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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古槐

2017-11-13吴国荣

都市 2017年2期
关键词:古槐古树

文 吴国荣

故乡的古槐

文 吴国荣

千年的古树会说话。是的,每一个植物的生命都有它的语言、都有它的记忆,只不过人类科学发展的高度,还达不到解开它们记忆和对话密码的水平。因此,世世代代,它们都还在顽强地生活着,任由人类和自然摆布。但它们仍然各有各的生存状态和成长气象,各以各的存在方式而生存。

我们村有一棵古槐,很大很粗很老了。它的树身有三、四个人合围才能抱得住,它的身高足有二十多米,它的树冠足有一百多平方米。据说,它是运城地区古槐之首,当年有林业专家在全市十三个县普查古树名木后称之为罕见。而且现在确实已被收入到山西省古树名录集里而备案,且拨有专款予以保护。尽管如此,古槐仍然显得很孤独。因为我们村太偏僻了,位居运城市万荣县皇甫乡孤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我们村太小了,一共才一百多户、五百余口人,现在大多数年轻人都带着媳妇和孩子在外打工创业,实际上长年在村里居住生活着的也就二三百口人。长期以来,古槐就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它既没有条件走出去,也没有更多的人来见识。只是听说前几年,我们村的一位乡贤——退休多年后的老大学生写了一篇散文刊登在了《运城日报》上,还有运城电视台也专门到我们村采录了关于古槐的专题片,除此以外,再也没有什么值得说起的事了。它也全然没有其它生长在通都大邑、名胜景点、皇宫寺庙的那些树龄远不及它的那些古树风光和优裕。树和人一样,看你生活在什么环境中。但它很服水土,很适应环境,也很满足。

如果能测出古槐的年轮,不仅能得知它的树龄,而且通过年轮也能测得它的生存状况。因为年轮的曲线,不仅能反映出丰年、歉年,而且也能反映出自然灾害的情况。可惜现在的林业科技还正在攻关过程中,我们只能从它的表象和现状敬仰它的顽强。古槐的根部高出地面有一米,虬然错节,满是根雕造型。小时候,生产队的钟就挂在树上,一敲钟,无论是开会,还是上工前领活儿,社员们都坐在树下的树根上。这种露天广场的天设地造,很是让人惬意。树身像是老年人的手,更像是鳄鱼的身子,斑斑驳驳。树身除了粗大之外,在它分杈处还有几个树洞,树洞除了当年农村文化生活贫乏,无聊年轻人经常趴树上树、手抓脚蹬之外,还成为一些爬行动物的藏身之所。树身之上的分杈,有三、四个,每个分杈一个人也抱不拢,不管是直向的、还是斜向的,到树梢也还老高老长。树枝树叶稠密繁茂,上面筑满了鸟窝,其中以喜鹊窝居多。每天早上天刚亮,各种鸟儿就开始歌唱,奏响山村的黎明曲。当然,也有类似像猫头鹰一样的鸟,一到晚上,特别是冬天的晚上,它就发出凄厉的叫声,吓得小孩都不敢出门。当然,白天这里就是小鸟的乐园,也成了年轻人嬉闹的场所。古槐带给村民的福荫太多太多,而世间给它的回报却太少太少。两千多年了,随着风霜雪雨、自然灾害,随着兵荒马乱、人为破坏,随着社会变迁、移挪砍伐,古槐的弟弟辈、儿孙辈,一棵一棵都被历史湮没。不要说两千年,就在几十年前,我们村遍布在角角落落的数百年的古槐,因扩巷、因盖房、因变卖而被纷纷砍伐殆尽。在无知和贫穷的时代,谁还把古树当作生命、当作物质遗产、当作文化标志来对待。独这一棵古槐,以它伟岸的身躯、强盛的寿命、丰富的阅历,目睹了世俗的鄙视、人性的摧残和社会的遗弃,但它仍然还顽强地活着。

