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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代消费之网下的困境与逃离
——从消费文化的角度解读厄普代克的《兔子,跑吧》

2018-01-19

昭通学院学报 2017年6期
关键词:普代克妮丝中产阶级

孟 欢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0)

美国作家厄普代克(John Updike, 1932-2009)热衷于以现实主义的笔法描写日常生活的历史,他“每一部小说都给出精确的年份,并提到在位的总统”,“我那些写普通人日常生活的小说,比历史书更具历史感,正如鲜活的历史存在于考古学中,而非一系列战争与政府更替里”[1],他的《兔子,跑吧》(Rabbit, Run, 1960)一书中的故事,发生在五十年代末这段工业文明日渐发达的社会历史背景之下,正如厄普代克所言,这部小说“不是以自觉的方式在描述五十年代,而是五十年代的产物”[2]。五十年代首先是个经济繁荣的时期,二战结束之后,美国开始迅速发展,工业产值不断增长,可谓进入“富裕社会”(The Affluent Society)。同时这也是个焦虑不安的年代,在平静欢快的水流之下,是汹涌的暗流,正如J.西蒙特所言:在五十年代,麦卡锡主义带来的“政治恐惧常常和唯恐与众不同的社会恐惧结合在一起”[3]。这还是个消费主义空前盛行的时代,大批量生产与消费活动催生了改变人们生活方式的新兴商业文化,迅速崛起而成为主流的中产阶级的观念也得到传播和强化,来自道德的压抑感不断积累。这部作品中的故事就发生在两个十年之交的节点之上,厄普代克以1959年中主人公反复逃离家庭的一段经历道出当时社会氛围之下一个人可能有的追求、压抑、迷惘与困境。

二战之后,美国经济的高度发展是建立在消费社会之上的,在《兔子,跑吧》中,厄普代克描述了一个消费文化尤其发达的美国社会。随着主人公日常生活细节的展开,接连不断的商品和广告一时间占据了主人公的视野、思维和活动,简妮丝一出场就谈到与母亲的购物,她三月里便预备下夏天的泳衣,兔子逃离家庭后,车开出很远,然而不论他走到哪里,目之所及都是一样的广告,令他颇感失望,似乎无论如何都难逃这张巨大的消费之网。

消费社会是伴随发达工业时代而来的,大众文化也因之兴起。“文化”是一个历史的概念,从十九世纪文化批评家马修·阿诺德(Mathew Arnold,1822-1888)的“世界上最优秀的思想和知识”[4]之精英文化观,到上世纪五十年代雷蒙德·威廉姆斯(Raymond Williams,1921-1988)指出“文化”逐渐演变为“一种物质、知识与精神构成的整个生活方式”[5],富裕起来的大众形成自己的文化潮流,他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进入文化话语之中。在美国,迅速扩大的中产阶级队伍成为这一主流声音的代表——“战后社会发展的最显著特征之一是中产阶级生活方式的迅速扩展,覆盖了从前与之无缘的更大面积的人们。”[6]829同时,消费社会的话语权也掌握在这一阶级手中,正如美国社会学家戴安娜·克兰的观察:“一九五五年之前,当生产各种文化形式的组织还比较少的时候,大众媒体广泛传播一套一致的、但却是狭隘的价值观念。”[7]3这一主流人群在五十年代所持有的总体观念是偏向保守主义的,白人中产阶级的多种观念在与商品经济的合流中达到了空前强化,形成了具有压抑色彩的主流文化。

与中产阶级家庭之女简妮丝结为夫妇的兔子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主流消费文化的影响。哈里要娶简妮丝时只有一辆1936年出产的别克汽车,做汽车生意的岳父为此深感耻辱,逼他买下一辆福特汽车,对哈里这样一个工人家庭出身的穷小子来说,这车与其说是哈里的身份标签,不如说是他岳父这样一位成功商人的财富象征。消费选择反映了中产阶级的价值观念,即消费活动不单单关系到物品本身的性质与功用,也渐渐成为一种文化符号,“其文化功能则关乎意义与价值观:所有商品均能为消费者所用,以构造有关自我、社会身份认同以及社会关系的意义。”[8]18

