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晓莹

丘陵地段的山，与众不同，虽不巍峨却也颇具姿态。

进了华蓥地界，眼前一亮：猛然想起某部电影里的景与物（绝不是“双枪老太婆”的画面）——一位警花在绿意盎然的山里，一座高耸的有些光秃的岩壁上，找到了特务藏着的炸体育场的远程炮弹。我惊讶于“双枪老太婆”与警花在不同世纪不同社会环境里，却坚守于相似的信念和人生。

小车过了收费站，就绕着圆形花园转着圈圈。同伴玩笑着说车在玩飘逸。车子就那样“飘逸”了四回，仿佛是扎进了“华蓥山欢迎您”的盛大情怀里而舍不得离开。

七月的阳光总是热烈得有些让人招架不住。一路问道，终于到了君兰天下。一下车，我们便被热浪包裹着，阳光在眼睛里白得厉害，我们汗水直飙。尽管这样，还是掩不住内心的喜悦，直奔接待大厅。

君兰天下幽静。她坐落在华蓥郊区，青山湖水，却少有人烟。君兰天下安静。安静到能听见脚下小草的呻吟，听到小湖里睡莲开放的欢快，听见人们憋在嗓眼儿的话题。君兰天下优雅。楼房别致零星却一线相连，若即若离，一面小湖，湖上是仿古的楼阁，楼阁里有衣袂飘飘的女子，优雅地端坐古筝前轻抬葱指，优美的旋律声弥漫在小湖上，令人心旷神怡，轻抬脚步，生怕踩碎了这份美妙。

早上，我们进了君子兰培植基地。开放的君子兰姹紫嫣红，美不可言。在大棚子里走着，如同徜徉花海，如同看到了夏天里的春天。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美丽、这么一盆盆排列有序、阵容庞大的君子兰。我想像不出天下哪种叶子能和君子兰的叶子一样绅士而稳重，它们洒脱地舒展着，如同谦谦君子的手伸向欣赏它们的人们。豪不夸张地说，这里的君子兰可以媲美天下。

君子兰，我路过了你的怒放。呵呵，多美的事儿！

来这儿的头两天，我几乎没有看到过一丝风。忘了，眼睛是看不到风的，也许那是我不惑后心里的宁静而没有感觉出风罢了，心底生出些许感慨来：

没有风

湖水 花草

都归于了平静 淡泊

琴声悠扬

抚慰着阳光炙烤着的每一种生命

每一个灵魂 每一种情感

抑或多年以前的梦想

多年以后的成败

我知道 很多事儿

不是拥有足够的热情和努力

就可以实現

甚至 如这里

翻不起半点涟漪的湖水

不肯招摇的花草

但也曾经 如这里

湖面看得见根的睡莲

把梦想的花朵开出过水面

心，直抵蓝天

站在华蓥山观景台，俯视华蓥山，眼里是一碧千里的壮观。

远处，是绵延的山峰，舒缓的线条勾勒出一座座山的边际，如同大海的波浪，浩瀚而奇特地高低起伏着，一直到远方，一直到天边。近处，葱葱郁郁、苍苍莽莽。因为被树木覆盖着，所以看起来山势俏丽而不陡峭。伸手摸一把空气，细细嗅一嗅，清香中有股热气。哦，阳光还在热烈地拥抱着华蓥山，抱着她的风华正茂不肯放手，抱得她翠色欲流掩面含羞。

华蓥山，美不可言，妙不可说。华蓥山的景点举不胜举，游击队遗址、华蓥山之魂、三义堂、大峡谷……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每一棵草都有它独特的姿态，都会让人流连忘返、深情抚摸，都会让人生出无限遐想、无数情窦，甚至会让人想蹲下身子或者踮起脚跟它们聊会儿天。

华蓥山是革命旅游胜地，既有喀斯特地貌景观，也有红色革命为主的人文景观。一上华蓥山顶，一眼就可以看到傍着山崖的“双枪老太婆”红色塑像。“双枪老太婆”英紫飒爽，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芒，威严不可侵犯。她仿佛从历史的风尘里踏足而来，腰间别着双枪，随时准备着诛杀犯我中华领土的侵略者。多少年过去了，她的故事流传了下来，她的正气流传了下来。

“千年一吻”， 男人发髻高耸，女人秀发披肩。从正面看，他们款款情深地对视着；从侧面看，他们在深情地相吻着。这永恒的爱的姿势，震撼心灵，令多少善男信女倾慕、垂涎。如果有真爱，那么不妨来这里虔诚膜拜，再在心里许个地久天长的愿望吧。如果没有了爱，那么也请到这里来看看，看了，你就会明白，你的爱不是真爱，真正的爱是相互付出、奉献，甚至为爱愿意风蚀成石头。我不知道他们在华蓥山上矗立了多少年，相伴了多少年，但我想，既然天地造出这样凄美而悲壮守望的石像，那么也一定有千古的爱情可以想像可以歌颂。我似乎目睹了沧海变桑田的巨大变化，目睹了一对男女在人世里颠沛流离，在轮回里苦苦地寻寻觅觅。

