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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已去,风范流芳
——现场指导并参与富源大河遗址发掘的张森水先生辞世十周年祭

2017-12-14奥秀娟

化石 2017年4期
关键词:张老曲靖大河

奥秀娟

斯人已去,风范流芳
——现场指导并参与富源大河遗址发掘的张森水先生辞世十周年祭

奥秀娟

初次接触张老,是在2006年4月,斯时正值万物复苏、春暖花开的时节,富源大河遗址也迎来了它的又一个春天。再次得到国家文物局批准,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吉学平研究员担任领队,率领着省、市、县文博人员组成的联合考古发掘队对大河遗址又进行为期3个多月的多学科专家参与的发掘。由于大河遗址遗迹现象丰富,尤其是保存有旧石器时代火塘,吉领队特意邀请我国旧石器考古学家张森水及其夫人到现场考察并指导工作。张老来的那天,乘的是早班机,到达昆明机场后直接赶往曲靖吃午饭。这天恰逢吉领队因事一时赶不到曲靖,遂临时派队里的刘成武老师和我去曲靖迎接二老。

大河遗址现场顾问

从富源至曲靖有一小时车程,在这一小时里,我脑海里一直在想:这位德高望重、发表著作无数、桃李满天下的科学家,他到底该是什么模样啊!一生能有这么多成就,总不会有三头六臂吧!如果不是因为大河遗址,像我们这些生活在偏远山区最基层的文物工作者,哪里听到过张老的大名。这次发掘期间忽然听领队说起要邀请张老来指导,他说张老已经安排要去浙江做一个重要项目,填补自己家乡旧石器考古空白,经吉领队再三恳求,张老才又把去浙江的日程再往后延一次,答应先来大河遗址,领队眼里流露出的是对他由衷的崇敬之情。于是我便上网查了一下,才发现张老原来居然是传说中的重量人物!一路上我都很激动,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这位人物。一个小时很快过去,到达约定地点,从车上下来的却是一位不算高大且年过古稀,面色红润、满头银发、还有些驼背的邻家大爷似的老先生,看着倒是很有亲切感。直到刘成武老师恭敬的称呼其张老师时,我才敢相信他就是中国旧石器考古学界大名鼎鼎的考古学家——张森水!简单吃完中饭我们便直奔大河遗址。

张老在大河遗址发掘现场工作了7天,而和他相处和学习的这7天,影响和改变了我对学习、工作和生活的态度,是我一辈子都受用不尽的精神食粮。现在回想和他的短暂相处,虽历时十年有余,却仍然历历在目。

张老是一个敬业、严谨的人。第一天从曲靖到大河时,已是下午5点。这时吉领队也同时赶到,放好行李后,他对张老及夫人说,今天您二老赶了几千公里路,现在好好休息一下,等明早再上工地去。当时我暗自窃喜,终于可以早点儿休息了,因为平时吉领队对工作要求是非常严格的,他常说一句话:“今日事,今日毕”,所以在工地上经常是天都快全黑了才收工。心里正美着呐,却听张老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对老伴说:“你累了就在家休息,我现在就要到工地去”。天哪,折腾这么一天,连我们年轻人都觉得累了,张老还要赶去工地!说话间人已在门外了,我才反应过来立马跑上前去带路。到了工地,看到满地的遗迹现象(火塘、石铺地面等)和精美的莫斯特石制品,张老激动得眼睛都放光了,好像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似的,自言自语道:“这难道是用飞机运来的吗?”。之后他一直和吉领队说着很多我们听不懂的专业话,直到天快黑了才回去,在饭桌上他俩还一直在讨论。

张老每天必是早上8点和我们一起上工地,中午12点收工,下午2点半开始整理头几天的出土器物,晚上7点半给我们讲课,简直就是“连轴转”。有一天我悄悄问张老,您把时间安排这么紧会不会很累啊?没想到张老轻松的回答道:“不累啊,这已经很好了,每天工作时间比年轻时候少很多了”。在工地上,他和吉领队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中途也没见他怎么休息,甚至水都没怎么喝,要么就是在向领队了解遗址相关情况,要么就是在认真分析出土遗迹,要么就是在认真做记录,还不时给领队提出建议。他有时还会手脚并用爬到遗址高处极目远眺,有时又顺着遗址山体周围巡视一圈,回来又会跟领队讨论一些问题。

张老是一个简朴、宽容的人。在大河的7天里,他和队员们一起同吃同住在遗址对面500米处龙潭村里的农户家,这是队里临时租用的一个农家小屋,水电还算齐全,只是厕所要绕到院外去。在这里生活、工作,张老好像丝毫不觉得不方便,还说挺好的。

