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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头的父爱实质试析

2017-12-07江瑜

文教资料 2017年24期

江瑜

摘 要: 《高老头》是十九世纪法国著名现实主义作家巴尔扎克的一部出色小说,描写了高里奥老头作为一个父亲的悲剧命运。高老头只有付出没有回报的爱备受瞩目,为我们展示了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巴黎社会,并以独特的方式向人们讲述了一个为常理所难以理解的父亲溺爱女儿的故事。

关键词: 悲剧形象 移情机制 里比多 实质分析

一、高老头的父爱时代背景

高老头生活的时代背景极其复杂,他生活在大革命时期、拿破仑帝政和波旁王朝,这三个朝代新旧交替、社会急剧动荡,同时是资本主义的新时代,金钱恰恰是这个时代的标记,但父爱作为过了时的宗教法制残留感情也是存在于大多数人心中的,这两个存在在时代发展的同时构成了一种新的矛盾,导致社会上存在另一种畸形的心态。关于高老头的父爱实质,我国评论界众说纷纭。这里笔者列举几种有代表性的说法。

二、我国学者对高老头父爱的分析

范敬畴在《关于高老头形象评价的质疑》中提出:高老头的封建主义思想浓厚,他没有朋友,离开面粉生意除了疼爱女儿就没有任何精神乐趣了。他虽以微笑的眼光看着女儿们纵欲,但对资产阶级糜烂的私生活始终没有入门,这是很独特的①。储月桃与之持类似的观点:“高老头爱女儿是真挚的,不是自私自利。”②“其实质仍然不是超阶级的东西。而是一个封建家长感情的扭曲的表现。”③这是从阶级观念的封建宗法观念的角度谈的。

许明炎在《也谈高老头的父爱》一文中表达了另外一种观点:“作者竟把这个资产阶级暴发户写成一个受欺凌、被损害,值得人们同情的对象,在这个投机商人身上,追求金钱的本性似乎被一股极高的情感所代替了。这样,巴尔扎克就模糊了一个资产者的本来面目。”④“他对女儿的感情是一种超阶级的父爱”⑤。“小说描写抹杀了人们感情所具有的阶级属性,因而损害了高老头这个形象的典型意义”⑥等观点,认为“旧的社会制度消灭了,但它在人们的意识中是不能一下消灭的,反映旧制度的旧思想残余总是长期留在人们的头脑里。迅速更迭的时代并没有给高老头充裕的时间,让他熟悉资本主义社会的人情世故,去斩断从封建社會带来的宗法家庭观念和‘庸人的温情,他便带着这种与资本主义社会相抵触的旧观念步入了新社会……也凭着这种观念和温情,他始终以大家长自居,保护并挚爱自己的妻子。他对自己的岳父发过誓:‘永远不做对不起妻子的事情,哪怕是在她身后。他果然忠实地履行了这一诺言。爱妻死后,他的爱就转移到两个女儿身上,父爱母爱融于其一身,这就更强化了他的家庭观念。”⑦高老头不是被作者歪曲的超阶级人物,而是有血有肉、真实可信,具有浓厚封建意识的资产者典型。这是从新旧社会交替,阶级改变与相关观念改变的角度认识高老头父爱实质的。

莫·大卫·比诺斯的看法则又有不同,他在《高老头新论》中表示高老头属于偏执狂一类人,但是高里奥的父爱是对人类普遍具有的激情的图解,因其断言纯净(他只爱他的女儿)而令人同情怜悯。这是从人类感情“性欲”、“激情”的角度看待的。

