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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行

2018-01-09董之林

长江丛刊 2017年36期
关键词:温哥华花园加拿大

董之林

北美行

董之林

早听说北美洛基山脉是自然奇观,乘大型邮轮游览阿拉斯加冰川诸岛,也是人生难得的体验。不知是因为旅程遥远,下决心出行需思忖再三,还是对北美之行有如此热望?总之,从2016年秋天决定出行,到2017年5月8日乘坐国航班机由首都机场起飞,中间报名、申请护照、填表、办理签证、船票和机票,足有半年时间。这样漫长的等待,在我过去旅行中从没有过。

此次旅行,第一个落脚点是加拿大温哥华区的列治文(Richmond)。我们在这儿住四天,等候去美国阿拉斯加的邮轮。列治文又称“里士满”,原是英国北约克郡一个地名,伴随18世纪殖民地扩张,美国弗吉尼亚州、印第安纳州、新西兰尼尔森、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等多地,都有城市名叫“里士满”。我们落脚的加拿大里士满,属BC省(British Columbia,即不列颠哥伦比亚)温哥华区,包括弗雷泽河(Fraser River,又称非沙河)三角洲,以及鲁鲁(Lulu Island)和海岛(Sea Island)两个大岛,也是温哥华国际机场(YVR)所在地,面积总共129.66平方公里。

加拿大是君主立宪的民主国家。英国女王是国家名义上最高元首,总理实际负责国家事务。总督是女王在加拿大代表,召集国会上下议院会议,批准并宣布议会通过的法律。总理由众议院多数席位的党主席担任,众议院席位由选举产生,席位根据每省及地区人口分配。我们恰逢列治文市级选举,通过电视转播,经常看到市议员候选人中有华裔面孔。

说到里士满,马上想到美国的弗吉尼亚州府里士满,曾是南北战争时期南方联邦首都。战争结束,大批自由了的黑人奴隶和他们的后裔居住在这里,成为美国繁华的商业区,有“美国华尔街”、“南方的哈林街”之称。我们所在的加拿大里士满也体现多元文化的特点,据当地人介绍,这一地区的华裔人口占60%以上,不包括原住民,当地白人不足30%。

经过11小时航程,我们从北京飞抵温哥华,正值当地时间中午12点。从机场乘车去旅馆,一路望去,街巷两侧有许多华人餐馆,“王府井”、“牛肉面”、“粤菜馆”等中文招牌比比皆是。我好像又回到了北京大兴新城,街区格局规整,路边商店、写字楼和住宅楼林立,到处绿树花草,但若论空气的清新和透明度,我们远比不上这里。

在香港人开的餐馆尽享粤菜美食之后,我们沿非沙河步行至渔人码头附近。导游贾女士打算带我们去博物馆参观,赶到当地,博物馆却已经关门。温哥华与北京时差大约15小时,北京人清晨上班时分,温哥华人还在前一天下午五六点钟准备下班。当贾女士有点儿扫兴地通知大家,博物馆看不成了,我们正沐浴在金色阳光下,好像北京的正午。这让北京人觉得温哥华下班太早,太阳这么高,怎么就下班了呢?外国人总说中国人特别勤奋,如此看来,是不是与东西方时差有关?

但一路走来,也不是一无所获。类似我们的宣传栏,路边摆放一幅幅19世纪温哥华鱼类加工厂工人劳动和工会活动的老照片。路边还有一尊“日本渔师”手捧鳟鱼的雕像,纪念日本渔民对加拿大早期渔业的贡献。让我内心有所触动的是,与岸边一栋接一栋现代公寓楼相隔不远,当年鱼类加工厂的仓库与厂房,尽管早已废弃不用,但仍然静卧水中木桩之上,听川流不息的河水讲述自己的岁月沧桑。据说直到19世纪80年代,由于非沙河上游发现金矿,温哥华才迅速发展起来。但比黄金开采业更早,这些鱼类加工业的旧厂房,不仅没有为了彰显现代奢华而被拆除,还完整地保存了下来,为后人了解这座城市的起源留下了珍贵记录。听导游说,当夕阳西下,水鸟分别站在一个个木桩上,那自然的景致可美了。但这样的美景还须再等两个小时,我们赶不上了。

