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芝慧

“我们都是同一个母亲，但我们命运却不一样，命好的做了喇嘛，我的命运不好，去了远方。”六七位藏民唱着歌，推着无法开动的卡车，一步一步走在爬坡的路上。电影《冈仁波齐》中，朝圣者们一路大拜着去往圣山，他们三步一拜，不知磨平了多少副手上绑着的木板，也不知遇到了多少人们想象不到的艰难险阻，而跟着他们的只有一辆拉着行李的货车。漫漫朝圣路上，本就有千重辛苦，万般艰难，而车祸后无法开动的车更是让他们的朝圣路雪上加霜。

面对如此困境，他们却好似轻易地就决定“我们拉车看看吧”。虽然他们没有太多考虑，说着便推着车上路了，但是这一幕却令我震惊不已。试想，若是换作常人，在面临此境时会发生什么？也许大多数人会大哭而不知所措，崩溃而放弃朝圣。可那些藏民却平静淡定地解决了所有的难题，因为，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好事坏事都一样接受。世事无常，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林清玄说：“今天扫完今天的落叶，明天的落叶不会在今天落下来，不要为明天烦恼，要努力地活在今天这一刻。”重要的是要活在当下。他们深知这一点，因而他们心中常存无常观，凡事顺其自然，遇事处之泰然，得意之时淡然，失意之时坦然。

这也体现在朝圣者们面对生死的态度上。一队朝圣者中有一位孕妇，她走上这条朝圣之路是为了为即将出生的孩子祈福。朝圣路上，孩子出生了，一家人都很欣喜，爷爷开心地抱着孩子亲吻，笑容爬满了他苍老的面容。但不久之后，他们又上路了，孩子的妈妈仍是虔诚地三步一叩首，一步都没有少走，一切很快便回到孩子出生前的状态。可以想象，若这个孩子是出生在一般的家庭里，家人定会欣喜若狂，甚至会大摆宴席，所有的亲戚朋友都会来祝贺孩子的出生。而孩子诞生的欣喜放在朝圣者身上明显就淡了许多。他们到了拉萨见到了喇嘛，喇嘛见了这个孩子也是欢喜的，先为他戴上哈达，再念诵文殊心咒为他祈祷。他们对待新到这个世界的生命是喜爱的，却不会肤浅地把所有的喜爱都显露在表面上。

队伍中的老者是全队的灵魂，即使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他还是坚持三步一拜地向圣山走去。到了冈仁波齐的山脚下，他去世了。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沉默了，却没有歇斯底里地哭泣，只是平静地说：“去请喇嘛。”這样的平静或许会让人觉得他们绝情。其实不然，佛家的无常观，让他们随时随地都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这让我想到了道家“忘情融物”的思想。庄子的妻子去世了，惠子前去吊唁，却看见庄子盘腿而坐，正敲着盆子唱歌。惠子对此十分不理解，庄子却说：“她的生命来自于自然之气，现在她又归于自然之气，归于生命之大本。生死相替就如同四季的更替。她现在又安然地睡在天地这一巨室中，而我在这里噭噭大哭，这不是太愚蠢了吗？”道家认为忘己忘物方得自在，而佛家也类似，因而他们对于生死这样的大事才能如此淡然。

面对世界诸多不如意的事，我们都可以平静接受，因为，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