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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他乡还好吗

2017-12-14刘向阳

岁月 2017年12期
关键词:大夫大庆同学

刘向阳

郭凯和晓旭同桌三年,郭凯总爱看晓旭那毛绒绒的大眼睛,还有那腼腆一笑时一闪即逝的酒窝儿。晓旭那白净净的脸蛋和黑亮亮的大辫子,晃得郭凯心旌荡漾。

郭凯知道,晓旭对他也很好,要不,班级比他长得帅,比他学习好的男生,也都争相对晓旭好,他咋只爱搭理自己呢。尤其让郭凯感动的是,晓旭听说他的理想是当一名医生,便不止一次地对郭凯说,她也要争取在中考取得好成绩,将来也报考医大。

郭凯和晓旭不仅是同桌,两家还同住一个胡同。所不同的是,郭凯家住的是大杂院,晓旭家住的是独门小院。郭凯的父母都是工人,晓旭的父母都在市政府大院上班,听说还都是部门领导。尽管两家生活悬殊,父母工作差距又那么大,却丝毫没有影响两人相互的好感。虽然嘴上没说,心里都喜欢对方。

初中即将毕业,两个人都投入到紧张的中考复习中,他俩不止一次地相互鼓励,一定要考上市重点高中。

可就在这个时候,学校停课了,全国的学生都加入到了大串联的洪流中。看着一拨又一拨走出校园的同学,郭凯和晓旭都很茫然。后来,茫然的他们也被卷入到洪流中去了。他们一边跟着串联的队伍到处奔波,一边盼望着早日复课。可是,他们盼来的是两年后的下乡运动。

被革命激情感染得心潮澎湃的郭凯,毫不犹豫地报名了。这时,郭凯又想起了一年多前,向他告别的晓旭。晓旭依依不舍地对郭凯说,我要去乡下姥姥家了,可能一年半载回不来。

郭凯急了,咋说走就走了呢?还走那么长时间!

晓旭泪汪汪地答,姥姥需要人照顾。

郭凯没有多想,用自行车将晓旭驮到长途汽车站,直到看着汽车没了影,才返身回家。后来的日子,每当郭凯想晓旭时,便后悔没有问清晓旭姥姥家的地址,要是知道,就可以去看望她了。

就要下乡了,也不知道要去的乡下离家多远,想爸妈时,咋地也能找机会回来。可想晓旭就没有办法了,难道说与晓旭再也见不到面了吗?

不甘心的他,来到了晓旭的家门,反复徘徊后,狠狠了心,扬起手,敲响了门。或许自己用力过猛,门无声地开了。郭凯未敢擅自闯入,站在门外大声地问,有人吗?连喊几声,没人答应。

不甘心的郭凯走进了院子。当他环顾一年多没有进来过的院子时,被满目的荒凉惊呆了。他记得从前的小院尽管到了秋天,葡萄架和海棠树以及小道两边的榆树墙,都被整理修剪得那么井然有序,院子也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可如今,怎么这样破败不堪呢?带着疑虑,他试探地推了一下房门,门开了。他小心地走了进去,惊讶地发现日思夜想的晓旭正神情呆滞孤零零地蜷缩在炕梢的旮旯。

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的郭凯坐到了炕边,手摸着冰凉的炕,问,你啥时回来的?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爸妈呢?

晓旭嗫喏地答道,我只在姥姥家住一晚上,就回来了,我放心不下挨批斗的爸妈。

郭凯问,你爸妈呢?

晓旭答,都去干校了。

郭凯又问,那他们晚上回家吗?

晓旭叹了口气答,已经半年见不到他们的影子了!

那你吃啥喝啥?你一个人不害怕吗?郭凯问。

不害怕,害怕的时候早过去了,晓旭幽幽地答。爸妈挨批斗、三天两头家就被抄一回,那时候,才叫害怕呢。

郭凯看着可怜的晓旭,说,我来陪你吧,有我在你啥都不用害怕。

晓旭苦笑了,你是我啥人?别人躲都躲不及,你还敢给自己惹麻烦?