回到列治文公寓式酒店,打开电视,见加拿大新任总理克鲁多正在西北视察汛情。加拿大国土面积约998万平方公里,排名世界第二,西临太平洋,西南与美国西雅图接壤,西北与美国阿拉斯加毗邻,东面是大西洋,北有北冰洋,首都渥太华位于加拿大东南的大西洋一侧,距离温哥华约4000多公里。国土面积大,气候落差也大,电视报道的汛情,在温哥华生活的人完全体会不到。温哥华晴空万里,气温在11度至23度之间,由于海洋气候,雨水少不了,却不感觉潮湿。电视新闻节目几乎每半小时插播一次气象预报,预报每周、每天、每小时,甚至每个街区的天气情况,提醒市民出门带伞、或适时增减衣服。正所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晚间十点以后的列治文,一切静悄悄,你看不到二三十层的摩天大楼,一栋栋十层左右的楼房窗口有隐约灯光。从我住的公寓楼三层窗口望去,只有商业中心的广告牌霓虹闪烁,偶尔汽车经过,迅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这里无论白天黑夜都听不到汽车鸣笛、商业推销,或公共场所大声喧哗,人们好像有意识地自觉抵制“市声”干扰……天空呈宝蓝色,我在这宁静的夜晚沉沉入睡,养精蓄锐,准备第二天内容丰富的旅行。

清晨乘车来到布拉德湾(Burrard Inlet)沿岸的加拿大广场(Canada Place)。加拿大广场外型像一艘巨轮,海湾一侧排列五面白帆,因此也称“五帆广场”。1986年世博会期间,加拿大广场是加拿大政府馆,现在是对外开放的旅游景点。我们在这里体验大型声光影像片《飞越加拿大》(Fly Over Canada)。进影像厅先看10分钟纪录片,随后大家按顺序经过通道,坐在一排固定的位子上,系好安全带。室内变得一片漆黑,模拟版“太空旅行”开始了。我仿佛在广阔星空漫步,俯瞰地球加拿大一侧的自然景观;突然像插上翅膀,从高山之巅俯冲下去,草原上牛羊在我身边奔跑;瞬间又飞上皑皑雪山,再从茂密的森林奔向波涛汹涌的大海,迎着湿润的海风破浪而行……20分钟表演结束,灯光下大家相视而笑,原来所有人都坐在原来的位置。你可能会说这一切都是假的,并没真的飞翔。但那些图像却来自真实的加拿大。加拿大政府为此斥资1600万加元,各类专业人士埋头苦干六年,功夫不负有心人,全部影像制作以及立体空间的营造绝对世界一流!大家都说,这20加元门票 花得值。据导游介绍,我们今天运气好,平时在这里等候观影的游客和本地学生,排队排得里三层外三层,尽管《飞越加拿大》每天轮番演出,还是让人感觉一票难求。

沿布拉德湾一路前行,岸边摆放关于海湾的历史图片,其中一张沉船照片吸引我驻足仔细观看,旁边有文字专门介绍布拉德湾成为著名海湾的历史。如今布拉德湾是各大邮轮、货轮、游艇和水上飞机停靠的港湾,我们后来乘坐大型邮轮出发、返航都经过这里。尽管布拉德湾是客船或货船通往阿拉斯加等地的出海口,但半个多世纪前这片水域却令人胆战心惊。在乔治亚海峡内侧海底,有一块双峰并立的巨型岩石Ripple Rock,曾经撞沉120条船,使114人丧生。1955年,加拿大人开始一项史无前例的壮举,炸碎这块巨石。这是世界上除了核爆,最大的一次人工爆破。BC省的工人和技师把隧道开凿技术转用于新的实践,他们在靠近陆地一侧立起174米高的竖井,再在岩石底部挖建762米长的横井,并在双峰内部建91米高的竖井,总共放置1400吨爆炸物。为避开鱼汛期,爆破选择在1958年4月5日上午9:30,仅10秒,70多万吨碎石产生的冲击波大约300米高。巨响过后,鳟鱼、海獭又星星点点地出现在海面,它们没受伤害,而巨型岩石Ripple Rock从此消失。