在《兔子,跑吧》这部以家庭和婚姻为主题的作品中,中产阶级家庭的妻子无一例外都留在家中养儿育女,五十年代的确存在这样普遍的身份定位,许多中产阶级都认为“女人的位置应该在家里”[9]64,这种观点在各类育儿书籍与与专为家庭主妇设计的产品营销中得到强化。B.克鲁克的《烹饪图说》与本杰明·斯波克(Benjamin Spock)的《婴幼儿保健常识》(The Common Sense Book of Baby and Child Care)是当时除《圣经》以外最为畅销的书籍,后者将弗洛伊德的研究成果引入育儿实践之中,并且认为女性最重要的工作便是培养孩子[9]67,这样的观念在电视广告、通俗读物中也流行甚广[10],成为五十年代母亲们的箴言至宝。在小说中也能看到这样的影响,牧师埃克里斯太太与兔子初见所谈及的话题便是孩子,她还提到了弗洛伊德的性对抗理论,很有可能是斯波克著述的影响所致。简妮丝在育儿时也在这样的书籍中获得教益,她在醉酒时还牢牢记得“那本育婴书里说要保持乳头清洁,用肥皂轻轻擦洗:否则细菌会进入擦伤的部位。”[11]235消费主义的兴起不止意味着富裕的人们对商品购买有了更多主动的选择权,另一方面,他们也存在被动的一面,消费者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商品中包涵的观念的影响,导致这一群体的生活方式的选择上趋向某种一致性。

大工业生产的高速运转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消费提供的动力,于是社会经济体制就是这样利用人们潜在的心理,将主流消费群体的观念进行“收编”(appropriation),在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中,将商品与其社会意义划上等价的直线,一方面刺激着他们消费欲望,另一方面也对全社会的价值观念产生影响。在小说中,魔力去皮器公司以家庭主妇为目标客户,他们为之设计厨房用具的同时也强化了妇女的身份认同,魔力去皮器便自然列入家庭主妇的购买清单。这一宣传将女性塑造成埋头家务的形象,身为推销员的兔子也对着一脸倦容的妻子打趣道:“你看起来就该是一脸疲惫,你可是个现代家庭主妇呢。”[11]17然而简妮丝在家庭生活中的表现却远非一名称职的主妇,她不善烹饪,抽烟、酗酒、看电视,情人露丝与之形成鲜明对比,她干净、清爽,还是个烹饪能手,对兔子十分顺从,和兔子相处和谐,如一对真正的夫妻。理想家庭主妇的标准是如此地深入人心,在强烈的对比下,哈里自然就选择了露丝。这样的标准也让简妮丝变得十分敏感,电视剧的片段、图画的失败都令她难过,动辄为自己不称职的母亲角色感到羞愧不已。正如法兰克福学派的马尔库塞(Herbert Marcuse)所言,工业文明对人们产生了强大的控制作用,“大量生产和大量分配占据个人的全部身心,工业心理学已不再局限于工厂的范围……个人同他的社会,进而同整个社会所达到的直接的一致化”[12]。

在多重外界观念的灌输和影响下,五十年代的许多已婚女性选择了全职家庭主妇的生活方式,日子百无聊赖而又枯燥不已,除饮酒度日之外,电视机的出现也为她们打发时间提供选择,然而更多的家庭问题也由此产生。故事开始不久,男女主人公便坐在电视机前,简妮丝在照顾孩子之外,一天主要活动就是一边喝酒一边看电视节目,哪怕在住院期间,兔子终于回到自己身边,两人只是进行了简短交流,简妮丝便命兔子去打开电视。二人看似一下冰释前嫌,但实际上矛盾依旧未能解决,只是暂时被电视转移了注意力,不久我们就读到了兔子的第二次逃离。