我父母都是工人,我们家几代都是贫农,我怕啥?郭凯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去上山下乡办公室把我的名字勾了,我不下乡了!

晓旭立刻坐起身,喊郭凯站住,说,快不要犯傻气!

郭凯不解地问,为啥?

晓旭答,不用问为啥,这事说不清的。

去不去是我的自由!郭凯犯起了犟。

晓旭哀哀地说,你下不下乡,我管不了,我只能走下乡这条道了!

郭凯惊喜地问,你也要下乡?晓旭答,已经来过几拨人了,都是动员我下乡的,我想不下也不行呀!

郭凯兴奋了,那咱一起下,咱们班的同学都报名了,咱们同他们去一个屯好吗?

晓旭默默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又点点头,把双手捂到脸上,眼泪顺着手指缝不停地流淌着。

郭凯望着晓旭,有些懵懂,小心试探地问,你是不是不想下鄉?

晓旭继续捂着脸,使劲地点头,泪水流的更欢了。

那就不去,看他们能把你咋样!郭凯愤愤地说,难道他们还敢把你绑起来不成!

晓旭抬起泪眼,可怜兮兮地说,不下是不行的,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可我,可我有难处呀!

有啥难处对我说,我会帮你的。郭凯一副仗义的神态。

你帮不了我,谁都帮不了我!说着,晓旭的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起来。

那你能告诉我吗?或许我们能够找到解决的办法。郭凯小心地说。

晓旭用近乎绝望的目光望向郭凯,哀求着,不要再问我好吗?我不会告诉你的!

那你还下乡不?郭凯问。

下,下,下!晓旭悲怆地哭喊着。

坐了一夜的火车,又经过一天的颠簸,大卡车将二十名知青,送到了一个依山傍水的屯子——韩家窝铺。生产队早就为到来的知青门准备了住的地方,三间土平房。房子的中间一间是灶房,东屋是给男生准备的,女生自然得住西屋。

这二十名知青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他们当中就有郭凯和晓旭。还没有尝到农村苦滋味的知青们兴高采烈地将随身带来的行李和箱子搬下车,在生产队长的带领下,一些社员们也像迎接远方的客人一样,热心地帮助知青们安排炕铺。炕铺是南北对着的通铺。南面朝阳,大家自然抢着要住南炕。把着炕头的炕洞子是添柴烧炕的,自然要比炕梢暖和。大家又挣着抢着往炕头挤。

这时候,晓旭悄悄地对生产队长说,大叔,我这两年做了个小肚子怕寒的病根,能不能让我睡炕头?endprint

生产队长是个热心人,连说中中中。然后对那些想争炕头的女知青说,这孩子有毛病,就把炕头让给她吧。说后,也不管大家同不同意,便把已经放到炕头的行李给扔到炕梢,然后,把晓旭的行李放到了炕头。

都是同班同学,晓旭以往与同学关系就挺好,尽管被行李扔到炕梢的同学有些不高兴,也没再做声,女同学们还立马围着晓旭,关心地打听晓旭得了啥毛病。晓旭感激地望着大家,但就是对自己的病情不肯透露一个字。

生产队杀了只羊,还蒸了粘豆包,招待初来乍到的知青们。同学们连吃带喝,填饱了肚子,都困了。打开行李,钻进被窝,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可是,连困带累的晓旭尽管哈欠连连,眼皮都挑不开了,但就是不敢睡。她一遍又一遍地爬出热乎乎的被窝,推开房门,钻进冷风刺骨的黑夜,原本没尿硬逼着自己尿,开始还能尿出点,后来,蹲了半天,浑身都被寒风打透了,也挤不出半滴尿来。晓旭终于放心地合上了早已困得睁不开的双眼,睡着了。

就在晓旭睡得正香的时候,紧挨着她的同学咋咋呼呼地嚷了起来,晓旭,晓旭!你咋尿炕了?你的尿都浸湿了我的被!同学们闻声打亮了灯。那位女同学举着手继续嚷嚷,大家看看,我的手上全是晓旭的尿。

