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涵

身为单身父亲，漂亮、优秀的女儿是他的骄傲。一天，当女儿告诉他“老师很烦人”时，他后悔对女儿没能尽到保护责任。在惩罚了“不轨”的老师后，他对女儿实施了严格的“防性侵”行动。没想到，他草木皆兵式的防性侵措施让女儿倍感压抑，最终导致女儿离家出走……

妻子早逝爱女如命，女儿突然告诉他“老师很烦人”

42岁的周宏军是北京一家商贸公司的副总经理，他自妻子3年前患病去世后就没再婚。不想结婚的原因只有他本人知道，那就是为了他视为生命的女儿晓蕊。

妻子去世后，周宏军对女儿倍加珍爱。只要不是有必须参加的应酬，他都坚持接送女儿上学、放学，回家给女儿做饭。因为工作繁忙，他还把父母接到家里照顾晓蕊。学习上，周宏军对女儿也很关心。让他欣慰的是，女儿很争气，学习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

2016年9月，晓蕊考入一所重点中学，学习更加紧张，放学也比读小学时晚了许多。只要在家，周宏军都会做上几个拿手菜，和父母一起陪着女儿好好吃顿饭。饭桌上，周宏军最高兴的就是听女儿讲学校里的事。

进入初中后，晓蕊出落得十分出众，亲友们每次见了都会发自内心地称赞一句：“晓蕊真是越变越漂亮了！”亲友的夸赞让周宏军十分受用，同时他也提醒自己：女儿进入青春期了，不能让女儿在情感方面出问题，不然就对不起妻子临终时的嘱托。让周宏军欣慰的是，晓蕊始终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饭桌上说的也都是有关学习的事。周宏军为女儿感到高兴。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女儿却遭到了骚扰，或者说是侵犯。

2017年3月的一天，周宏军下班回到家，看到父母把饭做好了，晓蕊却在书房迟迟没出来。他以为女儿还没写完作业，就去书房看了看。这一看，让他吃了一惊：晓蕊趴在书桌上满脸烦躁，作业本摊在面前，上面都是她用笔乱涂乱画的痕迹。周宏军站到女儿面前好久，女儿都没有察觉。周宏军温和地问：“蕊蕊，该吃饭了，作业写完没？”听到爸爸的声音，晓蕊吓了一跳，情绪低落地摇了摇头。女儿的神情让周宏军有些心疼，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女儿肯定遇到了不开心的事。周宏军温和地劝慰女儿：“时间不早了，先吃饭，吃完饭再写作业吧！”

晓蕊乖乖地跟着爸爸到餐厅吃饭。饭桌上，她只顾低着头吃饭，情绪低落，这让周宏军非常担心。爷爷奶奶看着孙女不开心，也有些担忧，那顿饭一家人吃得索然无味。草草吃了几口饭，晓蕊又去了书房。周宏军心里不踏实：平时女儿有什么事都给他说，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他必须给孩子打开心结，不能让她带着负面情绪学习。

随后，周宏军又进入书房，坐到晓蕊身边，温和地问她到底怎么了。这时，晓蕊哇的一声哭着扑到爸爸怀里，几分钟后才平静下来。看着等她开口的爸爸，晓蕊眼睛红红地说：“爸爸，我想换个班，黄老师可烦人……”女儿这句话让周宏军悚然一惊，急不可待地问：“黄老师怎么烦人了？”晓蕊说出了一件让周宏军怒不可遏的事情。

黄老师是晓蕊的数学老师，晓蕊其他科目都不错，唯独数学成绩上不去，黄老师经常在放学后或课间辅导晓蕊。起初晓蕊对黄老师的印象很好，有不会的问题经常找他请教。次数多了，黄老师对晓蕊表现得越来越亲昵，有时是拍拍她的肩膀，摸摸她的头发；有时是触碰她的臀部，她躲也躲不过。当天下午，黄老师又把晓蕊找去辅导数学，办公室其他老师都下班了，黄老师讲题中间，不但拧晓蕊的脸蛋，还有意无意地摸晓蕊的胸部、臀部。晓蕊羞红了脸，甩开黄老师的手，跑出了办公室……

慈父“防性侵”草木皆兵，初中生女儿倍感压抑

听了晓蕊的讲述，周宏军气得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当天，他一夜无眠，一想到黄老师对女儿的恶心行为，就气得无法自抑，深感对不起逝去的妻子。而对于下一步的行动，他也打定了主意。

