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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猫

2018-01-08黄梵

小说林 2018年6期
关键词:蓝猫保险箱文物

结婚前,为了让安兰高兴,张行买了一只蓝猫送她。这是有着超短蓝色毛发、大脑袋的英国短毛猫,据说这品种的源头,可以追溯到古罗马。

两人原本没有什么结婚的打算。安兰是文物局的部门主任和考古专家,张行在一家文化公司做策划。可是光恋爱不结婚的效果并不好,张行成天提心吊胆,怕哪天一觉醒来,有人已占据安兰身边的那个位置。安兰呢,睡觉也不踏实,她已步入剩女的行列,同事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身上沾着一层灰,大家都想用目光帮她擦干净。两人花了一年时间,总算战胜了单身的想法,第一次打算买房了。

房价已像盛夏的虎尾草,拼命疯长。为了结婚,两人倾囊而出,共同出钱购买了一套公寓。经济上的重负,曾压得两人到处借钱。装修房子那阵子,银行卡上能动用的余额,已经降到四位数,安兰不得不忍痛割爱,把从小收藏的十来本邮票,统统贱卖了,把装修好歹对付了过去。刚跟装修告别,添置新家具的压力,又把两人压得够呛。张行所在的公司也做字画,他知道购画的人,常用要购买的字画作抵押,到银行借款。因为跟老板关系不错,老板替他拟了一份购买字画的假合同,盖了章,让他拿着到银行借了款。这套像大山一样压了他们两年的公寓,却是安兰用鼻子相中的。

安兰一直有个习惯,喜欢浏览报纸的房产版,经过一番忘情的浏览,她会忘记一天的烦恼,获得晚上研究文物需要的平静。白天前所未有的行政琐事,是她当初进文物局没料到的。报纸的房产版一般页码较多,够她看上老半天。一天,她被行政事务搅得心情烦躁,索性放下手中的所有活,捧起了报纸。一则新楼盘的预售广告,令她精疲力竭的心绪,蓦地像充了电,她情不自禁站了起来,迫不及待想开溜,前去探个究竟……

新楼盘占地惊人,足有五百亩,围栏还没来得及做好,只有大得吓人的夯桩声,震得看房者们心旌摇荡,纷纷拥着沙盘,欣赏小区未来的盛景。当笑容满面的售房员把安兰领进样板房,她蹬着高跟鞋,小心翼翼沿楼梯下到样板房的地下室,骤然感到气氛极特别——五十平方米的水泥空间,弥散着古代墓室才有的气息,甚至气味。她用鼻子吸了好一阵,越吸越觉得那空气仿佛历史久远。吸完她转回身,对陪她看房的售房员说:“我很满意这种户型,想马上签约!”

大约有些激动,她的高跟鞋把木楼梯蹬得嘎嘎乱响,吓得售房员赶紧扶着她。一回到地面,她走路的姿势都变得急切了,双手提着裙摆,好让步子跨得再大一些。她担心,拥在销售中心沙盘前的看房者们,会抢光有地下室的所有户型。签完约,她心里涌出了大快乐。是啊,面对一间梅雨天会返潮的地下室,没人会有她心里尝到的那种甜滋味。多年出入古墓挖掘文物的生涯,早已让她不喜欢新鲜空气。对那些珍贵的文物来说,新鲜空气就是腐蚀的祸首,就是销毁历史证据的罪人。她的心情,已经跟文物一样,只喜欢停滞甚至有点微臭的地下空气。

公寓刚装修完,墙壁涂料还有点阴湿,她便迫不及待搬了进去。一同搬进去的,当然还有那只英国蓝猫。它不光爱掉毛,还常会莫名其妙地兴奋,到处乱冲乱跳,弄得家里飘满它的细绒毛,害得张行老打喷嚏。安兰却没有此困扰,哪怕看见绒毛溜入了她的鼻孔,也一个喷嚏都没有。莫非经年日久的考古生涯,令她的身体对这个古老的罗马品种,也有了血亲一样的接纳?

这套公寓两室一厅,地上面积只有九十平方米,地下室是赠送的。安兰把地下室用作工作室,再合适不过了。那里是她逃离现实,进入历史的最佳入口。她为地下室买了最好的除湿机,把自己零星收集的小文物,鉴定资料,书籍等,一股脑儿搬进了地下室,将晚上的全部精力,用来溺爱这些历史造物。这令张行晚上睡觉前,常有一种沮丧的神态——觉得她一心扑在文物上,是为了逃避他亢奋的性欲。他身上散发的荷尔蒙气味,比一般人更多。恋爱那阵子,她以欣赏的心境,来接受这种气味,说它是男人的体香,是心上人的标志。一旦结了婚,一旦滚滚涌入她眼帘的,是他屡教不改的坏毛病——便后忘冲马桶,不爱洗澡,不爱做家务,东西乱扔,爱和她绊嘴,动不动还有暴脾气——她便觉得自己落入了婚姻陷阱,那是她曾努力单身想要避开的陷阱。原本令她着迷的“体香”,竟开始有了潲水的沤馊味,令她头昏脑涨,甚至透不过气。