厄普代克对于小说中的社会生活一向追求确切化,电视机这一重要形象自然是要花费一番笔墨。五十年代是电视机开始在美国得到大量推广的时代,从1949年到1956年,全国电视机总数由94万台增加到3490万台,到1962年,百分之九十的家庭都拥有电视。当时电视节目赞助商权力之大,可以直接决定播放的内容,迪士尼公司就是这样把米老鼠的形象推向全国,它的成功也是电视机在五十年代风靡的一大突出标志。小说开始时兔子夫妇便在观看米老鼠的广告,这一节目在当时颇受欢迎,当兔子带露丝去看电影时,选的片子也是《米老鼠俱乐部》中所播放片段的全片,这是沃尔特·迪斯尼制作的《米老鼠俱乐部》节目的一系列周边产品之一,这一细节足见电视产品影响力之大。不过电视机对简妮丝的影响显然要比对兔子大很多,她沉迷于电视而不理家务,这也是兔子逃离家庭的诱因,有学者指出:“即使是兔子与露丝在一起时,每当想起简妮丝他依然摆脱不了电视机的形象。事实上,兔子已经把电视机、简妮丝、绝望、死亡完全联系了起来。电视机成为主人公逃避婚姻责任的一个有形的理由。”[13]电视机成为家庭主妇打发时间的方式,一旦沉迷其中,夫妻之间便很容易失去相互沟通的机会,因而产生隔膜,兔子夫妻的问题也来源于此,简妮丝只知道兔子不喜欢她喝酒、看电视,却一点都不知道为什么。

可以说兔子家庭生活的不幸很大程度上归因于整个消费时代所导致的生活方式,绝不仅仅是简妮丝个人懒散的性格所致,小说中一处细节可作证明:一向讨厌妻子如是作为的兔子在单独照顾纳尔逊时也变成了这样:“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也打开了电视机,喝起姜汁酒,翻看以前的《生活》杂志,抓住一切东西来填补内心的空虚。”[11]212整个社会的女性也是如此处境,女性在怀孕和孩子出世之后做全职太太的例子就更加普遍,这使得女性生活压抑,酗酒、抽烟、看电视成为常态。然而不公的是,男性往往有一份在外的工作,不会也陷入这样的困境。然而他们的生活幸福感也会跟着大打折扣,于是就出现了小说开始时兔子一回家就看到的那一幕不快的场景。

厄普代克将小说中的几个家庭安放在城郊住宅中,这也是五十年代出现的另一个重要现象——城郊住宅的大规模兴起,理想的中产阶级生活图景往往包括一个宽敞的郊区别墅以及周围平整的绿色草坪,这样的消费选择为这一群体隔离出自己的社会空间,其价值观也有所加强,正如波德里亚所言,居住形式“在空间与地点的关系上,能够成一种一部分人趋向于一致……的功能”[14]43。简妮丝的母亲与周围的中产阶级家庭主妇形成社交圈,其舆论与审视对兔子的家庭构成了某种压力。最深受其害的便是简妮丝,伴随简妮丝成长的是邻居们的冷嘲热讽与母亲的失望,她一直活在压抑与孤独之中:“如果她再失去他的话,母亲的邻居们可是要笑掉大牙了……母亲总是觉得她呆笨、平庸、令人失望,她本以为嫁人之后这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她觉得自己正躺在一根柱子的最顶上,镇子里的每一个人都能看到她成了孤家寡人。她感到不寒而栗。”[11]230-231小说中写到的那件最可怕的事——一个小生命的逝去,除了哈里夫妇的过失和责任之外,这种他人的注视也负有一定责任。正是这早年形成的畏惧心理,催促着简妮丝赶在母亲到来前四处收拾,也让她在醉酒状态下更加慌乱。在这里,小镇上的人们造成了一种舆论的力量,好比中国的乡村世界,家长里短不胫而走,总是活在他人的注视之下。萨特认为人的身份本身就是“凝视”(gaze)的产物,这样的凝视之下,便产生了权力关系。兔子对这种目光同样深为警惕,他一再小心保守行踪的秘密,牧师还是得知了露丝的信息,在关键时刻总是能将兔子找到,正如书中所言:“这世界就是一张大网,什么东西早晚都会一点点泄露出去。”[11]121兔子纵然做出了离经叛道之举,还冷漠而又自鸣得意地认为“如果你有胆量走自己的路,其他人就会为你买单。”[11]140但只要他一回到熟人社区,看到可能知道他所作所为的人,像岳母、邻居和医生,就立刻变得心虚愧疚,躲闪不已,总是有一张无形的网将他收入其中。兔子的母亲不禁抱怨道:“从埃森豪威尔到那些下面的人,每个人都站在简妮丝那边。他们都围着他絮絮不休,你也说他,那儿还有一位。”[11]151