温哥华市中心的煤气镇,其实与煤气无关。1867年,煤气镇是一片广阔的原野。英国人约翰·狄顿来这儿盖房安家,以他的房子为中心,逐渐发展为一个村落。导游介绍这位狄顿先生特别爱说话,别人叫他“话匣子”(Gassy),发音与煤气(gas)相近,于是温哥华发祥地便有了“煤气镇”(Gastown)之称。1886年煤气镇毁于一场大火,后来有短期繁荣,但最终还是败落了。上世纪60年代后期,加拿大实行旧城复兴计划,把煤气镇老建筑改造成商店、饭馆,毫无生气的旧城摇身一变,成为温哥华区有名的旅游观光点 。在煤气镇逛街使我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改革开放几十年,我们在实现现代化路上奋起直追,如今来到温哥华煤气镇,却发现这个早我们一百多年实现现代化的国家,怎么总使我想起半个世纪前,北京的王府井大街和东安市场。马路两旁,高大的梧桐树冠洒下斑斑点点阳光,一路看过去,都是三四层楼房,而且差不多全是国内已非常少见的红砖建筑,没有豪华的大饭店和大型购物中心。商店里有各式各样小商品,如盆、碗、烧瓷艺术品之类,好像竞相仿古,极力向游客证明它们都是有来历的。我买了一张可以挂在墙上的温哥华区地图,还有一对由珠贝镶嵌的耳环,细细的银链挂着吊坠,手工制作,十分精致,在灯光下闪现五彩色泽。步行至煤气镇标志性建筑蒸汽钟(Steam Clock)前,大家纷纷拍照留影。蒸汽钟高5.5米,以蒸汽为动力,每十五分钟鸣笛一次,宛若蒸汽机时代的纪念碑。把它立于此处,比用后工业时代的大型影视墙装饰老城更有味道。枫叶广场中心有约翰·迪顿塑像,这座城市的创始人,正悠闲自得地坐在一只威士忌啤酒桶上,看煤气镇如今热闹的街景。

史丹利公园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茂密的松树和杉树林,与之相匹配,树林一侧矗立着十几米高的图腾柱。史丹利公园在温哥华区的西北角,是英吉利海峡最突出部分,原来是印第安人领地,后被加拿大政府半永久性租借。在列治文,你经常会看到一大片又一大片闲置的土地。我原以为这里地多人少,忙不过来开发。后经导游介绍得知,这些土地都属于原住民,如果政府想开发,做房地产或其他产业,必须征得原住民同意才可租借。土地资金是一笔大开销,原住民单靠出租土地,就完全不必为住房、吃穿用度操心。但据当地华人说,这些原住民受教育程度或在劳动技能方面都有缺欠。把原住民养起来的办法,或许不是社会发展的万全之策,人有享受吃穿住的生存权利,也有享受劳动和工作的权利,二者对于人类的进化发展缺一不可。如果让一部分人与世隔绝、过神仙般的日子,其背后是否潜藏种族歧视的阴影呢?但从另一方面看,或许这是后现代社会为维护人类生态平衡的一种举措,表明加拿大政府在发展现代文明同时,保持对传统应有的尊重。这一点,我们后来在BC省的哥伦比亚大学人类学博物馆参观中也得到证实。

第二天一早,我们先乘旅行巴士到三角洲市,再乘渡船(BCFerry)抵达温哥华南端的维多利亚市。维多利亚是BC省的省会城市。开始我不明白,诺大的BC省省会怎么建在加拿大西南角,与太平洋东岸的美国仅一步之遥?翻阅温哥华历史得知,1843年哈得孙湾公司在加拿大西部从事毛皮生意,使温哥华岛成为毛皮交易的商业港口和英国海军供给基地。当时美国加利福尼亚淘金热正逐渐消退,而BC省的弗雷泽河和卡里布发现金矿,许多美国人经过温哥华岛进入加拿大腹地,这引起英国驻加拿大殖民地总督詹姆斯·道格拉斯的危机感,于是他宣布温哥华岛连同对岸一带为英属不列颠哥伦比亚殖民地,并以当时的英国女王名字命名城市为“维多利亚”。1871年维多利亚获得自治权,加入加拿大联邦。我们在维多利亚参观BC省议会大厦,大厦由英国建筑学家弗朗西斯·拉登贝利(Francis Rattenbury)设计,外观像伦敦的圣保罗大教堂和伦敦塔城结合体,一派英式建筑风格。大厦有英国女王伊丽莎白铜像和油画像,还有18世纪末发现温哥华岛的英国舰队船长乔治·温哥华(George·Vanconver)像。温哥华就是以这位船长的名字命名,但这一点,却往往被温哥华的观光客忽略。