地下室成了她逃避的绝佳去处。蓝猫当然看不懂这一切,但它心甘情愿陪安兰随时呆在地下室。她开始盼着昼短夜长,好尽快走出文物局的白昼,进入地下室的漫漫长夜。别人觉得闷湿、微腐的地下室气味,却是绕在她鼻尖上的一朵莲花,那粘在汉代墓室器皿上的土腥味,分明是她鼻尖上咸鱼干的香味。

她一般要挨到凌晨两点,才会钻出地下室,和蓝猫一起蹑手蹑脚,钻进卧室。那时张行的呼吸,已变得分外生动,微鼾中带着一点哨声,仿佛是专吹给她听的警哨声。每每这时,她才略微有点愧疚。可是只要她一躺下,与丈夫背对着背,那股“潲水”的气味,就把她的愧疚淹没了。这气味她避也避不开,常害得她睡不着,让她在床上陷入种种沉思。比如,对考古的挚爱,令她对“年湮日渺”这个词有了新的理解,意识到物品与文物的界限,并非泾渭分明。物品放久了,不也就成了文物?文物在当时也不过是物品。这样的思考,常害得她十分着急,连忙爬起来,去检查家里的垃圾桶——是啊,她家每天要倒出多少“文物”啊!张行有乱扔东西的习惯,一把飞利浦剃须刀只用了一年,哪怕还是九成新,他一定会扔掉,去买最新款。刚用了不到三分之一的铅笔,他也会当一声扔进垃圾桶。就连对张行扔掉的那些塑料袋,安兰的理解也显得卓尔不群——它们一旦日久成为文物,会是保存时间最长的文物之一,可以数万年不降解,真比木器、绘画、金属、建筑等还要长久。

她开始对家里清出的一切垃圾,进行严格审核。不经她审核,张行别想把垃圾倒出去。友人送给她的海参,因苦于不会烹饪,加上也没有讨教的闲时间,在冰箱里冷冻了三年,仍没有机会烹饪。有一袋淀粉,标注的保质期是两年,张行清理冰箱时发现刚过期,把它扔进了垃圾桶。没想到第二天,这袋淀粉又飞回了橱柜,和其他别具一格的食物,继续待在一起。张行虽然非常努力,竭力以各种方式糊弄她,比如把快到期的藕粉、豆粉,装入牛皮袋,再套上有洞的塑料袋;把没标保质期的散装木耳、银耳、香菇、枸杞子等(它们在橱柜已放了三年),用废报纸裹成一团;甚至把早已不穿的内衣,故意撕破……他努力提高垃圾的产量,但他家真正输出的垃圾,仍只有左邻右舍的三分之一。张行时常看见,安兰回家时阴沉着脸,手上拿着刚从门口垃圾桶捞回的自家“垃圾”。她已经很善于把张行扔出去的垃圾再捡回来,始终不渝地和张行作着斗争。她会就捞回的“垃圾”是否真属于垃圾,与张行进行一番辩论,十有八九,张行会被她的学者逻辑挫败,于是干望着她把垃圾重新收回橱柜,啞口无言。

她試图改变张行保守的垃圾观念。是啊,他赋予“垃圾”的含义太狭窄。保质期以外的食物,不再使用的物品,他用垃圾一词轻易就把它们打发了,且毫无愧疚。她决心要用文物的思路,把他唤醒。要让他知道,考古学家对文物的定义多么宽厚,谁听说文物有保质期的?谁听说不再使用的文物就是垃圾的?几经周折,她和张行终于达成了一点共识:那些落在地板、书、家具上的灰尘,那些会被风吹起来的纸屑,那些果皮烂叶,残汤剩羹,那些破了洞的塑料袋,还有蓝猫的猫屎,毫无疑问是垃圾!

张行稍稍松了一口气,庆幸安兰虽然对发臭的空气着迷,但还没对发臭的食物、灰尘着迷。达成共识不久,张行又有了新发现,发现她迷上了网上购物。一开始,她的网购并不显眼,只是每周让张行帮忙,去小区的丰巢货柜取一次快递包裹。张行并不知,她迷上网购已有多年,她一直让网店把包裹寄到工作单位。等到有一天,她竭力踮起脚尖,想把包裹放到办公室书架的顶上,她才意识到,整个办公室的书架,已被她的东西塞满。她的东西仿佛是细菌,不停繁殖,扩张地盘,甚至霸占了她部下的部分书架。有些包裹并没有拆开,仍保持收到时的模样,表面贴着快递标签。她把没拆的包裹见缝插针,同书架上的其他物品摆在一起。她踮起脚尖,摆放包裹的那一刻,突然意识到办公室不能再放了,再放,她的部下都会离开办公室。她毕竟是主任,必须担起解决这个问题的责任。