早已惊醒的晓旭,急忙卷起自己的被褥,一脸歉意地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流淌着。

女生屋里的吵嚷声也惊动了男生宿舍,尽管他们没有吱声,也都明白发生了啥事情。尤其是郭凯,更明白了晓旭不愿意下乡的真正原因。可郭凯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在他心目中,近乎完美的晓旭,怎么会得这种病?她可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孩子,在众人面前遭受如此羞辱,还怎么让她抬头做人!焦急得如火蹿头顶的郭凯再也没了睡意,他在替晓旭担心,她可千万不要因此出个三长两短呀!他翻来覆去地琢磨,如何帮助晓旭医治好这个让人倍感羞辱,且又让人备受煎熬的病。

天亮了。郭凯看到只一夜功夫又变得憔悴了许多的晓旭,心里感觉隐隐的痛。见有些男女同学交头接耳,有的在撇嘴,有的在指点。郭凯气不打一处来,将手里端着的盛洗脸水的盆子,猛的砸向地面,冲着惊讶不已的同学们怒吼,你们他妈谁再敢议论一个字,我就与他势不两立!

面对着面面相觑的同学们,郭凯继续大声嚷着,晓旭是我们的同学,我们离家千里,来到了同一个知青点,知青点就是咱的家,咱们大家就是亲姐妹,新兄弟。既然是兄弟姐妹,谁有了难处,就应该同情,应该帮助,不应该嘲笑,更不应该瞧不起!

郭凯的话说得同学们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有个叫孙大庆的男同学却挑衅地问,你这么关心她,是她啥人哪?

我是她哥,亲哥!郭凯撸胳膊挽袖子,冲向孙大庆,你想怎样?

我能想怎样,有能耐别向我来,去给你的好妹妹晾臊被去吧!

孙大庆话音刚落,郭凯当胸就给了他一拳。这一拳打得好重,孙大庆仰躺到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好不容易爬起来后,操起一把铁锨就向郭凯砸去。多亏同学们眼尖手快,夺过了孙大庆的铁锨。郭凯又冲过去,与孙大庆厮打到一起。这时,晓旭哭喊着跑过来,一边拉架,一边声嘶力竭地说,你们要是再打,我就死给你们看!

晓旭的话立刻发生了效果,郭凯喜欢晓旭,孙大庆也在偷偷地喜欢晓旭,他们都怕晓旭出什么意外。两个人愤愤地结束了战斗。可是,这颗仇恨的种子却种到了心里。

同学们上工去了。拿起劳动工具的郭凯见晓旭仍然趴在炕上没动,便止住了脚步。慢慢走到晓旭旁边,轻声的问,你以前为啥不告诉我?

晓旭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反问,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

一时无言以对的郭凯,吭哧了半天,问,病是啥时得的?

去年。晓旭憋了半天,只回答了两个字。

晓旭的回答让郭凯明白了患病的原因,一定是被父母的批斗,和接连不断的抄家吓的,也可能是长期与父母分离,睡凉炕冰的。郭凯不再问了,他暗下决心,不帮助晓旭将病治好,誓不为人。

从此,郭凯每天都能看到最不愿意看到的风景,那就是晾晒在知青点院子里的,被尿得大圈套小圈的褥子,更不愿意看到有些社员特意到院里来看晒褥子的那种神态。

晓旭索性不铺褥子,直接睡炕席。可是,解决了不晾褥子的问题,却又出现了新情况,尿的长期的浸泡,炕头那片原本浅黄色的秫秸编织的席子变成了黑黄色,最后,炕面的土坯也被泡塌了。万般无奈的晓旭决定整宿坐着不睡,可强烈的困倦还是战胜了意志,被夜尿惊醒的晓旭欲哭无泪。