古槐两千多年了,如果准确地推算一下,它应该是西汉初年的产物。因为我们村是一个古老的村庄。我们村的周围就有袁家庄、北吴村龙山文化遗址,有荆村仰韶文化遗址。那时,新石器时期的人类就已经活动在这个地区。而在我们村的村边,前几年考古人员还发现了大量的陶片,根据器形、颜色和特征,可认定在春秋战国时期这里已经有了固定的族群生活居住。特别是1930年,考古学家卫聚贤在我们村考古发掘出了汉汾阴后土祠,不管定论如何,但大规模、高规格建筑群的存在,已经说明西汉时期这里的香火已经很旺了。按照创世纪的规律和现实的需要,我们村在这时的出现应该是无可置疑的。何况,中国传统文化在西周已经萌生,在东周不断充实,到秦汉得到完善。那么,这时的“槐荫后人”在人们观念上应该是很牢固了。那么,在我们村门前屋后栽植槐树就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既然古槐是那时培植的,那么,不管它的成长过程是风风雨雨,还是跌宕起伏;不管是委屈窝憋,还是顽强不屈,它一路走来,应该是昂扬豪迈的。因为,它目睹了汉唐的强盛、仰观了宋元的风采,遍阅了明清的神姿,见证了民国的风云,经历了新中国的变迁。一路走来,它像一位严谨的哲人,又像一位慈祥的智者,它把记忆的密码深深地储存在历史的年轮里。

古槐是有记忆、也是有感情的。它既包容忍让,又不屈抗争。据说在明朝时期,村里有一位富人,长期以来靠盘剥发家,更以吝啬闻名。当他母亲即将不久于人世时,他不愿花钱置棺板,而是看中古槐上粗壮的一枝,便趁夜砍下来做成了棺材,埋葬了他的母亲。后来,这位富人赶着大车外地以物易物做生意,不料路上遇到一伙强盗,他们不仅把车马和东西都抢走了,还把这个人也勒死了。从此,他的家便走向败落。后来村里人都说这是报应。但古槐被砍处,第二年又长出新枝,现在仍然枝繁叶茂,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似的。

又听村里人说,很久很久以前,住在大槐树下的一家人,嫌槐树枝压在他家的房子上,平时,随着风吹草动,大树枝经常摩擦着他家的房脊,时不时房顶就有瓦片掉下来。于是这家人便搬来梯子,借来大锯,上到房顶,全家人齐心协力把压在房子上的那截树枝给肢解了。之后,家里人便把房脊又重新修好。但不幸的是,后来这家的主人瘫痪了,成了半身不遂。从现在来看,可能就是得了脑溢血,或者是脑梗塞之类的疾病。这或许是巧合,但是人们说,应该是先有树后有房,是你家的房子盖到人家古树下,而不是人家古树先压在你的房子上。本来古槐是庇荫于你,你却伤害了古槐,是自作自受。

这些街头巷尾的传说到底是真是假,这都是上百年或几百年前的事了,谁也说不清。不过保护古树应该是每一位同行者的职责。因为古树的生命和气息是伴随着我们几代、几十代之前的祖先走过来的。曾经村里来过一位道人,有人兴致勃勃地把他领到树旁,热情地给他介绍古槐的灵性和历史,并说,就是老百姓不懂得敬护古树。于是道人没有吭气,提起笔写了一副对联,就转身走了。对联云:砍吾古槐吾无语,伤汝性命汝难逃。从此,古槐再也没有受到过人为的伤害。

现在,古槐长得更茂盛,很有枯树逢春的景象。除了古槐华盖般的树冠枝繁叶茂之外,树的根部也长出好多新枝,而且郁郁葱葱。我想可能有这么几个原因,一是村里年轻人少了,而且仅有的年轻人都在忙着挣钱,没人来骚扰它。二是前几年省里林业部门拨了几千元专款,村里人用不锈钢栏杆把古槐围了起来,没人能接近。关键是前十多年村里把古槐跟前的一个水池子填了起来。填水池是不对的,因为水池在庙的前面、在舞台的侧面,这肯定是有讲究、也是有科学依据的。但我们这一代人,或者加上我们上一代人,没有传统文化修养,都是从上世纪战争年代、“文革”年代、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过渡年代走过来的,很少接受过系统的传统文化教育和熏陶。因此,自以为是、数典忘祖便成了我们这个时代普遍的思维方式和思想方法。池子填了也没办法,但是对古槐有好处。因为池子尽管填平了,还是比周围低洼,一下雨,水还是能流进来。再就是填的土都是一些垃圾,既是活土,又有肥力,因此,树根受到良好的填埋保护,又能生长出新的树根和毛细根,更有利于吸收水分和营养。这样,古槐的寿命还会更长、更长!

我祝愿古槐永远是我们西杜村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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