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罗先

初夏，天晴。

从县城到龙田，风在风中，阳光在阳光里，此时的风景像平常一样靓丽。不到两小时的车程即到，这里并没有如织的人流，这恰好契合了文人墨客骨子里的清寂。

风，从山顶刮来，把满镇的炊烟搓成一根感恩的绳索，把轮回的日月撇在瓦子寨的腰间。山下的乡里乡亲，串着门，拉着家常，就像稻田里的水，从这一丘流向那一丘，无拘无束。

离古战场很远，高宁乡第一峰很近。离洞庭湖很远，离沩江很近。

龙田，打动我的，不只是朱元璋血洗湖南的悠悠往事，而是直逼目光的蓝天碧水。山高，峰多，林密。八成以上的森林覆盖，让每一寸土地，都有可能被一枚飞旋的叶子打动。风调雨顺的边陲重镇，纵然留不住历史的烟火。独坐，沉思，我也无法把古老的气息和无垠的久远留下。

跟在采风队伍里，我与龙田的万亩林海同行。

同行的，还有几十年如一日守护龙田的文化站长，如果靠山吃山也是一种文化，资深的文化站长，如今主管政镇农办，也在情理之中。山多田少，于是，龍田人打起了山的主意，珍贵的药材资源开始开发和利用，天麻、百合、黄姜、黄精、玉竹渐渐有了自己的品牌。

无意中，我在半山腰发现了一片鱼腥草，芬芳的味道比平原地区浓好几倍。我忍着没采摘，我怕一动手，就带出一片汪洋。

在龙田，峰峦叠翠，悬崖峭壁已经成为习惯。老去的鸦鹊，淡然记不起羽毛的梦想，曾经被它们鸣叫过的天空，在正午的阳光下，没能留下一丝斑驳。

锰、钨、钒、银，以坚硬的雄姿，在谷涧幽深的丛生里，不曾消失属于自己的踪迹。那么多操着方言的矿工，在如此富态的矿山里寻觅，常常会因为看见成片的黑金而眼睛为之一亮，精神随之一振。

静止是相对的，一股凉风正从矿井口出走。

阳光卷起衣袖，有的洒落在员工来不及洗脸的抬头纹里。露天的餐桌上，摄影师举起相机，对着一张乌黑的脸，那里仍然有旧日矿工的味道。

我站在时光之外，举杯，借一枝原封不动的竹筒酒，为千里之外的工人师傅，为蓝蓝的天上那一朵洁白的云。虽然，曾经的一切，都会随时间而淡远，但仍会有人记得，那些戴着安全帽的身影。

山高水高，龙田的感觉应该有高山流水。汩汩清泉自龙田流出，途经青山桥、流沙河、老粮仓，随楚江在横市汇入沩水。我虽不知天高地厚，但我依然想说，龙田也是沩水的源头。

怀揣远方的人，身体内也一定潜伏着一条隐秘的河，每一次激昂的涛声，每一次历史的私语，都可在眼前汹涌出一片辽阔。

龙田，雨季丰富，年降水在1500mm左右。漫步在初夏的龙田，我的心倚着绿色，依着风雨，在崇山峻岭中来来去去，让心事消灭在独白中。

我当过地理老师，但我最终没有探秘，中国地图上为什么要标注龙田。今天，我把这个惊天的秘密，以散文的名义，名正言顺地交给龙田。

责任编辑：蒋建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