望着晓旭愈加憔悴的面容和疲惫的神态,郭凯比晓旭还焦急,他去大队赤脚医生那讨教,医生翻了半天药书,找到了一个药方。药方讲,连续吃五个烘焙的猪膀胱就能治好夜尿症。郭凯便每天起大早,去镇杀猪场,恬着脸朝杀猪的师傅要猪膀胱。往返二十里乡路,从没耽误过上工。可是,晓旭连续吃了十个猪膀胱,却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晓旭含泪央求郭凯,别再去了,治不好的。

郭凯不去了,可要治好晓旭的病的决心没有动摇。利用雨天歇工的机会,郭凯披条麻袋,冒着大雨,趟着没腰深的河水,去了县城中医院。大夫说,用葱白、硫磺和生姜捣成糊,晚上睡觉时敷在肚脐眼上,能治夜尿症。

于是,郭凯掏光了衣兜里的钱,兴冲冲地买回了这三样东西。回到屯里,从老乡家里借来了捣蒜缸,一番忙活,捣成了糊。当郭凯将盛着糊的碗送到晓旭手上,学说了大夫的话后,郭凯看到晓旭含泪的眼里充满感激与希望的光。

可是,在郭凯的期待中,被尿浸湿的被依然天天地晾晒,重新换的炕坯又被浸塌了。郭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怎么办?趁挂锄歇伏的空挡,郭凯去了家住的省城。来到省城的郭凯,走遍了各大医院,可是得到的回答几乎一样,夜尿症是一种很难医治的顽固性疾病,目前还没有有效醫治这种病的办法。

无比失望的郭凯实在不甘心,他又开始挨家挨户地去各大小中医院去寻找药方。终于在一个十分偏僻的胡同里的只有一个老中医的诊所得到了一个治疗夜尿症的方子,并且听那个白胡子老中医说,这个方子吃一个好一个,灵验得很。郭凯千恩万谢地离开白胡子老中医,回到家,把方子告诉了母亲。一直对晓旭姑娘疼爱有加的母亲二话不说,操起菜刀,从鸡笼子抓出了正在下蛋的老母鸡。endprint

母亲将杀死的老母鸡的鸡肠子掏出来,反反复复洗干净后,放到太阳下晒,晒干了,切成小块,放到锅里炒到焦糊状,又拿到附近的药店,用铜药缸子捣成了粉末。最后,按照三钱一包的剂量包好后,交给了郭凯,催郭凯赶紧回到到乡下,给晓旭闺女送去。

郭凯兴高采烈地将母亲亲手制作的“药”带回知青点,也再次燃起了晓旭的希望,晓旭把包着“药”的口袋贴到脸上,含着泪说,多亏了大娘的一片心,我要是真的好病了,一定报答她老人家!

郭凯笑嘻嘻地问,你打算怎么报答呀?是要给她老人家当儿媳吗?

晓旭立时羞红了脸,绽开了久违的笑容,说了声,不理你了!便跑开了。

可是,全部“药”都吃完了,并没有得到白胡子老中医说的效果。郭凯双手举向夜空,呐喊着,难道说夜尿症就这么顽固?老天哪,快帮帮我们吧!

面对晓旭的泪眼央求,固执的郭凯就是不答应放弃。

一次,生产队放羊的拐子大爷十分神秘地对郭凯说,我年轻时也犯过一阵子夜里尿炕的毛病。我爹给我掏弄个偏方,吃了后,还真管用了!

郭凯顿时来了精神,赶紧打听是啥偏方。拐子大爷说,挺简单的,就是吃黑豆炖狗肉。

郭凯听后却犯愁了,黑豆可以掏弄,狗肉到哪掏弄去?拐子大爷嘿嘿一笑,说,不难,看在你俩那个要好劲儿,这个忙我帮了。明天,你就上我这拿狗肉。

果然,第二天,郭凯在羊棚子看到了一只扒了皮的白条狗。喜出望外的郭凯屁颠屁颠地跑到生产队,朝仓库保管员范大爷那要了一捧黑豆,在拐子大爷的帮助下,用羊棚子的大锅炖起了狗肉。可是,狗肉还没等炖烂,就来了一伙拎着铁锨、大镐的人,不由分说地将锅砸了,狗肉与柴火灰摻到了一处,郭凯和拐子大爷也挨了一顿打。