她面前只有两种选择:一放弃网购,二让网店把包裹寄往家里。她皱着眉头,一边深思着这个问题,一边在办公室的电脑上浏览着网店。那些网店在她眼里,何止是只顾赚钱的商店?它们简直就是时代的先锋,在用奇异的想象创造新的需求,有些想象幸存下来,成了人们钟爱的商品,有些想象不幸失灵,成了世间的弃儿、孤品。她是考古专家,当然会对孤品着迷,这些与世人无缘相处的孤品,将会在历史中成为绝版文物,定会令后人惊诧、迷恋。所以,她一直紧皱的眉头,虽然代表困境、焦虑,甚至一时的无措,却阻止不了她继续网购。

张行渐渐发现,事情有些不妙。他去丰巢货柜取快递的次数,由每周一次,升为每周两到三次。他开始疑惑,她哪有时间和精力去用那么多的商品?她买了自动理发器,新式的挤水拖把,自行吸尘器,自动中餐烹饪锅,瓷制蒸笼,紫砂笔筒,自动削皮器,柄长三寸的火柴,比碗口还粗的蜡烛……弄得地下室的空间,开始变得紧张。只要东西寄到家里,往地上一放,她就心满意足了,似乎并不打算真去使用它们。每天从它们跟前经过,她也视而不见了。张行外粗内细,有一天,他对家里的网购商品进行了一番盘点,吓了一跳,居然有一半的快递包裹没有拆封,原封不动摆在家里。张行被那些脏兮兮的快递包装弄得怒气冲天,大声质问安兰,既然连包裹都未拆,为何要去买?没想到,安兰十分同情地看着他,开始像谈考古发现那样如数家珍,逐一说出那些包裹里是何物,同时自豪地指出,既然知道是何物,又暂时不用,何苦拆开?

“如果暂时不用,又何苦要买呢?”张行自以为抓到了她的把柄。

“你懂什么?网店里的很多东西,都是用来试探市场反应的,一旦需求太少,就再也不会生产,等需要时再买,门儿都没有!”她轻声细语,语气永远那么安详。张行愣愣地站着,望着脚下一堆堆的包裹,哪怕不理解,也无法驳倒她刚才宣布的一条真理。

起先,她还是按照旧习,把东西随便堆在地上,可是随着购物的加速,她意识到,那些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包裹等,已开始让她受着煎熬。一旦看不见包裹堆里的包裹,或物品堆里的物品,那就像母亲看不见自己的孩子,会令她手足无措。为了能看见每样东西,她定制了一排排的钢制货架。货架令每样物品或包裹,有了属于自己的“门牌号码”。每天晚上研究开始前,她会和蓝猫一起,沿货架尽职地巡视一遍,重新温习一遍货架上的每样东西。这就如同温习词典里的全部单字,以便应对突如其来的什么考试。

大概是四月的一天傍晚,她约张行一起去买保险箱,当张行提前下班来到文物局,他被安兰办公室的景象吓呆了。不止桌上堆满物品,书架塞得密不透风,连书架的顶上也摞满了东西。他看得脸色刷白,意识到眼前就是他家未来的景象。他一下惊醒了,不能再放任她的行为。他开始与安兰约法三章,约定她买的任何东西,不许占用家里的地上空间,只能统统收罗到地下室里。

这只保险箱本不属于安兰的“先锋收藏品”,它的样子传统,安兰原打算放在客厅旁边的储藏室,用来存放外汇现钞。无奈面对张行的约法三章,只能改弦更张,把它放进地下室。工人把保险箱送到家里的那天,张行正好出差不在家。她把裹着保险箱的包装拆掉,用潮湿的抹布里里外外擦干净,让工人暂时搁到地下室的一只高凳上。她一时还没想好该把它放哪儿,是啊,货架上都是经她甄别、认可的先锋生活用品,都不是生活中常见的俗物,不可能与一只传统保险箱“同流合污”。她在散着“古墓气味”的地下室,踱着步子,转了一圈,两圈,还是没找到合适地方来安顿它。就在这时,英国蓝猫刚从打盹中醒来,蹑手蹑脚来到了地下室。蓝猫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不太接受眼前的保险箱,因为保险箱的正面镶着一块瓷片,那是一幅烧制的白瓷画——苍劲的梅枝上,站着两只麻雀,面对面叫着,明显是古代大家崔白的风格。蓝猫不知是吓坏了,还是陡然发现了猎物,连忙把屁股紧贴地面,竭力压低身子,悄无声息作好了战斗准备。

