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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陈季同译本中的中国女性形象

2018-02-06黄惠铮

牡丹 2018年35期
关键词:聊斋志异丈夫爱情

黄惠铮

《聊斋志异》是我国在海外传播很广的一部古典文言小说,拥有最多的外语译文。陈季同的《中国故事》是《聊斋志异》最早的法语译本,它向西方生动展示了中国的传统文化及其勤劳智慧的百姓尤其是女性形象。透过对陈季同所选取的这些女性形象进行分析,人们不难发现译者的翻译动机和对中国文化的态度。

陈季同(1852-1907),字敬如,是晚清著名的外交官及翻译家。他最重要的文学译作——1889年出版的《中国故事》(Contes Chinois),选译了清代蒲松龄《聊斋志异》中二十六篇故事,是《聊斋志异》最早的法语译本,在当时广受欢迎,年内至少三次重印,是西方了解中国文学和中国文化的重要途径之一。

《聊斋志异》原著中有近五百篇的故事,塑造了上百个人物形象,其中女性形象占了绝大部分。她们无论人鬼神妖,或温柔或聪慧,或纯洁或忠烈,或坚强或侠义。在陈季同所选译的二十六篇故事中,这些美好的品质同样生动地展现在读者面前。细究这些故事中的女性形象,其大致分为以下几种。

一、传统的中国妇女形象——贤惠、隐忍、坚强

《辛十四娘》里,十四娘不仅持家有方,勤俭有度,同时也智谋过人,善于察人,在丈夫深陷危险之时,凭借才智与坚强终于帮助丈夫洗刷冤情。《画皮》中,王生的妻子为救活被女鬼害死的丈夫,不惜在大街上哀求身上污浊不堪的乞丐,忍受其杖打和侮辱,在苦求无果的情况下甚至意欲殉情而去,一番深情终于救回了丈夫。《张鸿渐》中,张鸿渐的妻子方氏是一个平时只知道相夫教子的普通少妇,在丈夫因祸逃亡之后,临危不惧,独自抚养儿子成才,成为家庭的顶梁柱;张鸿渐逃亡途中遇到的狐女舜华,在他落难时救了他,给了他另一个家,而在他想念妻子时又大度地送他回家。这些女性的坚强与气度令人钦佩。

二、有情有义的女子

《侠女》中,侠女为报答顾生对她们母女的照顾之情,主动帮其照料老母亲甚至为顾家传宗接代却不要名分。《聂小倩》里,女鬼小倩被妖怪夜叉胁迫害人,在书生宁采臣的帮助下逃离魔爪,聂小倩为报答救命之恩,主动随宁采臣回家帮其侍奉老母、照顾病妻。《宦娘》里的女主角宦娘也是一名女鬼,偶然间听到了温如春的琴声,对其心生爱意,无奈人鬼殊途,为回报温如春曾经的倾慕之情,努力促成了其与世家小姐良工的美好姻缘。

这些故事中的女主角大都是年轻貌美的女性,但也有例外,如《乔女》。乔女生来奇丑无比,到了二十六岁仍未出嫁。嫁与丧偶的穆生后,她不久又成为寡妇,只能与幼子相依为命、艰难度日,却依然为恪守妇道推掉了家境富裕的孟生的求亲,不过心中仍为孟生的一片深情所感动。在孟生暴病死后,乔女挺身而出为其保住遭无赖之徒抢掠的财产,并十几年如一日抚养孟生遗孤长大成人,不求任何回报。这种以终生的辛劳来报答知己之情的情义,实非常人所能做到。

三、纯洁忠贞的女性形象

这类女性单纯、善良、痴情、刚烈,对爱情怀着美好的向往和坚定的信念。《婴宁》中,婴宁是个很特别的女子,嗜花爱笑,天性自然率真,不受拘束,有时会恶作剧,看似全无心肝,却是个极其善良又重孝道的女孩子,对养母充满感激和孝心。《阿宝》里的女主角阿宝,出身富贵,有才华也有傲气,一开始对于家境贫寒的孙子楚的追求并不在意,甚至趁机戏弄他。但最终魂化鹦鹉的孙子楚的一片痴情感动了阿宝,她不顾家境的悬殊、父母的反对,誓死要嫁与孙子楚,并甘心与其吃糠咽菜,帮其打点经营,真乃“以痴报痴”。《王桂庵》里的孟芸娘,美丽、聪慧、端庄、清高,将爱情视为高贵圣洁之物,不容许任何的玷污和亵渎,因此当王桂庵戏称家里已有一妻时,脸色大变,愤而投江,以维护爱情的真挚和尊严,个性高洁而刚烈。