3天后，晓蕊所在学校的老师都私下谈论着一个消息：初一（6）班的黄老师被学生家长打了一顿，并被学校开除，据说是黄老师对班里的女生有不轨行为。晓蕊所在的班也换了数学老师，晓蕊隐隐觉得，这件事一定与爸爸有关。

晓蕊猜得没错，黄老师被打以及被开除，的确与她爸爸有关。尽管出了口恶气，可周宏军觉得自己对女儿关心不够，从那以后，他几乎把工作之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女儿身上。只要不出差，他每天雷打不动地去接女儿。女儿放学后晚出来几分钟，他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晓蕊出来，他又一再追问女儿为什么出来这么晚。问得次数多了，晓蕊不耐烦地说：“爸爸，我出来晚是因为要打扫卫生，要出板报，要排练文艺节目，你别神经过敏好不好？”尽管遭到女儿的埋怨，但看到女儿没什么事儿，周宏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实在是太爱女儿了！在他眼里，女儿有时使使小性子，发发脾气，也是那么可爱。

2017年5月初，周宏军去外地出差，没了爸爸接送，晓蕊反倒轻松了许多，放学后还能在班里多待一会儿。回到家，她只要对爷爷奶奶说声在班里写作业就行了，爷爷奶奶不会像爸爸那样问东问西的。

周宏军那次出差提前一天赶回北京，回到家里，他盘算着赶到学校正好能接女儿，就驱车往女儿的学校赶。路上堵了会儿车，他赶到女儿学校门口，离正常放学已过了半小时，可是女儿还没出来。周宏军有些着急，就想到女儿班里看一看。按学校规定，学生家长不能擅自进校，只能在门口等孩子。周宏军给门口的保安塞了两包高档香烟，顺利进了校门。走到女儿教室外面，隔着玻璃窗，周宏军看到一名男老师正指点晓蕊在黑板上画插图，班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让周宏军顿时紧张起来。他径直走了进去，冷冷地对老师说：“对不起，太晚了，我得带孩子回去！”說完，他命令晓蕊整理一下书包，跟他回家。晓蕊说还有十多分钟就画完了，周宏军不同意，非要晓蕊跟他走。见状，老师只好让晓蕊跟爸爸回去。

回家的路上，周宏军试探着问女儿：“这个男老师人品怎么样？对你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没有？”晓蕊气呼呼地说：“王老师人可好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周宏军笑着说：“那就好，那就好！”

虽然没从晓蕊口中问出什么，可周宏军心里终究不踏实，他觉得女儿越来越漂亮，不能让她和男老师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于是，他给女儿下了命令：放学后不要在教室逗留，他会按时在学校门口接她。他认为，只要女儿放学能按时回家，一般不会出什么问题。爸爸的规定让晓蕊很不开心，有一天她故意晚出来了10分钟，周宏军责问她为何出来这么晚，晓蕊没好气地说：“我闹肚子了，多蹲了会儿厕所，行不行？”女儿的一句气话，让周宏军忍不住笑了。endprint

让晓蕊没想到的是，即便爸爸到外地出差，也放心不下她，经常会派朋友或下属到学校接她。看到同学们放学后都能放松地打闹一会儿，自己却像被一张无形的网罩住了一样，她的内心很压抑。

5月中旬，期中考试后，学校召开家长会，周宏军如期参加。在家长会上，各科老师分别做了有关这次考试的说明，体育老师也讲了中招对体育成绩的要求。周宏军观察到，晓蕊的体育老师40多岁，形象猥琐，眼睛较小。而且他听有的家长说，这个体育老师经常对女生动手动脚。回到家，周宏军就提醒女儿：“上体育课时你尽量穿严实点，穿衣不能太暴露了！”周宏军还要了女儿的课程表，上体育课那天他亲自检查女儿的着装，弄得晓蕊十分反感。

贴身监管导致女儿离家出走，老爸方悟“爱入迷途”

晓蕊被爸爸的猜疑弄得很烦，以至于她和爸爸再也没有了先前的亲昵，她对爸爸的态度日渐冷淡。无论周宏军如何放低姿态与女儿沟通，晓蕊总是“嗯嗯”地回应，让他无计可施。

一天下午，晓蕊放学回到家，看到书桌上有一沓打印出来的资料，翻开一看，她的脸就红了：那些资料是近年来有关学生被性侵的报道。在这些资料下面，她还看到爸爸手写的一封信：“蕊蕊：你是爸爸生命的全部，我答应过你妈妈，不能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爸爸要尽到保护好你的责任……”看了爸爸留下的资料和亲笔信，晓蕊心里怪怪的。