他总是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夹克,内里一件白T恤,下穿一条蓝色运动裤。每天都是一副慈祥和蔼、气定神闲的样子。他的老伴为人亦是亲切和善,衣着同样简朴。起初我们不知道怎么称呼为好,后来她让我们叫她阿姨。阿姨是个开朗的人,我们几个女队员经常央求她给我们讲她和张老生活中的趣事,她诙谐的描述经常把队员们逗的大笑不止。这一周来,她大多时间充当了张老的“书童”,是她一件一件把石器从箱里搬出来按顺序排列在桌上,张老看完后她又小心地一件一件放回去,工作很是认真,看得出她很乐意为张老做这些。这让我们甚是感动,像这样互相理解、支持,夫唱妇随、白头偕老的夫妻真让我们羡慕。

有一天晚饭后的间歇,我们又央求阿姨给我们讲张老的趣事。她说:“老张这辈子啊,就是认死理,在一些学术探讨或者论证会上,从不迎合那些牵强附会的人,说话经常直击痛点,往往会得罪人。但他自己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别人对的地方他照样坚持,到后来时间长了,这些人倒是个个尊重他,还成了朋友”。张老刚来的那天在曲靖遇见先期到达两天来考察大河遗址的黄慰文教授,他们是一个单位的老同事。据说他们平时的学术观点也不尽相同,但彼此都认为在某些观点上保持着求同存异也没什么不好。他俩又是拉手又是搂肩的,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战友。刘成武老师也说,我们张老是一个无私、宽容的人,人们如此敬重和信赖他,都是因为他身上所具有的优良品德和完美的人格魅力所致。

师徒传承 共研大河

张老是一个知无不言、诲人不倦的人。按照张老的计划,来大河的一周时间,每天晚上都要给我们讲一课,尽管有时感觉他可能已经很累了,但他还是坚持至少讲一个小时。因为面对的学生专业素质不同,队员中,有研究员、高级工程师、博士,还有基层文物工作者,可他愣是把课讲得让几种层次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已宣布了今晚的课就讲到这里时,大家还意犹未尽,不愿离去。他的课深入浅出,有时候是讲石器的分类、岩性、石制品的打制技术等,有时又是地理环境分析,或是动物化石的辨别等等。为了适应最基层的我们,他讲课时往往要做很多辅助手势。比如讲石制品的打制技术,他讲到锤击法、锐棱砸击法、指垫法时,我们是一头雾水。他让我们找来石头,然后一种一种地演示给我们看。以致我们竟觉得他那有些沙哑的音色和一口不太顺溜的南方普通话都无比顺耳,对他产生了一种无比的崇敬之情。在发掘现场的他也总是结合现场发掘情况给我们传授知识。这时我不由想起,前些天吉领队曾经跟我们讲过,张老是一个爱才、惜才之人,受到张老培养和提携的同行及专业后辈,远不止他名下的学生,业界对本专业作出一定成绩的专家、学者很多都曾得到过他的教诲和帮助。吉领队就是其中之一,他本不是张老的学生,但在大河遗址的研究工作上,张老却经常在电话里指导,还不时给他寄来研究资料,对大河遗址的研究工作给予了最大限度的帮助和支持。这次他老人家来到大河遗址,竟亲自出手帮助鉴定整理出土器物,这让吉领队十分感动。吉领队还说,张老的为人师表,对我们后人都是一种榜样和楷模。记得那是在很多年前,张老到云南来考察一个项目,行前跟吉领队联系说几天后会到云南一趟。吉领队估摸想着,这样的大家,他来时必定是什么领导啊或专家啊还有徒弟啊等等前呼后拥一帮人陪着的。结果不是,他老人家一个人来了,并在云南省文化厅附近一个15元一天的小招待所里住下了才给吉领队打电话让他过去。等吉领队到了,心里内疚得不得了,要给他换好点的宾馆,他坚决不让,还说别让太多人知道,不能太麻烦别人,我们把工作做好就行了。这种不讲排场,不讲享受的做法对今天的我们,又何尝不是一种教育呢?

在大河遗址给老中青学员授课

一周的时间实在太短暂,但我们却从他这里学到了很多,更重要的是从他这里深切感受到一种严谨、敬业的工作态度和对后学无私教诲以及对生活的积极、乐观精神。这是我们一辈子都受用的。对于最基层的我们能够认识这样的科学家是我们的荣幸。记得先生去世时,吉领队打电话告诉我这个消息,说要去北京参加先生的追悼会,但电话那端的声音是哽咽的,好半天才把这几句话说清楚,于是电话的这端诧异之后便寂静了,不知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或许就没有挂断,此后心里一直隐隐作痛好长时间。先生的逝世对很多同行来说都太突然,然而时光飞逝,转眼之间,他老人家离开我们已整整十年,他辛勤付出的事业如今在大江南北蓬勃发展,桃李花开,他的学术精神和对旧石器考古学的贡献将永远载入史册。他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作者单位:云南省富源县文物管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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