安兰送走工人,回到高凳附近,突然发现地板上有一只死虫子,是她最怕的多脚虫。她怕虫子的历史,远比她考古的历史要久远。她真的吓坏了,啊一声尖叫起来。这一声尖叫,在密闭的地下室产生了多重回音,人耳难以觉察,猫耳是听得出的。这串声音就像大赛发令的枪响,令蓝猫噌一声跃起,径直朝两只麻雀扑了过去。力量之大,大概也超出了蓝猫的预料。安兰尖叫之后,身子正好退到高凳跟前,但还保持着蹲姿,眼睛仍不肯离开那只死虫子——不管她多么怕多脚虫,还是打算硬着头皮,把死虫子弄出地下室。尖叫声令她的耳朵变得迟钝,没有听到其他声音,她只觉得耳边蓦地生风,脑袋像被金属棍狠狠夯了一下,脑壳里骤然发出又大又响的“嗡——”,只一下,就把她送进了黑暗……

张行出差回来时,听见蓝猫一直在地下室里哀鸣,他刚走下一半楼梯,就看见了地下室的惨状。安兰身着上班的服装,倒地气绝,漂亮的脸蛋缺了一块,保险箱和倒地的高凳,沾满了血迹。张行的脚还没落到地下室的地板上,已闻到尸体的微腐气味。他立刻看出这是一次意外事故……

警员来勘察现场时,张行一直避开,不去看那乱糟糟的场面。他把惨剧归咎于自己的冷漠,如果不是他坚持要把保险箱放到地下室,也许意外就不……他嘴唇微颤,眼泪夺眶而出。她那没有血色的嘴唇,好看又惨白的嘴唇,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像灯泡一样,过了数天,仍一直在脑壳里亮着。以前蓝猫和安兰总是成双入对地出现,现在他代替死去的安兰,开始与蓝猫相依为命。

葬礼结束后,他发现蓝猫仍努力不懈,每晚会去地下室,到处寻找安兰。他能为蓝猫做的,是也跟着它来到地下室,打开里面的所有灯,以免蓝猫待在黑魆魆的地下室里。哪怕安兰已经安葬了,蓝猫仍没有放弃哀鸣。他注意到,它蓝色的眼睛凝视他时,有几瞬,会蓦地变成棕黑色,像极了安兰的眼睛。它一声声的哀鸣,还像音乐一样动听,让他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她。是啊,当她走了,把惨白的嘴唇刻進他的脑海,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浑,有多小气,竟然对她的收藏爱好斤斤计较,施以干涉。

蓝猫还在努力不懈,对着地下室的所有角落不停哀鸣。他竖起耳朵聆听,听见它在说:懂吗?懂吗?懂吗?……

他以前从未碰过安兰的东西,连续几天跟着蓝猫来到地下室,令他有了新发现:一沓厚厚的文件夹里,夹着安兰写的一份计划书。原来安兰不只是简单爱好收藏日用品,她还有一个更大、更正经的野心,她要为后人留下一座“先锋日用品博物馆”。她描述了这些日用品在未来的显赫地位,一旦它们流传到后世,个个都会价值连城,会是未来文物界的荣光,福星。他再次被妻子的文字打动了。他第一次被打动,是安兰婚前写给他的那些信。她从来不会直说“我爱你”“我想你”之类的傻话,她只会描述她喜欢的事物。比如,她会说他身上的气味,让她想到秋天的庄稼,成熟的金色。又会说他的神情,像极了百花园的围墙,始终露着护花的严峻。是啊,结婚以后,她何以对描述他变得意兴阑珊了?或者说,变得专爱刺他、损他了?他觉得,过错全在他这儿。他对她着迷的东西,没有投注理解,是他开了刺人、损人的先例。他曾模仿她的描述损过她,说那些她视为珍宝的垃圾,是会引起她心脏病的哮喘。那一次,他深深刺痛了她,她自幼心脏就不好。

他读着计划书,心中充满愧疚、悔恨。蓝猫还在哀鸣,他一直克制着不去看蓝猫的眼睛。他用一只手支着下巴颏,闭上眼睛,浮想着他和安兰婚前的那些美好。等他睁开眼,发现蓝猫已经跳上了桌子,瞪着大眼睛死死盯着他,再次开始了哀鸣。有一刹那,蓝猫的眼睛又变成了棕黑色,像极了安兰的眼睛。他听见蓝猫在说:去买,去买,去买……

作者简介:黄梵,原名黄帆,诗人、小说家。南京理工大学副教授。已出版《第十一诫》《浮色》《南京哀歌》《月亮已失眠》等。《中年》入选“新诗百年百首”。获作家金短篇小说奖、紫金山文学奖长篇小说奖、北京文学奖、金陵文学奖、芳草汉语双年诗歌十佳奖、后天双年度文化艺术奖、美国露斯基金会诗歌奖金等,作品被译成英、德、意、希腊、韩、法、日、波斯、罗马尼亚等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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