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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不感惜未远时

2018-02-07郑皓元

青年文学家 2018年6期
关键词:西红柿监狱母亲

郑皓元

人间花草太匆匆,春未残时花已空。

这一路走来,有得有失,任何人都无法精确地计算得失到底多少。

只记得曾经错过的人,没有珍惜的爱。

……

井霖把手揣在风衣兜里,不时倒吸几口寒风,抿起嘴唇,在A市监狱的楼底徘徊,这一次她不愿见她,更多是因为……

井霖四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父亲赌博输掉了家里最后一套房子,自缢而去,临走前做了唯一一件对得起井霖娘俩的事——离婚,“你们也算是解脱了”这是井霖父亲在世时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母亲拉扯着四岁的井霖辗转各地,每一条弄巷都有母亲奔走的身影,多年的奔波换来了一套一居室的小天地和母亲在蜡厂一份稳定的工作。从小到大,母亲没有和井霖说过几句话,空闲时也不似其他人家的父母陪着孩子逛游乐场,甚至连井霖的家长会也没有去开过一次——母亲一直忙着做各种兼职养家。小井霖向往母亲的夸赞,亦向往母亲的责骂。而这么多年母亲坚持做的就是冬天把棉衣放在井霖床头,夏天把一盘凉拌西红柿放进冰箱!

也许是因为家庭,又也许是因为生活的寡淡,十五岁的井霖性格孤冷,她心里想着:我注定是一颗没人理会的孤星了。殊不知,让她不谙世事的正是她自己!

那一天,窗外的夕阳拖着疲惫的身体把最后一点余晖赐给了大地就回到了西山静待明天,井霖一回家就把书包扔在了地上,反锁了房门,可硬是被母亲撞开了。“妈辛辛苦苦挣的钱你偷去不干正经的事,回来还有脾气!”说罢,母亲重重的掌掴了井霖。可令母亲没想到的是井霖转身就走,眨眼工夫就消失在了黑夜中,且這一走就是整整五年啊!五年间她再没回到过这个六十平米的小居室!那天晚上在井霖脑海里的场面一直是上学路上几个社会青年骑着自行车把她堵住向她要钱的场景,而母亲这个概念却一直在记忆深处尘封,渐行渐模糊。

井霖其实也想着远方的那个女人,也想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如何,只是她没想到再一次见母亲是在A市的监狱里。

这几年母亲在蜡厂的地位逐渐稳固了下来,老老少少皆被她的能干折服,只有一个老光棍知道母亲身边一直没有男人,一直试图闯进母亲的世界,可活了将近一半的母亲无心再经营婚姻了,便再三拒绝了他。老光棍非但没心打退堂鼓反而比以往更加殷勤了。直到两年前的一天下午,老光棍企图对母亲有叵测行为,被母亲重重推在了桌子上,这一推,也巧就推在了桌角的钢钉上,老光棍当场就咽了气。母亲以防卫过当的罪名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井霖已经在远离A市的一家企业干到了经理,可是这经理的职位究竟是怎样得到的,只有井霖一个人知道——每天饱受精神的折磨,只能靠忙碌来使自己的大脑麻痹,求一份暂时的清静。闲暇时,井霖不再似从前一样站在阳台眺望远方的游乐场,而是吃着那手艺不精的凉拌西红柿回想着自己从四岁起的童年:每日看见母亲奔走各地,每周看见母亲躲在屋里打电话,每个冬天床头准时到来的棉衣,每个夏天冰箱中的凉拌西红柿,每次回眸母亲期盼的眼神,每次不在意母亲望着我吃红烧肉时满足的一笑……想着想着,井霖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难怪这么多年母亲不曾去过自己的家长会,老师却每周都叫自己去办公室,原来她一直坚持每周给班主任老师打电话询问女儿在学校的情况。眼泪从井霖的眼角如决堤般汹涌而下。“妈——”井霖捂着脸喊出了这个她久违的名字。

或许这就是人常说的:相隔千里时,才觉昔日恩。与最爱的人相隔万里时,才把自己与她的曾经看得最真切吧。

第二天一大早,井霖就出现了在A市监狱的楼底下,可到了门口又开始犹豫了,作为一个女儿,作为母亲生命唯一的支柱,她还有什么脸出现在母亲面前!“进去吧”她已经等你很久了,一个声音像磁铁般揪着井霖的心。井霖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迈向了三号探监室。

她不敢相信此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双鬓全白,眼窝凹陷的老太婆竟是自己阔别多年的母亲。“扑通”井霖一下跪在了母亲面前,眼泪直流,泣不成声。母亲只是看着她,浅笑,“霖儿胖了,脸上有肉了,你过得好,妈就放——”母亲的话被井霖突然来到的长号打断,“妈——”,母亲没有哭,这么多年在无数个漆黑的晚上,在同一间小黑屋里,她已经把眼泪哭干,泪腺风干了。

“时间到了,走吧”旁边的警察用手指点点眼角,催着井霖。井霖紧紧攥住母亲那伤痕累累的手,不肯松开。可是井霖,这么多年的亏欠,你攥得过来吗?

……

缈缈红尘,苍茫人世,我们时常会踌躇在人生的岔道口,不敢回望消逝的时光,内心深处弥漫着无尽的悔恨,像一只走失千年的白狐,找不到归路,像一株长在深山里的老梅,寂寞到风尘无主。莫等闲,凉了伶人心,空悲切,恨不感惜未远时。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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