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心

曾在三月的早春，坐于古老的庭院看燕子衔泥筑巢；曾在清凉的夏末，立于池塘岸边看满塘败荷孤芳自赏；亦曾在风起的深秋，看一枚落叶安静地赴美丽的死亡；但却独爱在飘雪的冬季，叹一句“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我不喜春的争先恐后，不恋夏的哗众取宠，不爱秋的优柔寡断，只宠冬的沉稳大方。

一直以为冬该是一位女子。当月光倾泻时，她于无人雪地，着一袭红衣，执新开之红梅，舞一曲惊鸿。月光该是她的倾慕者吧，要不怎舍得把自己的光亮都给了她的双眸，自己却失了颜色？红梅当是她的恋人吧，仿佛要将自己一生的芬芳吐露，只为她的一曲惊鸿。她尽情地舞着，为这天地所搭建的舞台，为这万物所发出的惊叹。光彩可蔽月，妖艳能比梅。这女子是冬，是夜晚的冬，妩媚多情。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暗红漆色的雕花窗棂跳跃到她翕动的鼻翼上，她缓缓睁开了惺忪的双眸。阳光不燥的天气怎可贪恋榻上的温存？起床，盥洗，着衣，梳妆，桌上放着一盏清茶，正溢出淡淡的茶香。她身着白色长裙，坐在窗前，手持一卷书，细细品读。阳光悄悄爬上她的眉梢，微风轻轻撩起她耳边的碎发。她不觉，不觉她的美像冬日里的阳光，不觉她的美像溢出的淡淡茶香，不觉她的美像窗外的雪化在掌心那柔柔的令人贪恋的触感。这女子亦是冬，是阳光下的冬，温和含蓄。

冬，或静，或动，无不流露出一种脱俗的气质。她不喜喧闹，河流便停止奔涌；她爱蓝天，白云便没有飘来；她厌枯草，荒枝侧叶便被深深掩盖。她伸出手指，缓缓抚平你眉间的惆怅；她踮起脚尖，撒下一捧雪花作为冬日的贺礼。你也许会为她的美所惊叹，你想抓住她的手，想轻捻她的发梢，想伸手抚上她的脸庞，但你触不到，你以为红颜多薄情，你以为她丢下了你。但当你沖出房门，你吸入的每一口氧气都有她的气息，你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她的足迹。你该明白，她未曾离去，她在天地之间，她在四海八荒。

自古深情天不佑，恨悠悠，几时休。当我看到第一棵小草破土而出时，我奔向她的身边，问道：“你要走了吗？”她不语，只是为我舞了最后一曲惊鸿。那天，她嘴角上扬的弧度融化了冰川；那刻，她的目光催生了我的世界的春暖花开。

“人杳杳，思依依，更无芳树有乌啼。凭将扫黛窗前月，持向金朝照别离。”是的，她已经走远，而我还沐雨而立。如果她不来，我不知道自己会等多久，但我不介意这样的等待，因为我宁愿孤独的是自己。

春天悄悄到来，所有的草木都来赴一场春的盛宴，而我只有修剪芜蔓的枝叶，等待下一次冬的到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