蓝天白云下，阳光炙热，我们欢快地穿行在绿荫里，穿行在狭窄的铺了石头的小路上，如同一群寻找洁净水源的鱼儿，在进行着小心翼翼的迁徙。终于，我们还是“如鱼得水”，欢呼着来到了“嫦娥镜湖”。

这里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因为此地寂寥宁静，嫦娥下凡于此，常借这里的水梳洗打扮，因此光彩照人。后来华蓥山的幺妹们就常来此地进行雨雾沐浴，既美肤又美颜。现在这里开凿为湖，湖围长550米，水深5米。我想用过这方水的幺妹们和嫦娥一起在湖水里畅游，已经分辨不出哪个是嫦娥，哪个是幺妹了。

湖里如同盛满了琼浆玉液，湖面如同一面纤尘不染的青铜明镜，装着天空的湛蓝和洁白的云朵，也盛着安静与吉祥，恍似有一种荡涤灵魂的神奇力量。湖水悠悠荡荡地漂浮着鱼鳞般的光点，湖四周的藤蔓也在湖水里照着它们婆娑娉婷的身子，有的甚至还在水里扭动着，我分明看到了它们是在效仿嫦娥的梳洗姿势。嫦娥啊，几千年了，你还正年华，是否就是因为到这儿洗浴过，才有了不老的容颜不老的身子不老的声音。广寒宫里寂寞了，你就来这老地方，继续滋养，听我们的嘻嘻哈哈。

一不小心，我就被一阵惊呼喊醒：看，“雪山城堡”！古典优雅、错落有致、蔚为壮观！它是石灰岩埋藏久远，其质经溶解后表面光滑、晶莹，出露地面雨水冲刷风化溶蚀表面规纹化形成的。我几乎错愕在时光里，无法倒转身子，只在寻找曾经的熟识。我在城堡里静心抚摸，在城堡里回归某种似曾相识的生活，心里激荡起无法诉说的欢悦。我们的生命来自古老的物种。我相信这里也有这样的物种，只是我们在数以亿年的进化历程里忘却了祖先最当初的样子。我相信那时我们一定都很小，小到可以在“雪山城堡”里居住下来，或者和一大群人穿街而过，或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城堡的气息，和着森林里的味道与气息，和着周围开着的花朵的气息，嗅着，嗅着，感觉就像亲人的体香，就像迷途的孩子找到了心的依靠。站在城堡里，我仿佛看到了君王隆隆驶过的辇车，辇车里还有妃子在嗤笑；看到了英雄在凯旋；看到了落花在飞舞，看到了流苏的眼神在满街流淌……

是的，大自然原本就是鬼斧神匠。仿佛她是在垂怜一个个生命，却苦于无处安放，于是便在这里镂空出了一个个洞穴。洞穴在力拔千钧的群山里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与天地其寿的春秋。可以假想到遥远的过去，那个时候的人们，何尝不是居住在洞穴里，避风避雨避着凶猛的动物，一代代在洞子里生衍繁殖。归去来兮，今天，这些曾经孕育过生命的“生命根源洞”，成了华蓥山独具特色的景点。

一位精神矍铄的当地老人，站在“生命根源洞”几米远处一个不大的塘边，对我们说：“当年，双枪老太婆就是坐着竹筏从这儿出发到了武汉的……”我看着这个水塘，这个看起来并不大的水塘，根本找不到它相接到远方的河流。我无法猜想出那是怎样一条隐秘而细长的河流，它从哪儿来到哪儿去要经过哪里？这个谜一样的问题困惑着我，我的耳边是李白的诗歌伴着山谷回音滚滚响起，“黄河之水从天上来”。看着塘边葳蕤的藤蔓，我仿佛看到了“双枪老太婆”头戴斗笠，身穿花布衣服，站在船头，眺望远方，慢慢远去，最后消失在水天相接的地方……

鲜活的身影就在这水塘突然消失，像穿越了！

站在洞口，一股凉气从我头灌到脚，又从脚升到头。洞子里的电灯如同母亲苍老昏黄的眼睛，安详地亮着，亮到我们的心里，让我们在冰凉的空气里有足够的勇气前行。长长的洞子里，似乎还有类人猿在墙上刻划着狩下的猎物，类人猿们在我们的影子里打闹着，悄悄伸手摸着我们这细细密密花花绿绿的衣服……

幸好有向导，我们可以轻松地穿越回来，不会迷失在错综复杂的华蓥山小路上。

君兰天下，一块神奇的土地，虎虎生威，如瑰宝般闪烁，如锦缎般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