拐子大爷真够讲义气的,忍着疼痛,把郭凯搀扶起来,把狗肉洗净,又一瘸一拐地将家里的锅拎来,重新点火,直到把狗肉烀烂。

尽管连盐都不能沾,味道还那么腥膻,为了治好病,晓旭还是强忍着呕吐,把一条狗的肉吃没了。可是,拐子大爷的心思又白费了。

就在晓旭处于极度绝望之际,孙大庆领来了一位与屯里人比,很有些风度的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孙大庆对晓旭介绍说,这位是咱镇医院的郝大夫,我把你的病情对他说了,又经过百般央求,才把他请来的。

这位姓郝的大夫,只看了晓旭一眼,原本一脸严肃立马变成了满面笑容。对晓旭说,我倒是有个祖传的方子,但不知能否对症。能伸出手来,让我把把脉吗?

自从上次与郭凯打架后,晓旭就不爱搭理孙大庆了。后来听说郭凯和拐子大爷在羊棚子挨打,也是他向狗的主人透风引起的,对孙大庆更加没有好感。如今,孙大庆领来个大夫,要给自己看病,心下一百个不愿意。可是,晓旭是个有涵养的人,对不认不识的郝大夫能够步行十里乡路来给自己看病,确实不好意思拒绝,于是,便勉强伸出了手,让郝大夫给把脉。

郝大夫手搭晓旭的手脖,闭目不语。半晌,睁开眼睛,说,看脉象,闺女的病是因虚寒引起的,也不排除惊吓的原因。虽然病情较顽固,但医治你的病我还是有信心的。原因是我的祖传秘方与你的病情很对症。

孙大庆在一旁跳了起来,哎呀,太好了!就请郝大夫受累给我的同学治好这难缠的病吧。

晓旭有些半信半疑,原因是,以前,郭凯给自己没少掏弄医治的方子,都说能治好病。结果,都没见一点成效。再说,孙大庆本来就是个心术不正的人,他领来的大夫就能那么神?

晓旭的犹豫让这位郝大夫看在了眼里。便慢条斯理地说,闺女的病如果我医治不好,分文不取。

孙大庆马上接茬问,要是医治好了呢?

我也分文不取。

郝大夫的这句话让晓旭疑惑了,世上哪有这种好心肠的大夫!

就在晓旭疑惑之际,郝大夫又说话了,俗话说,天上不会掉馅饼,我也不是白求恩,我给你治病也是有条件的。

孙大庆赶紧问,啥条件?

郝医生说,我有个儿子,在镇配种站给马配种,就因为干这个活,乡里的闺女都不愿意嫁给他。我要是给你医治好夜尿症,你就得嫁给我儿子。

孙大庆首先反对,这可不行,自古规矩都是看病给钱,哪有看病给人的!

孙大庆的激烈反对是有他的原因,他所以请来郝大夫给晓旭治病,一是想拉近与晓旭的距离,二是也想气气郭凯,三是,万一郝医生真的治好了晓旭的病,没准儿晓旭出于对自己的感激,而成为自己的女朋友。

孙大庆的态度反倒让晓旭原本反感的情绪发生了变化。她想,郭凯为自己操尽了心,不能再拖累郭凯了。再说,省城的医生都说自己的病治不了,他一个镇上的大夫就能治好我的病?不信归不信,可晓旭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死马当活马医,就让他试试也不是不可以的。自从得了这个病后,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的摧残实在受不了了,真要是把我的病治好了,这不是绝处逢生吗!

于是,晓旭十分平静地说,郝大夫,您如果真的医治好我的病,我会报答您的。

郝大夫有些不相信地进一步问,我要是真的医治好你的病,你就嫁给我儿子吗?

