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八声甘州》是柳永羁旅行役词的代表作。此词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柳词多铺叙的特点。柳永在此词中综合运用多种创作手法，写景与抒情恰当结合，使全词具有“情景兼到”的艺术效果。

[关 键 词]《八声甘州》；柳永；写景；抒情

[中图分类号]I06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2095-8854（2018）01-0016-01

《八声甘州》是柳永羁旅行役词的代表作品，较好地反映了柳词的艺术成就。陈廷焯《词则》评其“情景兼到，骨韵俱高，无起伏之痕，有生动之趣。”全词分上下阕，一调八韵。《甘州》原为唐边塞曲，多悲凉雄浑之感，柳永择此词牌写羁旅相思，调子上已有悲怆开阔的意味。

此词上阕写景。一个“对”字领起一二句，描写秋江暮雨后的开阔境界。“雨”是潇潇的，柳永以“洗清秋”来写雨后情景，比起苏词“潇潇暮雨子规啼”自然多出几分萧瑟。往后再一个“渐”字领起“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三句，凝练地描绘出凄清肃杀的秋风、寂静冷落的山河和恰好投射在楼头的夕阳残照。“霜风凄紧”与“关河冷落”对仗，“冷落”双声，“紧”“落”都是仄声，连着“残照当楼”的仄起平收，一咏三叹，悲秋之情油然而生。在意象上由“渐”字看去，词人登临远眺，先感到秋风肃杀，而后所见尽是关河冷落、夕阳残照。四言三句之中景物苍凉寥廓，气势深沉雄浑，赵令畴《侯鲭录》引苏轼评《八声甘州》语：“世言柳耆卿曲俗，非也。如《八声甘州》云‘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此语于诗句，不减唐人高处。”

上阕六、七句写秋雨洗尽、花木凋零，“苒苒”与“渐”意同，最后着一个“休”字似有哀婉嗟叹之意。而“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又似将江水人格化，是江水看“物华休”不觉悲哀？还是只有长江不随秋雨凋零，年年流淌？依沈祖棻先生观点，高蟾《秋日北固晚望》“何事满江惆怅水，年年无语向东流”乃柳词所本。不论是哪种说法，登楼举目至此，足可展现词人满目皆是悲秋之景，满心皆是悲秋之情。

下阕主要写情。词人笔调一转，已登高楼却偏说不忍，其中婉转曲折的缘由皆在后文交代。后文以“望”“叹”“想”三个仄声领起抒发三种哀情，将词人心中愁苦层层铺排渲染，最后将深厚的感情推向顶峰，归于“愁”。

首先，“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是怀乡之愁。“渺邈”写故乡之遥远。从“望”到所见唯有“故乡渺邈”，再到“归思难收”，其中更多了些曲折情致。其次，“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直抒羁旅漂泊之愁。词人辗转漂泊，功名未显，时光蹉跎，为此伤感不已。《戚氏》中言“未名未禄，绮陌红楼，往往经岁迁延”，或可以作为“何事苦淹留”的参照。词人在这里没有明说，可能是因过于伤感，欲说还休；也可能是在质问自己，为何经年漂泊却仍一事无成。“想佳人”句写相思之愁。此句语出谢朓诗《之宣城郡出新林浦向板桥》：“天际识归舟，云中辨江树。”词人从对面著笔，料想佳人也登楼远望，误识归舟。其境与温庭筠《望江南》“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类似。与温诗中倚楼望江的女子不同，柳词中的女子是“登楼颙望”，吴小如先生考证“‘颙望即‘颙颙伫望之意，而其着重点则在于伸长了脖子或仰着头远望也”，“仰着头远望”这一细节使得想象中的虚景变得切实可见，侧面表现了佳人苦盼离人归去的相思之深；也正因相思深切到些许焦灼，才有后面的“误几回、天际识归舟”。词人的思绪最终从想象回归现实：身处秋雨后的高楼，依旧是经年淹留、漂泊异乡，依旧是两地相思，无处可以解忧。词人只能将种种思绪和愁苦都化作一声叹息：“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

柳永对长调慢词的贡献与其“赋笔入词”的手法分不开。对景物和情感进行铺陈、铺叙，使之融为一体，是柳词的惯用手法。《八声甘州》上阕句句写景，却也句句关情。词中秋是清的，山河是冷落的，花木是凋零的，流水是无语的，无一景不哀，由此触发的悲秋、伤怀之情自然水到渠成。下阕以情为主，抒发的三种愁思又正是在上阕营造的场景中生发，如果没有上阕铺叙，下阕的情就会显得单薄突兀。“想佳人”句也须置于当时当地才能写出，若抛开词人独立高楼的背景、抛开江水流逝、抛开思乡，那如何能突然将思绪引至思旧人之上呢？因此，情与景看似分居两阕，却是处处伏笔、句句照应，层层铺叙。在全词末句抒情时，词人笔调宕回，重归于独立高楼之场景，与首句遥相呼应，使得全词情景交融，感情绵长。

词章“情景兼到”至如此，无怪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评： “长调自以周柳苏辛为最工， 若屯田之《八声甘州》格调千古， 不能以常词论之。”

参考文献：

[1][清]陈廷焯.词则·大雅集[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2][宋]赵令畴著.孔凡礼点校.侯鲭录[M].中华书局，2002.

[3]沈祖棻.宋词赏析[M].北京出版社，2016.

[4][宋]柳永.乐章集[M].中华书局，2012.

[5][南朝齐]谢朓著.曹融南校注集说.谢宣城集校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200.

[6][唐]温庭筠著.[清]曾益等笺注.温飞卿诗集笺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7]吴小如.古典诗词札丛[M].天津古籍出版社，2002.

[8]王国维著.陈永正注评.人间词话[M].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

作者简介：葛祎（1996—），汉族，女，安徽铜陵人，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2015级本科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