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晓利，徐卫方

1.东莞广州中医药大学中医药数理工程研究院，广东 东莞 523808

2.广州中医药大学深圳医院，广东 深圳 518000

广州中医药大学刘小虹教授从事中西医结合防治呼吸系统疾病三十余年，对中医药治疗急性气管支气管炎、咳嗽变异性哮喘、鼻炎等疾病，颇有心得。临证施治除用草木之品外，还擅用虫类药物，屡获奇效。刘小虹教授认为虫类药物功能疏通经络，走窜搜剔，透关达窍，且为血肉有情之品，易为人体吸收利用。正如清代医家叶天士所言“每取虫蚁迅速飞走诸灵，俾飞者升，走者降，血无凝着，气可宣通，搜剔经络之风痰瘀，莫如虫类”。现将刘小虹教授运用虫类药物治疗肺系疾病的经验总结如下，供同道临证参阅。

1 蝉蜕

蝉蜕，味甘咸，性凉，入肺肝两经，具有疏散风热、利咽开音、透疹、明目退翳、息风定痉等作用。《药性论》谓其“兼能止咳”“止咳平喘，主治咳嗽气喘证”。刘小虹认为该药质地轻浮，轻清透邪，擅长祛风。风为百病之长，易袭阳位，“风盛则痒”“风盛则挛急”。蝉蜕既可宣肺主外风以止痒，又可平肝主内风以解痉，用于喘咳之疾，肝肺同治，洵为良药。药理实验证实该药可通过抑制过敏介质释放、缓解气道慢性炎症、改善微观血瘀状态，从而缓解支气管平滑肌痉挛，发挥抗过敏、镇咳、祛痰、平喘作用[1]。刘小虹教授临床上将其广泛应用于咳嗽变异性哮喘、急慢性支气管炎、急慢性咽炎、肺部感染、支气管哮喘等疾病的治疗中。凡具有咽痒则咳，呈阵发性发作者均可应用。用量方面，刘小虹教授指出，蝉蜕质轻味淡，药性平和，治疗咳嗽，成人可用至10～20 g，小儿用量为5～10 g，少则效差。

赵某，女，36岁，2017年7月27日初诊。主诉：阵发性咳嗽9月。患者9月前无明显诱因出现咳嗽，呈阵发性，咽痒则咳，无痰。外院诊断为“咳嗽变异性哮喘”，多方求治，曾服用顺尔宁(孟鲁司特钠片)、酮替芬片等，吸入舒利迭(沙美特罗替卡松粉吸入剂)，症状未见好转。症见：咳嗽，呈阵发性，咽痒，遇刺激性气味易复发，纳眠及二便调，舌暗红、苔薄黄腻，脉滑。西医诊断：咳嗽变异性哮喘；中医诊断：哮咳，证属风邪残留，痰热内阻。治宜祛风宣肺，清热化痰。处方：龙利叶、人参叶、枇杷叶、苦杏仁、桔梗、浙贝母、木蝴蝶、防风、僵蚕、蝉蜕、紫菀、款冬花各10 g，甘草6 g，7剂。服后患者咽痒减轻，咳嗽次数减少，少痰，守方继服14剂而愈。

按：咳嗽变异性哮喘是一种特殊类型的哮喘，以慢性咳嗽、少痰为主要临床表现，肺部阳性体征少见，遇冷空气、运动后或闻及刺激性气味可诱发或加重咳嗽。属王烈教授提出的哮咳范畴。该患者选用刘小虹教授常用效方三叶汤加味。以人参叶清热润燥，益气生津；枇杷叶、龙利叶清肺化痰止咳；杏仁、桔梗宣降肺气；浙贝母化痰止咳；紫菀、款冬花止咳化痰；木蝴蝶清肺利咽和胃；防风宣肺祛风；更加用蝉蜕配伍僵蚕疏风化痰，解痉止咳；甘草利咽兼调和诸药。全方共奏疏风宣肺、清热化痰之功，故能力克顽疾。