那天晚上，周宏军回来后，期待着女儿能给他说几句心里话，他试探着问：“蕊蕊，爸爸给你的东西看了吗？”没想到晓蕊气呼呼地说：“爸，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的坏人？您还是把心思多放在工作上吧！”女儿不理解自己的苦心，还嘲讽他这个老爸管得多，这让周宏军很伤心。他觉得女儿太幼稚，看不透人性之恶。但他打定主意，不管她态度如何抵触，自己一定得负起做父亲的责任来。

2017年7月初，学校放暑假了，看着女儿发育得凹凸有致的身体，周宏军更加担心了：夏天是各种性骚扰、性侵犯的多发季节，一定得提醒女儿多多提防！

晓蕊想买条裙子，周宏军陪着女儿来到商场，他建议女儿裙子、发卡和鞋子都要买深色的，不要买粉色的、红色的，最好买裤子，不要买裙子。晓蕊不满地说：“老爸，大夏天的，你是想把我打扮成老妇女呀，我可是十多岁的小姑娘！”看女儿反应激烈，周宏军只得同意晓蕊买裙子。看到晓蕊挑的几乎都是超短裙，周宏军坚决不同意买。晓蕊气得转身就走。在原则问题上，周宏军丝毫不妥协。

让周宏军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晓蕊向奶奶要钱买了条很短的裙子，还故意穿上在他面前扭来扭去。周宏军强忍怒火没有发作，当天夜里，等晓蕊睡熟后，他用剪刀把晓蕊的裙子剪个稀烂。第二天早上，看到被剪得稀烂的裙子，晓蕊哭着对周宏军吼道：“你太让我伤心了，我再也不理你了！”

从此，晓蕊就不再理周宏军了，在家里也不多看他一眼。为了和女儿缓和关系，周宏军想带晓蕊到新疆旅游。一向酷爱旅游的晓蕊果断拒绝了，说不想跟一个让她不开心的人出去玩。

一晃到了8月下旬，临开学前几天，周宏军去外地出差。8月23日，周宏军出差提前一天回来，到家没见到女儿，母亲说晓蕊去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了。周宏军想看看女儿到底在做什么，便叮嘱母亲别提他回来的事，并让母亲打通晓蕊的手机，问清聚会地点。

得知女儿和同学在一家叫蓝格尼尼的KTV唱歌，周宏军心里一惊，忙驱车赶了过去。到了那家KTV，通过前台查到了晓蕊和同学们唱歌的包间。推开包间门，周宏军看到了让他血脉偾张的一幕：一个男生正揽着晓蕊的肩膀与她对唱情歌呢！周宏军怒火中烧，不由分说奔了过去，对着那个男生的胸脯就是一拳。晓蕊正愣神儿的功夫，也挨了爸爸一巴掌。随后，周宏军把晓蕊拽了出去，带回了家。

周宏军不但把晓蕊同学的生日聚会搅黄了，还有生以来第一次打了女儿。晓蕊对爸爸恨到极点，和爸爸冷战了几天后，开学前一天，她突然失踪了。周宏军看到女儿留下的“我恨你，不要找我，找我也不回来”的字条，顿时慌了，马上通过各种途径寻找晓蕊。然而，晓蕊就像与他捉迷藏似的，始终不见踪影。直到9月19日上午，周宏军接到青岛警方的电话，才知道晓蕊去了青岛。

周宏军马上坐飞机赶到青岛，在崂山区一个派出所里见到了憔悴的晓蕊。他心疼地抱着晓蕊哭了，晓蕊却一脸冷漠。平静下来后，青岛警方告诉周宏军，他们在海边巡逻时，看到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女孩在海边哭泣，怕出意外，就把她带回了派出所……

回北京后，晓蕊仍不肯原谅爸爸。周宏军只好找中学生心理健康方面的專家咨询，专家对周宏军的行为给予了批评。专家说：“对孩子进行适度的‘防性侵教育是必要的，但像你这种超常态呵护，不仅对女儿造成了伤害，而且还阻碍了她与周围人的正常接触。平时，要在女儿面前多讲人性的美好，同时也顺便告诉她这个世界也有不美好的一面，不能因为某些教师的恶劣行为而否定全部。套用时下流行的一句话就是：人生不止有恶，更有诗和远方。”

在专家的启发下，周宏军为自己以前不当的“防性侵”行为向女儿道歉，并承诺做一个民主、开明的爸爸，与女儿一起成长。2017年国庆节后，晓蕊重返学校。周宏军觉得，在他和心理专家的共同努力下，晓蕊一定会重新开朗活泼起来的……

【编辑：刘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