三、笔者的观点

笔者并不赞同以上观点。笔者认为,高老头对女儿的“父爱”的实质是一种移情机制,是高里奥对妻子的爱“转移”到女儿身上,这其实是一种“性本能”。

著名心理学家弗洛伊德提出:人的精神活动是可以被分为意识、无意识、前意识(或者潜意识)三个层面的。其中意识是表层部分,是人类理智的作用,是人类心理状态的最高形式,是主体能够察觉到并自觉加以控制的部分,在人的精神活动中处于统治地位。前意识处于意识和潜意识之间,它是曾属于意识的观念、思想,因与目前的实际生活关系不大,暂时退出意识的部分,它在一段时间里可能不属于意识,但还有可能返回到意识领域中,无意识则是人类精神心理的最深层和最原始的部分,是生物的本能作用,它被压在心理最深处、最底层,又是最活跃、最不安分的分子,时刻试图冲出前意识和意识的范围表现出来,意识却控制着它继续留在最深处,尽管它不会被察觉却影响甚至规定着最细微的心理活动,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人们的一言一行。而且弗洛伊德认为,人的心理活动只有一小部分是意识活动,大部分是无意识活动。然而在无意识的活动中,最强烈最兴奋的是“里比多”,也就是“性冲动”。由于意识的监视和压制,这些冲动平时只能被囚禁在意识深处,导致了无意识与潜意识、意识的不断冲突和斗争。斗争的结果要么是“里比多”被压制到无意识的深处,要么是“里比多”经过斗争以后得到升华,达到满足或者部分满足。

高老头在内心深处有一股极高的情感,他娶的老婆是他崇拜赞美、敬爱无边的对象,他为拥有她而骄傲,他们过了七年圆满幸福的生活,后来他的妻子不幸早逝,他的高尚情感首次受到了重大挫折,于是他就将所有爱都转移到了两个女儿身上,以求在她们身上实现情爱的目标。在这里,他出于对妻子的忠贞和对女儿的怜悯拒绝了续弦,自我(理智)和超我(良知)克服了本我(欲望),无意识的“里比多”受到压制。这时,这个可怜的人只好“移情”,把对妻子的爱转移到女儿身上,这种“既当爹又当妈”的生活让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

虽然高老头在社会上是一个资产者,顺应时代,追逐金钱,但是到了家庭中他却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时代落伍者,他一直保持着对逝去妻子的一片痴情,后来又转移到了女儿身上,满足了她们物质和金钱的需求,后来只是希望和她们在一起,想方设法接近女儿,这变了异的父爱已经到了病态的、疯狂的地步,无法自控,“好像赌棍离不开赌场”,这个时候高老头对女儿异乎寻常的爱已经发展成为一种爱的激情,这时候他的父爱不再是纯粹的父爱,已经成了父爱情爱的混合,但是他却丝毫不觉,完全失去了自我,他的存在只是为了“爱”女儿,否则就会质疑活着的意义,逐渐将自己对女儿的“爱”异化成一种病态心理,而他的性格更是进一步扭曲了这种“爱”。

在高老头的生活中,对女儿的“爱”成了他唯一的乐趣和安慰,他把女儿视为“天使一般”甚至是崇拜的偶像,只要谈到女儿,他原本毫无生气的脸就会容光焕发,“女儿随便丢给我一个微笑,世界就给镀上一层金光”,“仿佛天上掉下一道美丽的阳光似的”。“你觉得这些小生命的每滴血都是你的血,是你的精华,她们眼神有点不快乐,我的血就冻了,你终有一天知道,为了她们的快乐而快乐,比你自己快乐更快乐”,“我爱我的女儿,还胜过上帝爱人类”。高老头对女儿的爱无疑是疯狂的,但在他耗尽最后一点积蓄,即将耗尽生命之际,女儿们却忙着争权夺势,寻欢作乐,再也不肯来看他一眼,即便这样,他对女儿的爱还是不曾减少,他还是忍着疼痛思念女儿,倾诉他对女儿的“爱”:“她们还少不了我呢,她们需要钱,我可知道去哪里挣。”在眼看着女儿的确不来时,他哀叹着:“倘若我有钱,倘若我留着家私,没有把财产给她们,她们就会来了,会用她们的亲吻来舔我的脸!”“所有的爱都被我对她们用尽了,他们对我不能再有爱了,做父亲的应该永远有钱,应该笼络儿女,就像对付狡猾的马一样”。他甚至还埋怨自己“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纵容她们把我踩在脚下的”。他还呼吁社会“为了父亲的死,应该订一条法律”,虽然他曾几次“恶狠狠”地咒骂女儿“简直是些下流东西,流氓婆”,“把她们抓来!叫警卫队,叫军队”,“将来他们的孩子会替我报仇的”。这些咒骂不能说不狠,但恰恰反衬了高老头对两个女儿深深的“爱”,每次咒骂之后,高老头马上就会否认自己咒骂过她们:“谁说的?你知道我是疼爱她们的!”骂过之后想到的是去为女儿挣钱,把女儿的不孝怪罪到女婿身上,“是我女婿不准她们来的呀,杀死他们!杀死雷斯多!杀死纽沁根!他们是凶手”。从这些语言之中,都透露出高老头对女儿的浓浓“爱意”。这种“爱意”让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女儿对他的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心甘情愿地当那只柠檬。

