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德龙

健康模范

★文/秦德龙

工会评选健康模范，老宋光荣当选。工人老宋，一年到头，不吃一片药，病历本没用一页，身板又精瘦又硬朗。

大家都来祝贺老宋，祝贺他当选健康模范。

老宋却瞪着眼睛说：有啥好祝贺的？说实话，我也想不健康！

众人不解，望着老宋的瘦脸发愣。

老宋说：我就是没钱，我要是有钱了，我也吃糖、吃肉、抽烟、喝酒！能有这些幸福的毛病，我愿意！

老宋这么说，就很没意思了。这不是讽刺人吗？人们都灰着脸走了。人们在背后说：这个老宋，穷的，心理不平衡了！他说那些话，是心理不健康的表现，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于是，意见就来了，就说到了工会主席的耳朵里。

工会主席笑笑：你们要理解老宋，他生活负担重啊！为了给老人看病，为了给孩子攒学费，他哪舍得吃糖、吃肉、抽烟、喝酒？哪像你们，吃饱了，喝足了，还要给脑袋喂喂深海鱼油、维生素E……

人们就不吭气了。是的，老宋是不容易。老宋的健康，是用贫穷换来的。从来没见他在路边买过东西吃，所以他不会病从口入；从来没见他用过手机，所以他不会因辐射得脑瘤；从来没见他坐过汽车，所以他健步如飞……

工会主席又说：天下谁最健康？当然是穷人最健康！谁要是反对老宋当健康模范，就和老宋换换，让他去当穷人！

人们都笑了，啥都不说了。谁想当穷人啊？谁都不想当穷人！就算是吃出来不健康了，也没谁愿意当穷人！

没人说闲话了，老宋就踏踏实实做起了健康的穷人。

可还是有人不想叫他安生。这个人是老宋的老同学，大家都叫他“老干部”。老同学因为当了“老干部”，身上落了一堆富贵病，如颈椎病、糖尿病、心脏病、高血压什么的。“老干部”听说老宋当上了健康模范，就坐着小车过来取经了。“老干部”先来到工会，让工会主席去喊老宋。通过工会主席喊人，“老干部”就显出矜持的风度了。“老干部”下基层，是很有必要展现一番风度的。

老宋被喊来了。老宋一看是“老干部”，就说：天上下雨了，彩虹出来了？

“老干部”红着脸说：我是下来调研的，顺便来看看你。听说你当上了健康模范，表示一下祝贺！老宋一笑：又来装神弄鬼！工会主席说：老宋，你怎么这样说领导？！

“老干部”说：我这个老同学，一向口无遮拦！老宋，我告诉你，我一是要祝贺你，二是要向你取经，三是要推广你的经验。

老宋说：推广经验？让大家都像我一样，成为穷人？！

“老干部”说：哪里话？如果说穷人可以和健康画等号，我宁愿当这样的穷人！你看你多好啊，无官一身轻，多么健康啊。真的，我真羡慕你！

老宋嘴一撇说：你以为我愿意当穷人啊？告诉你，我也想吃糖，糖能甜到心里；我也想吃肉，肉能香嘴；我也想喝酒，喝酒滋润！我也想抽烟，饭后一支烟，塞过活神仙！可是，谁给呢？

“老干部”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这可是不健康的思想。不是我批评你，老同学！健康是个综合指标，不但要身体健康，还要心理健康。是吧？工会主席。

工会主席笑道：是哩，心理健康是首要的因素，否则，即便四肢发达，也如酒囊饭袋。老宋，你别生气，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货。当然，你在领导面前哭穷，也是心理不健康的表现哦。

老宋瞪着眼说：怎么？穷人连哭穷的权利也没有吗？

老宋看看“老干部”，又说：谁当蝎子谁蜇人啊！

（摘自《北方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