在消费主义盛行的年代,人们的生活渐渐趋向一致,然而这种一致性带有虚伪色彩, “中产阶级文化的核心就是越来越多地钟情于消费品”[6]830,却并非所有人都具备追求这种生活的购买力。这一类新兴的富裕人群,急需用商品标注出自己今时不同往日的地位,而对像兔子这样出身较为下层的人来说,这样的需求显得格格不入,他自始至终都对奉命购买福特车的事心怀不满,甚至在逃跑后又将车留在家里而选择独自离开。简妮丝初次拜访兔子父母时便产生了矛盾,出身优越的她难以理解为什么安格斯特罗姆家不用洗衣机,齐全的生活设备已经是中产阶级的标配,然而安格斯特罗姆太太却还住在破旧的半幢房屋内。正如克兰所说,“从表面上看,这些价值观是主导文化,但是它们并不反映各个阶层的人们的需要、利益和价值。”[7]3消费使得整个社会的观念趋向一致,却不足以适应所有阶层的需求,波德里亚指出,消费意识正如学校意识,都让人们拥有形式上的一致感和平等感,实际上却加剧了社会的分化[14]。在兔子和简妮丝的生活陷入困境之时,夫妻二人的反应便有所不同,简妮丝对糟糕的处境似乎浑然不觉,完全被生活中的外力所影响,沉溺于烟酒和电视,过着安逸而自我放纵的中产阶级的生活,兔子则带着与这一阶层不同的身份属性以及天生强烈的本能欲望,产生对现状的反思和不满。

细读这部小说,我们可以大致了解兔子的简历:

1933年 1945年(12岁)1951年(18岁)1953年(20岁)1956年(23岁)1957年(24岁)1958年(25岁)1959年3月(26岁)出生于印刷工人之家开始苦练篮球一直到中学达到赛绩顶峰高中毕业参军入伍,退役后来到和简妮丝一道工作的克洛尔商店二人开始有性关系,不久简妮丝怀孕与24岁的简妮丝奉子成婚,几个月后儿子纳尔逊出生,兔子做推销员谋生简妮丝再次怀孕兔子开始逃跑;到岳父车行做汽车销售员

从这份简历中我们看到,出身工人家庭又未曾接受高等教育的兔子,一直都只是一个游走在雇佣阶层的小人物,他虽然也无可避免地卷入消费经济之中,其位置却是在生产主流话语的中产阶级边缘地带——一名推销人员,同时也是一名购买力有限的消费者,因而深晓营销的欺骗性,对消费文化更具警惕性。而且,他还能够发挥自己的识别力,创造性地使用接收到的宣传资源,在日常生活中加以“改造”(manipulation)、“权且利用”(making do)[8]34-41。他看米老鼠节目是为了学习推销策略,应用于工作之中,他在模仿米老鼠的动作时,清楚意识到迪士尼与魔力去皮器公司乃至整个经济共同的欺骗性所在:“……瓦特·迪士尼或是魔力去皮器公司,虽然你知道这都是在骗人,可是真见鬼,还是得做出一副可爱的样子。我们都在骗人。这世界就靠欺骗在运转。我们经济的基础就是这样。‘维他命经济’,是现代主妇的口头禅,也是‘使用魔力去皮器,有效利用维他命’的一个说法。”[11]15

商业化与产业化所具有的空前影响力只是整个发达工业社会的一部分特征,其内里的复杂程度难以一言蔽之。大众是一个复杂的群体,文化研究领域对大众有两种相反论断——一种像法兰克福学派,将大众视为群氓,一种如德塞都(De Certeau)与约翰·费斯克(John Fiske),他们在福柯“权力来自下面”的启发下,将大众视为自主的文化创造主体。这个群体内部对消费文化的反应本身就存在这样的差别,与小说中多数中产阶级相比,兔子显然属于后者,他的种种观念和行为都可以视之为一种创造性的反叛。他厌恶推销的工作,无论是向家庭妇女兜售魔力去皮器还是在岳父车行卖车,他都视之为一种欺骗,也因此他始终都无法发自内心地接受这样的生活,这也构成了他对生活不满而逃跑的原因之一。如果我们将兔子的处境视为德塞都与约翰·费斯克所说的大众文化的斗争场所,那么兔子的行为就象征着对强者文化的抵制和规避。兔子将电视中的内容与工作中的宣传语活用在生活里,创造自己的幽默,他将米老鼠的那句“上帝不想让一棵树变成瀑布,也不想让一朵花变成一个石头。”[11]14-15来应付牧师的质问,借此躲开对方的训诫和控制,甚至让埃克里斯为此苦思冥想了很久,在象征着兔子与主流的道德对抗的这一回合中,此举可视为一次小小的胜利。

