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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鱼馄饨

2018-02-04卢子越

作文通讯·高中版 2017年9期
关键词:木鱼老城区新家

卢子越

木鱼馄饨的声音整整陪了我十年,但很惭愧,因为种种原因,我从未近距离地见过这位不离不弃的老朋友。它永远都出现在现实与梦境的交汇点上,“嗒嗒嗒”地响在真实的夜里,亦响在我每晚的梦里。

梦里,我为它配上了图像。

我站在窗口大喊:“停一下,停一下!”随后,我拼尽全力跑向它,生怕它等不及就走了。待我跑到它跟前时,锅里的水已经“咕噜咕噜”地沸腾了。微弱的灯光下,老爷爷小心翼翼地将白中透粉的馄饨丢到沸水中,然后盖上那已被水蒸气熏成深褐色的木盖。

其间,我仔细观察了老爷爷的馄饨担,基本都是木质的,与馄饨的素净极为相配。几分钟后,老爷爷纯熟地把馄饨盛到纸碗里,又撒上点儿榨菜和葱白作为点缀。至此,一碗馄饨新鲜出炉,而老爷爷又“嗒嗒嗒”地离开了。

这样的梦出现过很多次,多到仿佛我真的经历过,多到我真的想要去经历一次。我不止一次地央求母亲让我晚半个小时睡觉,可左等右等它就是不来。于是和往常一样,我又只能在梦里吃馄饨了。

这样的日子不长不短,一共十年。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家从平房林立、街道纵横的老城区搬到了新城区,新家的周围楼房很少,出门就是一条国道。梦里再也没有木鱼馄饨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狂风的哭号和汽车的呼啸,偶尔响起的喇叭声会猛地将我惊醒。有时我甚至想回原来那个家,那个房间狭小、楼房密集的地方。那儿的夜再静再黑,也有柔软的木鱼声,还伴着馄饨淡淡的香味。那是老城区特有的,氤氲在每一寸土地、每一方空气中的时光的味道。

又过了两年,我开始了中学的寄宿生活,儿时魂牵梦萦的木鱼馄饨也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梦里。记得一次语义考试,题目给出了一篇林清玄的散文,要求根据内容为文章拟一个标题:“那木鱼敲得十分沉重着力,从满天的雨丝里穿扬开来,它敲敲停停,忽远忽近,完全不像是寺庙里读经时急落的木鱼。我追踪着声音的轨迹,匆匆地穿过巷子,远远的,看到一个披着宽大布衣、戴着毡帽的小老头儿,他推着一辆老旧的摊车,正摇摇摆摆地从巷子那一头走来。”

木鱼馄饨!就是木鱼馄饨!从那之后,我又开始整日整夜地想着木鱼馄饨。那次一放假我就住到了老城区的表妹家,按理说我应该感到十分亲切,但却看哪儿都不顺眼:道路一点儿也不平整,路边还乱七八糟地放着自行车和电动车,地上的积水东一摊西一摊,远不如新家的路好走,而且还没电梯。

那天晚上,我边看着最爱的综艺节目,边等着木鱼馄饨的声音响起。

“嗒嗒嗒……”十点多的时候,木鱼的声音准时响起,而此时综艺节目也到了最精彩的部分,让人移不开眼睛。“嗒嗒嗒……”就在我犹豫不决之际,木鱼馄饨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我赶忙跑到窗边试图大喊“停一下”,但这三个字硬是被卡在了喉咙里,我只能看着它渐行渐远,就像好不容易抓到一条大鱼却愣是让它逃走了。我觉得自己好丢脸,已经没有了儿时想做就做的勇气。可如果我知道这将是我和它的诀别,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追出去。

最近,街上突然出现了很多名为“高阳馄饨担”的店铺,里面的店员都是操着方言的阿公阿婆。一问才知道它本是晚上穿梭在老城区的馄饨担,但这几年高楼大厦越来越多,人们似乎更喜欢在店里享受美食,他们的生意也日渐萧条。无奈之下,担主们只能凑在一起开起了馄饨店。

坐在装潢华丽的店里,眼前的那碗馄饨和梦里的很像,却又不像,而它终究不是!我的木鱼馄饨,早已被封在了童年的梦里,被错过在了少年的犹豫里,被湮没在了扑面而来的现代文明里。

佳作点评

回忆旧时光的习作读过很多,无不令人心里一暖,却难以点下重重一笔。而这篇《木鱼馄饨》不太一样,它是少女对童年的感怀,是大孩子对自己束手束脚的后悔,更是一位中学生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深深担忧。最后的担忧无疑是本文的与众不同之处,让一篇单纯的回忆文变得更有深度与厚重感,不再是一个人回忆,而是一群人的感傷。

(吴敏)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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