四、敢于突破传统、勇敢追求爱情的女性

在中国传统社会中,婚姻制度通常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婚姻更在意的是门当户对,而非感情基础。在这种背景下,自由恋爱已非易事,更何况最终能成就美满姻缘的,实在是困难重重。而《中国故事》中就有这样一些女性,她们不惧世俗的眼光和传统的束缚,勇敢地追求心中的爱情,最终也收获了美好的姻缘。最典型的莫过于《青梅》。青梅虽为婢女,却有识人之慧眼、过人之胆识,在撮合小姐和张生失败后,不惧自己的婢女地位,也不顾张生的贫寒家境,主动向张生告白,终于在小姐的帮助下赎得自由并与张生喜结连理。

《白秋练》里,鱼精白秋练因听到慕蟾宫吟诗而对其心生仰慕,以致相思成疾,后通过母亲向慕生求亲,在遭到慕生父亲的拒绝后凭借智慧和努力终于获得了允准,收获了幸福的婚姻。故事中的这些女子,不管是凡人还是鬼神,无论地位高低、身份贵贱,都向往着美好的爱情,也都愿意并且敢于争取,这种勇气即使在当代也是值得钦佩的。

其实不只是爱情,在很多方面中国女性并非只是一个附属品、只能唯丈夫之命是从,她们也有意愿和能力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黄英》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原为菊花精的黄英,为马子才的痴菊之情所感动,化身为人来到马家。她精于种菊卖菊,并以此致富,却为马子才所不耻。在重农轻商的传统思想里,尤其在士子眼中,金钱是污浊的,以清高淡雅的菊花来换得金钱更是对菊花的侮辱。但在黄英看来,“自食其力不为贪,贩花为业不为俗。人固不可苟求富,然亦不必务求贫也”。这种独立意识和价值理念对于当时的文化传统来说无疑是一种冲击,同时展示了女性对于平等经济地位的追求。

五、有胆有谋的智慧女性

《张鸿渐》里,当张鸿渐应众秀才所请欲为被杖毙的范生捉刀喊冤时,其妻方氏却进行相劝,认为这些秀才只能共胜不能共败,一败则纷然瓦解,而张也脱不了干系。张鸿渐虽服其言,却还是为他们写了一张状词,最终果因这一纸诉状遭追查无奈逃亡。《辛十四娘》里,十四娘先是察觉夫君交友不慎,劝其远离,后在夫君被陷害入狱后又凭智计救出丈夫。《白秋练》中,白秋练在托母向慕蟾宫求亲却遭其父拒绝后,巧借“商贾之士志在利”的特点,通过预测物价助慕父赚得钱财,深得其欢心,终于得以和心上人喜结连理。这些女性凭借着不输男儿的聪明才智赢得了爱情,拯救了家庭。也许是觉得这些篇幅还不足以将中国女性的智慧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陈季同还选译了《恒娘》一章,将这种智慧更加详尽地展现在西方读者面前。恒娘的邻居朱氏因为丈夫宠爱小妾而吵闹不休,受到丈夫的冷落,恒娘便教其根据男人“喜新厌旧、重难轻易”的心理特点,一步步重新获得了丈夫的爱。故事不长,却生动有趣地勾画出聪颖智慧的中国女性形象。

细观陈季同所选择的这些女性形象,几乎都是美好与智慧的化身,但在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中,并非所有女性都是这样的正面形象。在蒲松龄的笔下,也有这样一群悍妇,她们多疑善妒,彪悍无比,甚至以虐待他人为乐。例如,《马介甫》中的尹氏奇悍无比,逼得公公隐遁,弟弟被逼投井,弟媳被迫改嫁,侄儿几乎丧命,怀孕的小妾被打得堕胎;《吕无病》里的王氏,悍名远扬,擅宠专房,百般虐待丈夫与前妻之子,狠心到甚至掐死自己的儿子;《江城》中凶悍的江城、《珊瑚》里蛮横的臧姑都是这类泼辣凶悍的形象,但这些在陈季同的译本中都没有出现。

19世纪的西方人对于中国人和中国传统风俗的描述使得很多西方读者把中国女性当作是“愚昧、古怪的动物”,她们“被想象成可怜的东西”,“到人间来只是为了生儿育女”。正因為如此,陈季同在他的《中国故事》中只选取那些善良、勇敢、坚强、智慧的女性形象,用她们来驳斥这些无知的偏见。它让西方读者看到,中国妇女同西方女性一样,有着各种美好的品格和追求,以及实现这种追求的勇气和能力。这是陈季同理想中的女性形象,更是他希望西方人能看到的中国女性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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