虽然从对消费主义的抵制一方面来说,兔子的警觉和和反叛具有积极意义,但他的反抗同样也是不成熟的,道德的指责终归无法摆脱。同样从那一份简历中我们看到,兔子仅取得中学学历,且根据其母亲的讲述,之后的兔子也是处于游手好闲的状态,一直到结婚前都不过是在商店做繁重的体力工作,后因简妮丝怀孕而仓促结婚。中国古人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而成年的兔子不论是在知识还是在经验层面都没有多少长进,可以说是一个极不成熟的人。于是他完全凭借感官体验作为判断的指南,少有理性思考,厄普代克将他塑造为一个注重自我知觉感受的形象,“活得非常实在,他用感觉去体验事物,喜欢触摸事物,全无柏拉图式的纯精神想象。”[15]第一次逃离时,兔子感受到生活处境的不堪,这与他从小对体面整洁的爱好形成矛盾,这种不如意既源于一种直接的生活感知:妻子糟糕的生活方式,同时也包含了性本能的作用——他感到简妮丝身躯笨拙,失去了魅力。第二次出走与性不满关系更加密切。正如哈里的外号“兔子”所暗示的那样,他如动物一般总是听凭本能去行动,没有思考、计划,更没有目标。在露丝那里,兔子所追求的身体快感与有序的生活得以结合,这指引着他反叛婚姻生活。对于这样一个不成熟的人,在小说最后我们毫不意外地又看到这样一幕:露丝责令哈里在简妮丝和自己之间做出抉择,哈里依然选择了逃避:“我不知道,他总是这么对露丝说。他不知道做什么,到哪里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似乎只要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能使他无限缩小,任何人都抓不到他。”[11]283

厄普代克的《兔子,跑吧》中的主人公兔子遭遇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消费时代,五十年代工业文明空前发达的消费社会中,迅速壮大的中产阶级的消费主义观念与他格格不入,阶层差距使得它的生活倍感压力,同时中产阶级的家庭观念也因被生产者“收编”而得到强化,由此引发兔子一系列家庭问题——全职家庭主妇的角色定位将简妮丝这样的女性置于尴尬的地位,电视机的流行将家庭矛盾扩大化,中产阶级家庭在郊区聚居的现象更是加强了固有观念的束缚。出身于工人之家且游走于消费经济边缘的兔子深晓消费经济背后的骗局,由此对整个主流消费文化及其背后的生活观念做出逃离与反叛之举,从这一意义而言兔子的行为具有积极性,然而不可否认,他同样也应因不成熟之举而受到道德的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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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英)雷蒙德·威廉姆斯. 文化与社会[M]. 吴松江、张文定 译.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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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美)戴安娜·克兰. 文化生产[M]. 赵国新 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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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See Banner,Lois W. Women In Modern America: A Brief History[M]. New York: 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 Publishers,1984:235.

[11]Updike,John. Rabbit, Run[M]. New York: Fawcett,1990.

[12](美)赫伯特·马尔库塞. 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M]. 刘继 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社,2008:10.

[13]Roberto,Ferreira Junior. Televised America: The Presence of Television in John Updike’s Rabbit, Run and Rabbit Redux[D]. Diss. Universidade Federal De Santa Catarina, Dec. 2004:7.

[14](法)波德里亚. 消费社会[M]. 刘成富,全志钢 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 2000.

[15]Bragg,Melvyn. “Forty years of middle America with Updike”[C]// James Plath,ed., Conversations with updike,Jackson: University Press of Mississippi,1994: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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