晓旭紧抿着嘴,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第二天,一大早,在知青们陆陆续续出门上工时,发现门口站着一位面目清秀,且有些腼腆的小伙子。有人打趣地问,你是来给我们看大门的呀?

小伙子答,我是找晓旭的。

这话让孙大庆听到了,赶紧跑过来,问,你是郝大夫的儿子?你是给晓旭送药的?

见小伙子频频点头,孙大庆兴奋地高喊着,晓旭,郝大夫的儿子给你送药来了!

已经出门老远的郭凯听到喊声,返身回来了。看看小伙子,有些纳闷地问孙大庆,你又出啥幺蛾子?

孙大庆故意显摆地说,镇医院郝大夫派他儿子给晓旭送药来了!

郭凯有些不相信,省医院的医生都说治不好,一个镇医院的大夫就能治好?一定是孙大庆不安好心,耍弄晓旭。想到这,便对小伙子说,你回去吧,晓旭不会吃你送的药的。endprint

小伙子刚要转身,被孙大庆伸手拦住了,说,别听他胡说八道,我领你找晓旭去。

郭凯只一伸手,便将孙大庆的胳膊拧到了身后,对疼得呲牙咧嘴的孙大庆说,你再瞎扯淡,小心我废了你!

孙大庆一边挣扎一边喊,谁他妈扯淡了!不信你问问晓旭去!

闻声赶来的晓旭赶紧让郭凯放手,说,你别拦着了,让我吃几副药试试吧,万一好了呢!

郭凯还是不相信,可既然晓旭同意,他也就不好再阻拦了。

在晓旭从小伙子手中接过药时,发现小伙子是个带有几分文气的年轻人。年轻人在把药递给晓旭时说,我爹说,这是今天喝的药,早晚各服一半。明天这时候,我再给你送药来。

第二天,年轻人果然按时送药来了。晓旭满怀感激地接过了药。

从此,年轻人每天不落地按时送药。晓旭也每到这时便主动在大门口等候。

十天过去了,晓旭惊喜地发现,折磨了几年的病竟然好了。

晓旭兴奋地第一个告诉了郭凯。郭凯听后,再也止不住男子汉的泪,一下子将晓旭紧紧的搂在怀里,任凭泪水尽情奔涌。晓旭也紧紧地依偎在郭凯的怀里,开心的泪水打湿了郭凯的前胸。呜咽着说,郭凯,对不起,病好了,我也要嫁人了!

郭凯惊讶了,嫁人?嫁给谁?

郝大夫的儿子,就是那个天天给我送药的人。晓旭抬起泪眼,告诉郭凯。

啊!你为什么要嫁给他?就因为他父亲给你治好了病吗?

是的,这是事先讲好的条件。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也没想到郝大夫能治好我的病。

他治好了你的病,咱可以给他钱,他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答应,就是不能同意你嫁给他的儿子!

可我已经答应了人家呀!

那也不中,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你嫁给那個给马配种的人!

面对变得疯狂的郭凯,晓旭却显得异常的冷静。郭凯呀,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同样喜欢你。可是,你知道吗?就在我接受郝大夫医治前,已经绝望了,郝大夫再晚来一步,我也许就不在人世了。你知道一个受够了精神的屈辱和肉体的折磨、生不如死的人,在摆脱了绝望与痛苦后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吗?是感恩!是报答!做人是要讲良心的,是要知恩图报的。既然答应了人家,如果让我反悔,我这一生都会不安生的。郭凯,请你理解我好吗?

郭凯看着眼前心爱的人就要嫁给了别人,他能理解吗?不能理解也得理解,晓旭的话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事到如今,他只能心痛地依从晓旭的选择。

时间过得真快呀!一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晓旭出嫁的第二年,郭凯就返回省城了。后来,又去了南方。虽然郭凯早已退休,过上了含饴弄孙的生活;虽然这些年没有得到过晓旭的一点消息,可心里一直惦记着晓旭。每逢年节,思念之情愈加强烈,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念叨着,晓旭,你在他乡还好吗?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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