高老头其实已经意识到自己对女儿的“爱”已经畸形,但是他选择无视它。他在临终前亲口承认:“爱女儿是我的恶癖,她们是我的情妇,总之,是我的一切。”说明他对自己变态了的“父爱”已经有非常清醒的认识。但是由于他自身的文明意识和社会家庭的伦理观念限制,他的“里比多”永远不能得到真正的满足,只能掩藏在伪装之下。例如:高老头在满足女儿的物质需求以后会要求女儿跟他亲热一下作为回敬。出于对自己恶癖的掩盖和女婿的嫉妒,他甚至出钱帮助女儿养情夫,只求能够住在他们的楼上,“看着”女儿。高老头、戴尔菲娜、欧仁三人在公寓的第一天晚上,“大家像孩子似的疯闹了一整晚,高老头疯颠颠的劲头绝不亚于两个年轻人。他躺在女儿的脚下,吻她的脚,盯着女儿的目光许久不离开;把头放在女儿的衣裙上磨蹭。总之,他的疯劲只有年少、温柔的情人才能做得出”。种种细节表明,高老头对女儿的爱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然而他只能借助一些伪装,表达自己的“里比多”。高老头的“里比多”始终得不到真正的满足,他的身心一直饱受着痛苦的煎熬。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永远口渴而没有水喝,这便是我十年来的生活。”

高老头是可悲的,出于对妻子的忠贞和对女儿的怜悯,他拒绝了续弦。但是他似乎忘记了作为人的正常需求,他的性本能能否得到满足。自我(理智)和超我(良知)克服了本我(欲望),无意识的“里比多”受到压制。在长期的自我压抑及和女儿朝夕相处产生的情感依赖的作用下,他的“父爱”扭曲了,他把对妻子的爱转移到了女儿身上,不知不觉中纯洁的父爱变成了情欲与父爱的混合,移情发生了,他的悲剧也开场了。

感谢范敬畴、储月桃、许明炎、莫·大卫·比诺斯、巴尔扎克、弗洛伊德等人的著作,感谢华中师范大学图书馆的纸质材料和中国知网、中国优秀硕博论文网的电子资源。

注释:

①范敬畴.关于高老头形象评價的质疑[J].河北师范学报,1986(6):169.

②③储月桃.也谈高老头父爱的实质[J].艺谭,1983(3):122,122.

④⑤⑥⑦许明炎.也谈高老头的父爱[J].安庆师范学报(社科),1984(4):93.

参考文献:

[1][2]Honore de Balzac,著.傅雷,译.高老头[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

[3]范敬畴.关于高老头形象评价的质疑[J].河北师范学报,1986(6):169.

[4]储月桃.也谈高老头父爱的实质[J].艺谭,1983(3):122.

[5]许明炎.也谈高老头的父爱[J].安庆师范学报(社科),1984(4):93.

[6]莫·大卫·比诺斯.高老头新论[J].名作欣赏,1989(04).

[7][奥]弗洛伊德,著.高觉敷,译.精神分许引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