2 僵蚕

僵蚕，味咸辛，性平，入肝肺经，具有息风止痉、祛风止痛、化痰散结之效。《本草思辨录》谓：“僵蚕劫痰湿而散肝风”。《本草备要》谓僵蚕：“僵而不腐，得清化之气。故能治风化痰，散结行经。蚕病风则僵，故因以治风，能散相火逆结之痰”。《本草求真》指出该药为“祛风散寒，燥湿化痰，温行四脉之品”。现代药理研究表明，僵蚕中所含槲皮素具有较强的祛痰、止咳和平喘作用，僵蚕所含蛋白质能刺激肾上腺皮质，能增强机体防御能力和免疫调节功能[2]，刘小虹教授常将该药用于支气管哮喘的治疗，取得了较好疗效。中医学认为，哮喘多因伏痰内阻，风邪引动而发，发时痰随气升，气因痰阻，搏结气道，喉间哮吼。僵蚕散风祛痰之能兼具，施治哮喘，颇为契合。再参以顺气降逆、活血化瘀之品则咳喘自止。另外，刘小虹教授在治疗慢性咽炎、急慢性支气管炎等疾病时也常用该药，多与蝉蜕配伍使用，共奏疏风止痒、清热化痰、开郁散结之效。邪祛、痰化、郁解而病除。

许某，男，35岁，2016年7月6日初诊。主诉：咽部不利半年余。患者约半年前感冒后出现咽部不利，如有物堵，咯痰不畅，时有咽痒及咳嗽，无咽痛。于市人民医院耳鼻喉科诊断为“慢性咽炎”，曾应用草珊瑚含片、慢严舒柠颗粒等，胖大海、麦冬泡水喝，均无明显效果。发病以来患者纳睡及二便无明显异常。查体：咽后壁充血，可见多个绿豆大淋巴滤泡。舌质红、少苔，脉细滑。西医诊断：慢性咽炎；中医诊断：虚火喉痹，证属阴虚内热，痰浊阻滞。治宜养阴清热，化痰散结。处方：玄参、麦冬、桔梗、牛蒡子、知母、诃子、浙贝母、僵蚕、蝉蜕各10 g，猫爪草15 g，甘草6 g。7剂。并嘱患者晨起以淡盐水漱口，饮食上避免辛辣刺激之物。服药后患者咽部不利减轻，咯痰减少，继服14剂症状消失而停药。

按：慢性咽炎是由多种原因引起的咽黏膜、黏膜下及淋巴组织的慢性炎症。临床表现为咽部不适、痒感、异物感、分泌物不易咯出等症状。中医学认为，该病多因肺肾阴虚，虚火上炎，灼津成痰；加之气机不利，脉络痹阻而发。辨证多为阴虚痰热郁结。刘小虹教授临证常以玄麦甘桔汤加减。玄参、麦冬、知母养阴清热；牛蒡子、桔梗清热利咽止咳；浙贝母、诃子清热化痰；猫爪草解毒消肿，化痰散结；僵蚕、蝉蜕合用化痰散结，疏风止痒；甘草利咽和中。标本兼治，故能迅速改善患者症状。

3 露蜂房

露蜂房，味甘，性平，入肝、胃、肾经，具有祛风、攻毒、杀虫、止痛、温肾助阳之功。其内空质轻，轻清上浮，性善走窜搜剔，具宣肺解表、祛风通络、温阳益肾之功。为治疗风寒袭肺、寒痰阻肺咳嗽之佳品。现代药理研究证实，该药能降低气管紧张度，缓解气道痉挛[3]。刘小虹教授常在具有咳喘、痰液色白的急慢性支气管炎患者的治疗中加用本品。另外，露蜂房具有攻毒疗疮之功，为疡科要药，《日华子本草》称露蜂房能“治乳痈、恶疮”，《本草汇言》谓露蜂房“能驱风攻毒，散疔肿恶毒”。《中药大辞典》中载露蜂房药液具有祛腐、生肌、消炎、止痛等作用，并能促进创口早期愈合。药理研究证实，露蜂房水提液对金黄色葡萄球菌、表皮葡萄球菌、铜绿假单胞菌、乙型溶血性链球菌、肺炎链球菌菌株有一定的抑制效果[4]。刘小虹教授利用其疗疮之效，将该药用于治疗急慢性鼻炎、鼻窦炎，提高了临床疗效。

潘某，男，4岁，2016年9月10日就诊。家长诉鼻塞流涕1月。患儿于1月前感冒后出现鼻塞流涕，初为清涕，家长自予复方感冒清热颗粒后流涕无减轻，后转为浊涕，色黄绿，伴轻咳，于当地妇幼保健院治疗，诊断为急性鼻窦炎。曾给予阿奇霉素颗粒及鼻渊通窍颗粒等药物口服及鼻腔冲洗等治疗，患儿仍有流涕。查体舌质红，苔薄黄腻，脉滑数。西医诊断：急性鼻窦炎；中医诊断：鼻渊，证属湿热阻窍。治以宣肺通窍，清热化湿。处方：辛夷(包煎)、白芷、桔梗、天花粉、石菖蒲、蜂房、柴胡、黄芩各6 g，当归9 g，黄芪、薏苡仁各15 g，甘草3 g，5剂。并加用复方辛夷滴鼻液滴鼻(含辛夷、鹅不食草等)。复诊患儿流涕减少，色白黏，无咳嗽。守上方去黄芩、天花粉，继服3剂而愈。