比起国家之间领土纷争,个体人士对温哥华岛的贡献更引人注目。维多利亚的布查特花园(Butchart Gardens)是突出例证。布查特花园由乔尼·布查特(Jonny Butchart)和他的夫人创建于1904年,已经向社会公众开放半个多世纪。如今本地、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可以在这里散步、赏花、喝下午茶,尽情分享花园令人清新愉悦的感受。与格局小巧、曲径通幽、高墙深院中的苏州园林不同,布查特花园是开满鲜花的峡谷。颇具盛名的洼地花园(Sunken Garden)是一畦挨一畦的郁金香、玫瑰、扶桑、山茶等各色花卉。其中有一种栽在土里,像水仙似的花,姑且称它“旱地水仙”,花瓣雪白,中间花蕊有金黄色裙摆,开得像茶盅那么大,清香的气息令人沉醉。在这么多花卉中,你很难发现枯萎的花朵或枯枝败叶。据介绍,有两千名园林技师和工人在这里工作。我们参观时看到园林工人正在为花卉施肥。一种经过调制、可以抵御病虫害的有机肥,像一粒一粒药片装在瓶子里,再经工人之手,小心翼翼地播撒在植物根颈部。洼地花园四周丘陵起伏,几乎没有多少土壤的山地也布满高低错落的绿植,经过人工修剪和精心呵护,细巧的花朵开得像满天繁星。丘陵洼地之间还有意大利园林、日本园林和地中海园林等。这样的美景显然非自然形成,而是人类通过改造自然、从而更亲近自然的一项浩瀚园林工程。

花园出口的礼品种子商店正在播放介绍布查特花园的影碟片,工作人员热情地向我推荐。据影碟片介绍,布查特花园真正的开创者是布查特夫人珍妮·布查特。花园占地22公顷,原来是一座石灰石矿厂。布查特先生是19世纪著名的水泥生产商,生产波特兰牌水泥的石灰石矿厂从这里取土,形成了后来变成洼地花园的大坑。珍妮·布查特本想在自家周围栽种一些花草,但当时掘土制造水泥使环境坑坑洼洼、满目疮痍。人们劝珍妮不要白费力气,这里“永远种不出任何植物”。这些话反而促使珍妮决心改变整体环境,把这一带荒山秃岭改造成一座美丽的花园。她与丈夫周游世界,收集各种植物的种子,并发明选种和清理种子的机器。珍妮爬上吊篮,在断壁缝隙塞上种子和泥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先是邀请亲朋好友来她的花园茶聚,后来观光客越来越多,布查特花园送每位客人一杯茶以示热情欢迎。正像世界上任何花园都有自己的特色,布查特花园最主要的特色是以周围群山和森林为背景。从空中俯瞰,万山绿树环绕一块神奇的盆地,这里有水柱高达21米的罗斯喷泉(Ross Fountain)、草坪,还有各种雕塑点缀的池塘。每年3月到11月,不同季节有不同花卉,五颜六色的花朵遍布山谷。布查特花园,人间天堂,布查特·珍妮夫人20世纪初开创、经营,如今传至布查特夫妇曾孙一代,已有一百多年历史。

下午来到比根山公园(Beacon Hill Park),这是维多利亚市最大的花园,因为地处加拿大最西侧,紧邻太平洋,也是贯穿加拿大国家一号公路(Trans-Canada Highway)的太平洋终点站(Mile Zero)。与布查特花园精湛的园林艺术相比,这里以自然的群山、湖泊风光取胜。湖泊周边是大片草地,吸引无数运动爱好者在这里跑步、骑自行车。草地上矗立一座雕像,为纪念一位“为运动而生”的残疾青年泰瑞·福克斯(Terry Fox 1958-1981)。大家纷纷走上前去,与这位意志坚强的加拿大青年合影留念。但此次同行的一位旅友是外科医学专家,他随即发现,公园对这位腿部残疾青年的文字介绍,与塑像的残疾部位恰恰左右相反。大家再仔细看,果然如此,称赞他真不愧医生。但他却认真地说,作为一段文字也就罢了,但如果病人被医生误诊,那麻烦可就大了。

从比根山公园出来,乘车路过一片海滩,据说这里经常有海豹出没,下车等了一会儿,听有人说:“看到海豹啦!”我赶忙拉开照相机长镜头四处寻找,还是没看见。为赶渡船,我只好随大伙儿上车直奔码头,离开温哥华岛,返回列治文市。

(未完待续)

董之林,女 ,1952年12月生于北京,文学博士,原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编审,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文学系教授。著有《余情别叙》《热风时节——当代中国“十七年”小说史论(1949-1966)》《盈尺集——当代文学思辩与随想》《旧梦新知:“十七年”小说论稿》《追忆燃情岁月——五十年代小说艺术类型论》《走出历史的雾霭》,译著《接受美学理论》。退休后出版《边走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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