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凡

ONE

“哎，那个，你自己走啊？”高曲和叫住我。

“你瞎啊？”我看了眼自己右手挽着的女孩。

“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没和她一起走啊？”

“她？谁啊？”我故意提高了声调。

“就是……曲尽妙啊。”高曲和磨磨叽叽的，简直急死个人。

“哦，她啊，没什么，她有对象了就不和我在一起了。哎呀，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她对象是你呢。”

“真的啊？”我从来没见过高曲和这种表情，原来那种叫怂，现在这种……嗯，大概叫很怂吧。

“假的。”我白了他一眼。

“你怎么能这么黑她？”高曲和替他的女神委屈。

“我黑她？很明显我是在膈应你啊。”

“林沂，咱俩还是兄弟吗？你怎么净说些我不爱听的话呢。”高曲和这人，优点是没脾气，缺点是太没脾气了。

“哟，你还知道咱俩是兄弟呢，你可是一直在说我不爱听的话呢。”

在与曲尽妙绝交后的第十二天，我狠狠膈应了一把喜欢她一百二十天的高曲和。

对，绝交。

TWO

我和曲尽妙的初次见面，发生在一点不适合发展友谊的中考考场上。

第一场考语文，曲尽妙坐在我后面。

说实话，曲尽妙很好看，似娇花照水，却不似弱柳扶风。

考前我俩聊起了天。其他人在考场唠嗑估计都别有企图，但我不一样。

我就单纯地觉着这姑娘好看。

“你准备考哪个高中？”她问我。

“A中啊，妥妥的。”A中是我们这里最好的高中，我随便夸下海口。

“我也是，到时候A中见了。”曲尽妙笑着说。我觉得她不是把竹子画在胸中，而是写在脸上。然后我们很荣幸地在二流高中B中的一年八班再次相遇。

不过她和我不一样。

她是发挥失常，我是发挥超常。

原来她一早就和我不一样。

THREE

隔天中午我在食堂门口“偶遇”了高曲和。

我就发现，有些注定要遇到的东西根本就躲不掉，比如一把辛酸泪的期中考，比如满口荒唐言的高曲和。

“你干什么？”我抬头望着高曲和。

“哎，好巧，一起吃饭？”

“我说，你要早用这种不要脸的精神去追曲尽妙，还用得着在这儿受我压迫？”

“你是说这样我和曲尽妙就可以在一起了？嗯，我也觉得是这样。”高曲和很开心。唉，人傻就是好。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早点追她，她早就被你烦死了。从此你二人阴阳两隔，你就在这饱受相思之苦。哎呀，不过现在也没差，你现在不也受着相思之苦吗？所以万事想开点，有的事不是你努力了就会成功，通常结果会更差。”

“好歹我俩都活着，还在一个世界嘛。”

“哥们儿，现实点，你俩都活着，可不代表你俩在同一个世界。”

无论我怎么毒舌，高曲和都不郁闷。唉，人傻就是好。

高曲和帮我打了饭，我也就开恩让他坐在我对面。

“林沂，你和曲尽妙到底怎么了？”高曲和特没有眼力见儿地问。

我很忧伤。我和高曲和之间隔着一张餐桌和两个餐盘的距离，可他的智商却要围绕四百米的操场跑一圈才能勉强和我的智商同步。

而现在的我和曲尽妙之间的距离，大概，要跑两圈吧。

“我也不知道。”我想了想，如实说。

真的，我也不知道。

FOUR

我和曲尽妙原来是最好的朋友，这是顺理成章的事。

我和曲尽妙现在不算是朋友，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一个女孩每天在教室沉迷书海，一个女孩每天在操场放浪形骸。

她在学习的时候我想出去玩。

我在学习的时候我也想出去玩。

她想出去玩的时候……哦，她没有想出去玩的时候。

所以平行的时光里，我们处在了平行的空间里。

一个周末。

我说今天风和日丽，今天阳光正好，今天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咱们去看电影吧。

曲尽妙说不去。

于是我们没去看电影。可是她却和另外一个学霸姑娘一起去逛了书店。

于是我很生气。

我安慰自己，也許曲尽妙是太在乎我，她得了绝症不想我知道，怕我难过，所以才决定慢慢疏远我。

但我知道不是，她只是需要一个能和她一起学习、一起进步的朋友。

于是我们绝交了。

我很难过，因为女孩之间的感情太脆弱了。所以我决定以后要爷们儿一点，起码要比高曲和爷们儿。

我一度不想念书了。有同班同学中途辍学，读了大专。我听到这事儿的时候，就好像有一只灵感的小鸭子划着船扑棱扑棱地从我脑海里经过。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啊？”曲尽妙皱着眉头恶狠狠地对我说，“你要是敢不念看我怎么弄死你。”

“我……”大概也只有曲尽妙这种奇怪的气场能够镇得住我。其实现在也是。

“放心，我绝对会弄死你。”她对一道几何大题说，也对我说。

我现在也不想念书了。太好了，现在没有人要弄死我了。

但我再也不会和谁说“我不想念书了”，因为他们不会弄死我。

FIVE

我的故事讲完了。其实也算不上是故事，没有波澜的故事谁会愿意听，没人听的故事哪算得上是故事。

可是高曲和听了。听完他决定安慰我，就讲了他的故事。

然而这么无聊的故事只是在加剧我的苦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