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虎苏郎壮心不已<br/>——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赏析

射虎苏郎壮心不已
——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赏析

2017-12-22田金霞淮阴师范学院文学院江苏淮安223300

名作欣赏 2017年30期

关键词：唐宋词密州江城子

⊙田金霞［淮阴师范学院文学院，江苏淮安 223300］

⊙丁姣［洪泽湖实验小学，江苏淮安 223100］

诗文品鉴

射虎苏郎壮心不已

——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赏析

⊙田金霞［淮阴师范学院文学院，江苏淮安 223300］

⊙丁姣［洪泽湖实验小学，江苏淮安 223100］

《江城子·密州出猎》是苏轼出任密州知州时所作。借助于描写出猎的狂态豪情，苏轼表达了重新得到朝廷信任和重用的期许。作为苏轼较早创作的豪放词，此词品格高胜，境界阔大，在词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

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情感内涵词史地位

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作于神宗熙宁八年（1075）冬，是时任密州知州的苏轼“小猎”而作。全词如下：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词的上阕写打猎之事，下阕由打猎豪情自然升华到报国之意，在非常自然的衔接中，实现了境界的升华。“狂”为词眼，统领全篇，一波三折，姿态横生。

上阕写打猎之事，紧紧围绕“狂”字展现词人出猎的豪情狂态。“老夫聊发少年狂”，总写词人之“狂”。打猎本是身体强壮、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所喜爱之事，对于时年三十九岁的苏轼而言，这自是豪壮之举。“左牵黄，右擎苍”写打猎时的装备，借装备之齐全写“狂”。“锦帽貂裘”本是汉羽林军所服，这里借指随从将士的服装，以服饰之考究写“狂”。“千骑卷平冈”极写随从之浩荡、倾城观猎场面之壮观，以规模之盛大写“狂”。“亲射虎，看孙郎”句，则是借助孙权射虎之事写词人弯弓射猎之狂。如此诸般，将词人出猎之狂展现得淋漓尽致。

关于“为报倾城随太守”一句，学界颇有争议。“为报”有两解。一是为了报答。胡云翼《宋词选》释“为报”句为“为了酬答满城的人都随同去看打猎的盛意”，俞平伯《唐宋词选释》释为“为了报答大家追随的盛意”都取此说。二是为我报知。钟振振驳斥胡云翼《宋词选》的注解，论此说尤详：“胡注以东坡初无亲猎之意，盖因倾城人士出现，始拟躬自射虎以酬。殊不知轼自云‘老夫聊发少年狂’，又有‘何日遣冯唐’‘西北望，射天狼’等语，其拟亲搏猛虎之意甚明。又，若依胡注，则‘为报’句自是状语从句，表作者目的，故下面主句理应陈述自己如何动作，当作‘亲射虎，效孙郎’；而苏词偏作‘看孙郎’，显系观猎者举止；故知‘为报’句必不作词人目的讲。”“倾城”亦有两解。一是全城百姓。上引胡、俞译注即取此解。二是美人，用“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事典。钟振振在《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新解》一文中较早提出这一观点，他认为，“倾城”美人，可以释为密州的营妓，“孙郎”即“苏郎”，“词人未必喜欢密州的百姓无分老幼都称他为‘苏郎’，但如果美人们称他为‘苏郎’，他一定是很高兴的”；作为一个“不装出道学面孔、不压抑自己的性意识的正常男人”，苏轼“兴之所至，和官妓们逗逗乐子”，是极其正常的；“倾城”解为美人，既见风流文人内在精神气质上的“少年狂”，又使全篇张中有弛，“于刚健之中见婀娜，摇曳而多姿”。

笔者认为，“为报”诸句的意思是：替我告知全城百姓，倾城出动随我出猎，去看我像当年孙权射虎一样，一展英姿！“倾城”释为全城百姓，更见狩猎之规模，在文意和气势上都与前文一脉相承；释为美人，与全篇狩猎盛举、“老夫”狂气、“鬓微霜”而“射天狼”的英雄豪情，似乎都有违和之感。

下阕由出猎豪情升华到报国之意，仍然围绕“狂”字，展现了词人老当益壮、一心报国的狂放之气。关于“持节”诸句用典的含义和“会挽”诸句所表达的情感，学界都有争议。

先看“持节”句用典的含义。此处用冯唐奉汉文帝命持符节赦免魏尚之事。据史载，汉文帝时，云中太守魏尚深得军心，在与匈奴的作战中屡立战功，却因为在一次对抗匈奴的战斗中所报杀敌数字与实际稍有出入而被削去爵位。后来匈奴又大举进犯，冯唐乘机进谏，代为辩白。文帝遂派冯唐持节前往，赦免魏尚，仍恢复云中太守之职。学界的争议主要在于，苏轼用此典究竟是自比魏尚还是自比冯唐。胡云翼《宋词选》云：“作者在这里以守卫边疆的魏尚自期许，希望得到朝廷的信任。”他认为苏轼以魏尚自比。持自比冯唐之说者，如俞平伯编注《唐宋词选释》云：“这里盖以冯唐自比，兼采左思《咏史》‘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及王勃《滕王阁序》所谓‘冯唐易老’等意，承‘鬓微霜，又何妨’来，亦即上文所谓‘老夫’。”笔者赞同自比魏尚一说，理由如下：其一，苏轼时任知州，和魏尚的太守身份一致；因政治主张与变法派不尽相同，离朝外任，政治上颇为失意，和魏尚因微过受惩也一致。（按，俞平伯在《唐宋词选释》中说：“魏尚时因有罪，下吏削爵；东坡于元丰七年自杭州通判调密州太守，是升官，非贬职，更非有罪下狱，与魏尚事不合。”）其实，调任密州知州，为苏轼带来的并非春风得意的升官喜悦，更多的是失意落寞。一方面，当时政见纷争，苏轼的政治主张难以被采纳，政治理想实现无望，作为远离朝廷视野的外官，自然落寞无奈；另一方面，在密州的生活颇为窘迫，“斋厨萧然”，食不果腹，甚至“循古城废圃，求杞菊食之”。其二，词中虽云“老夫”，三十九岁的苏轼其实并不老。冯唐在文帝朝持节赦免魏尚时，也并不太老，说词中用典取“冯唐易老”之意，显然也不合适。其三，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的事典中，冯唐只是一个“持节”去边地赦免魏尚的使者，和“冯唐易老”“白首不见招”等类似于苏轼此时遭际、心境的情事毫无关涉。苏轼用典，自比魏尚，意在表达希望重新得到朝廷信任和重用的思想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