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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北伐”

2017-12-12岳湘

北京文学 2017年12期
关键词:五道口中文系学姐

岳湘

这三年多的“北伐”之路塑造了一个全新的我,一路走来,这座城市的气息已经融进我的血脉。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终于走上正轨,有时候我甚至感觉到它已经触手可及。

三年前我决定到北京闯一闯,我在电话里对力哥说:我要去北伐。

当火车驶进二月的北京城时,我透过车窗看见笼罩在雾霾里的城市灰蒙蒙的一片,有如一座煤炭城市。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北京,我非常激动,毕业一年的工作经历给我造成的心理阴霾,对于在新城市大展宏图的期许,使我仿佛看到了隐藏在灰色阴冷的天空后面的万里晴空。我想,我就是来吸雾霾的,就是来住地下室的,这里是我的战场,是我人生新的出发地。

第二天力哥带我从中关村逛到五道口,一路畅谈他的互联网时代的商业梦想。雾霾在那天还没有散去,我们走进五道口城铁站时,我看见灰色的楼房安静地蛰伏在低矮的苍穹之下,路上车辆和行人稀稀拉拉,像一堆堆废墟在我脚下延伸,直到与灰色的天空融为一体。

三年之后,同样是在五道口,我接到了北京大学中文系招生部老师的电话,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去中文系领通知书。我说我现在就有时间。十几分钟后,我领到了我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六月末的北京,蓝天白云,艳阳高照,五道口的景观清新明亮,街道上车水马龙有如江河奔腾;未名湖上微风过处湖水如丝荡漾,湖畔绿树成阴,一些游客闲逛着。我站在湖边,手拿通知书,让朋友帮我拍了一张照片,未名湖、博雅塔,还有北京的天空,一起出现在我的照片里。

回想起来,在北京的这几年我经历过抽筋扒皮到脱胎换骨的成长。

我住過地下室,认识过形形色色的北漂人。有的失业大半年,整天穷极无聊又迷惘无助;有的靠做兼职维持生计,今晚去饭店,明天也许就是某个剧组的路人甲;也有月薪两万的成功人士,因为买的房子太远,有家难回;更多的,是跟我一样毕业不久来北京找工作的大学生。

我也曾赶赴北京的各个地方去面试。我记得那是二三月份的北京,街道上树木萧索,冷风如刀,我这从南方来的柔软的皮肤如同撞上了千万根针尖。在求职路上,其实我的心情很平静,我知道找工作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我反而默默希望这种流浪漂泊的日子能够长久一点,给我后面的人生多积攒一点回味。

一个月后我找到了工作,专业对口,在一家教育科技公司做教学类的影片。我也搬出了地下室,向力哥借了四千块钱,租了一个隔断单间。

北京的高强度的工作节奏果然名不虚传,每个人的任务定时定量,非常严格。我一开始做得很不好,小组长和部门主任都对我表达了不满。这让我开始反思自己,我知道,即使我工作能力再弱,踏实勤勉是我的优点。现在,是时候再次发挥它了,我也只有这一件武器了。

这件武器还真管用,经过一段时间全力以赴的拼搏,我的工作很快就有了起色,组长和主任很明显察觉到我的进步,我也终于在他们赞赏的目光中获得了自信,我感到生活很久都没有那么充满信心和希望了,走路时脚步也不再那么沉重。

促使我工作进步还有一个原因,通过一个在清华读研究生的学姐,我认识了一帮踢球的伙伴,然后我这个长年不运动的人,开始每周六在紫荆操场上的奔跑。一开始跑步对我就是生死折磨,没跑几步就面红耳赤、气喘如牛,心脏快要爆炸了一样。我在场地上不得不一再停下来休息,但同时我也感觉到我的身体就如一块脆弱的朽木正在吸收水分养料,仿佛有天地灵气正在注入一般。在接下来的一周的工作中,我的精力也因此而旺盛起来。

虽然我的工作正在走上坡路,但是公司却突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因为人事调整,很不利于我们这些“后期民工”,当然老板也不重视我们。所以在2015年春节过后,同事们纷纷辞职离去,曾经庞大的制作部门迅速凋零。

我没有离职,在混乱状况下还被任命为小组长,但是我知道职业已然进入瓶颈期,工作中的疲乏和倦怠也随之而来。我想要改变,于是我开始悄悄投简历,还自认为骑驴找马这一招很高明,可现实却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几次失败的面试中,我不得不思考我的职业发展问题,尤其是我有色弱症这一先天缺陷,在影视后期行业是注定走不远的。这个问题从未如此急迫如此尖锐,使我不得不考虑转行的问题。

我还能做什么?不错,我还会写点东西,曾经也有过文学的梦想。当时理智告诉我,写作养不活自己;现在理智又告诉我,要想前途宽广,人生有所成就,那么重拾梦想,做自己的专长,才可能成功,内心也才可能满足。

清华学姐和她的朋友们鼓励我考研,而且就考北大中文系。我觉得他们简直是疯了,我这种高中理科生、大学工科生怎么可能考进北大的中文系?但因为有学姐的支持,我还是作了认真的考虑。

我去北大旁听过《中国古代诗歌理论》,讲课的老教授白发苍苍,讲话一顿一挫,目光清澈,自有一股儒雅的精气神。我就想,当我老了会是什么样子,是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糟老头,还是像这位教授那般温文尔雅?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而要做到那样的成就,我就必须重回校园学习。

这时候我发现中文系在几年前新开了创意写作专业,招生人数多,又只学两年,只是学费比较贵,总体上对我来讲是个不错的机会。所以没有太多的犹豫,我的考研计划就定下了。

2016年3月我开始了辞职脱产备考。这一年我要做的,就是在北京旁听、复习,没有人陪伴,没有人指导,这是一个人的战斗。

这一年在北大,我吃过所有食堂的饭菜,多少个傍晚在五四操场跑步,各个教学楼都有我的身影。我喜欢在二教楼下的绿化区晨读,喜欢在三教走廊的尽头捧着一本书,喜欢理教四楼的自习区,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由朝霞而晚霞,最后慢慢消失,直到灯光亮起。

这一年我见过白先勇来北大讲的昆曲课吸引了满满当当一教室的学生,见过曹文轩老师获得“安徒生文学奖”后同学们在课堂上赠送鲜花和掌声,见过当前文学评论界的大腕陈晓明教授在课堂上表现出的矍铄精神和深厚学问。当然,我也见过最明显也最悄无声息的变化是,四季的轮替中北大校园呈现出的各种面貌。

然后就是考试来了,然后我整顿心情赴考。

2017年春节后我再次回北京,重新找了工作,上班的第一天就是初试放榜的日子,我考了370分,专业排名第四。我在下班的地铁上给家人和朋友说了这个消息,祝贺的言语从四面八方传到北京,传到我怦怦跳动的心里。之后是一边工作一边作复试的准备,然后顺利拿到通知书。

这三年多的“北伐”之路塑造了一个全新的我,一路走来,这座城市的气息已经融进我的血脉。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终于走上正轨,有时候我甚至感觉到它已经触手可及。未来我可能还会陷入迷惘、纠结的境地,但是我不会再退缩,而是直面现实,一点点去探索生命的种种可能性。

后来我请力哥吃了顿饭,他已经跳槽进入新浪,他的互联网商业梦想正在新浪崭新的大楼里展开。我还是开玩笑地跟他说,我的北漂是“北伐”,我来过,我战斗过,我梦想过。就算有一天我可能会退出战场,但是,那已经不重要了。

责任编辑 张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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