按：鼻窦炎属中医学鼻渊、脑漏范畴。多由风热外袭，入里化热，灼腐成脓，滞留空窍而致。治宜疏散风热，清热利湿，宣通鼻窍。方选刘小虹教授自拟辛夷通窍汤加减。方中辛夷、白芷辛散风邪，芳香通窍；柴胡疏肝利胆；黄芩苦寒清热燥湿；天花粉清热排脓；薏苡仁清热化湿排脓；菖蒲化湿通窍；桔梗载药上行，宣肺利气；黄芪排脓止痛；当归活血养血；加用蜂房解毒疗疮；甘草调和诸药。诸药合用，共奏宣肺利窍、清热化湿之效。

4 全蝎

全蝎，味咸辛，性平，归肝经，具有息风镇惊、攻毒散结、通络止痛之效。明代龚廷贤在《寿世保元》千金散中首载以全蝎、僵蚕等入药，治疗小儿痰喘。凌福如老中医通过临床实践证实，该药具有稀释痰液作用[5]。刘小虹教授认为，全蝎善走窜入络，祛肺经伏邪，且能祛风解痉、活血化瘀、疏通气道壅塞和血脉瘀痹，平喘降逆之功甚伟。故常将其用于支气管哮喘及咳嗽变异性哮喘的治疗，无论寒热之咳喘，均可应用。常和地龙、蜈蚣等配合使用。药理研究证实，全蝎中蝎毒含有毒性蛋白，药理作用类似蛇毒成分中的神经毒，可对肾上腺素能神经产生作用，具有阻止气道口径缩小，缓解气道痉挛的作用[6]。同时指出，本品有毒，临床用量小儿以3～5 g为宜，成人不宜超过10 g。

冯某，男，6岁，2017年3月15日初诊。主诉咳嗽5天，喘息3天。患者5天前上体育课后出现咳嗽伴流涕，经予通宣理肺颗粒口服后仍咳嗽，为阵发性，伴喘息气急，有痰，色黄，不易咯出，经加用阿奇霉素颗粒口服及雾化治疗后无显效。患儿既往有支气管哮喘及过敏性鼻炎病史。发病以来患儿纳减，大便干，小便可。查体双肺可闻及哮鸣音及中粗湿啰音，舌质红、苔薄黄，脉滑数。西医诊断：支气管哮喘急性发作期；中医诊断：哮喘，证属热性哮喘。治宜清肺化痰，止咳平喘。处方：蜜麻黄、全蝎、甘草各5 g，白芍9 g，苦杏仁、制地龙、黄芩、紫苏子、前胡各6 g，3剂。服药后患儿喘息及咳嗽减轻，痰易咳出，守上方加薏苡仁15 g，继服4剂，患儿临床症状消失。继以健脾补肺化痰之剂善后调理。

按：本病属中医学哮喘范畴。刘小虹治疗该患儿以定喘汤化裁。方中蜜麻黄、杏仁宣畅肺气；制地龙、全蝎祛风解痉，活血平喘；黄芩清泻肺热；紫苏子、前胡降气化痰；白芍、甘草解痉止咳。共奏止咳平喘化痰之功。地龙，性味咸寒，具有祛风、清热、平喘、通络活血的功效。现代药理研究证实，地龙具有显著的舒张支气管的作用，能对抗组胺及毛果芸香碱引起的支气管收缩[7]。

刘小虹教授指出，虫类药以其走窜通达、疏逐搜剔之性，具有通络、祛风、祛瘀、化痰、解毒等独特的功效。较草木之品收效更捷。临床应用应扬长避短，如对全蝎等毒性药物，临床应用除减少用量外，可适当延长煎煮时间，以武火煮沸后以文火继续煎煮30 min左右可减轻其毒性。另外，虫类药物均含异体动物蛋白，过敏性疾病患者需谨慎使用。如在咳嗽变异性哮喘及支气管哮喘治疗过程中需密切观察用药反应，如出现咳喘加重或出现皮疹等情况，需减量或停用。虫类药物入煎剂多带有难闻气味，小儿常难以下咽，甚至吐出。在处方时可加入生姜、红枣、紫苏叶、罗汉果等矫味。对较大患儿或成人，如全蝎、蜈蚣等可打散或装胶囊吞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