对施工单位，相关领导还曾对私营企业主等提出忠告。

“老大哥，小区入住情况怎样，有多少车辆出入？”

“入住有七八成，平时车来车往，特别是晚上，但进出的多数是外来车辆。7号楼有一套房开了家餐馆，每天晚上灯火通明，来来往往各色人等到那里吃喝。”

这是两年多前，时任福建省尤溪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施剑峰暗访某小区，与保安的对話。查看监控录像后，他发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回到办公室，立马派出纪委、公安、工商等参与的调查组突袭该会所，当场下发《监督意见书》《责令改正通知书》，责令业主陈某停止营业。此后，施剑峰约谈了公款消费金额较大、次数较多的5个单位，限期整改。

前面介绍过，一把手暗访中当场揪出问题不放，痛批当事人，都是重在引起下属、合作方等相关人员高度重视，立行立改。

2016年12月，广东潮州时任市委书记李水华暗访镇容镇貌整治时，指出湘桥区意溪镇主干道街头巷尾乱搭乱建、乱摆乱卖、乱堆乱放等问题。该区“知耻而后勇”，立即要求意溪镇集中一个月自查，从快从严整改。随后，湘桥区对4个镇进行督查，又发现了“一路、一街、一河、一厕”工程建设进度慢，环境卫生综合整治不彻底等问题。

“紫城镇荷光小学、南岗小学、林田小学没有执行教师值班值守规定，没有值班人员……”今年4月，广东省紫金县委书记刘振林到中小学明察暗访，发现问题后立马严肃批评，并要求县纪委派驻纪检组介入严处。在其责成下，县教育局也迅速反应，明确“4月28日要排出值班表”“中层以上领导带班”“每名教师每周至少值守一晚”等。

就在沈志定暗访邵东铁路客运站配套工程后，各方的神经绷得更紧了。列出工程建设与现场督战日程表、各配套工程项目部连夜着手抓紧施工备战、“不讲条件、不惧困难、不分昼夜，全天候、全机械、全身心投入”……2016年3月，沈志定做政府工作报告称，金龙路立交桥已完成线上主跨工程架设，新火车站内广场已建成使用，新客站已投入运营。

区长的两次生气：村民“作假”也挨批

不过，领导暗访时“发飙”，也得分情况对待。

2017年9月到10月，四川东部某区一名区长两次到乡镇暗访脱贫攻坚，就两次发火对乡镇干部提出批评。

首次发火，是在贫困户王某家，当发现王某的夫人未将户口迁过来，因此未被登记为贫困户，影响医保、农保时，他批评了随后赶来的乡村干部，要求立即整改，对其他村社进行摸查、吃透政策精神。

第二次便颇有戏剧性。区长在某村见到有乡亲正捡破烂，便与之聊起来。老人告诉区长， “一家三口什么都‘弄不到，住的房子还没有别人的厕所好”。当区长踏着泥泞来到老人家时，发现房屋确实很残破，很是生气。

但当乡村主要领导赶来后，谎言被戳穿——老人一家三口早就吃上了低保， 乡村给他新修的住房也马上就要完工，乡村干部还给他送所种庄稼的种子、肥料等。于是，区长转而对该乡亲进行批评和感恩教育，并告诫乡、村干部，要给乡亲补上感恩教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