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大人

阴天，容易有万事皆空的气氛。不宜动弹，只适合瘫坐。

几个老熟人懒在阿婉家的沙发上，喝了喝茶，又吃了點垃圾食品，顺便也聊起了这些天有点轰动的事情：一个程序员出身的小老板被前妻逼得跳了楼。俩人是透过交友网站认识的，女方专业钓凯子一样快速弄到了钱，然后闪离，男的搭上了命。

很少有这种事情发生，一向快言快语的许小姐，率先表达了不解。“为啥那男的连看一下有婚史的老婆的离婚调解书都愿意付费几十万？”“大概跟打付费游戏一样，已经花了那么多钱买装备了，眼下又要闯关，不能空杵在那。”在座的男性给出了一种解释。

作为“见多识广”的人，大家整体都显出了一些惊讶。这几年发际线正不断退后的小陆，显得更为愤慨一些。“太歹毒了，完全是杀鸡取卵，不留一点余地，除了买买买，连张合影都没有晒过，bitch们来钱太容易了，那男的也是太不值了。”也好理解，他跟死者算广义同行，是单纯的宅男，也没有解决好个人问题。对物欲蓬勃的女性，原本就有一点成见。此外，他也远没有他冤屈死去的同行有钱，拜金小姐们基本都不会光顾并勒索他。

另外两位已婚男士，则有另外的视角。一个夸赞了女方的相貌，另一个则不以为然。俩人甚至为此起了一点争执。点赞方说做人要凭良心，这种长相，搁人群里就算相当打眼了，何况个子还这么高挑，又没有整容。学历背景也还行……

不以为然的男士则认为女主角还是很土气，一股清纯也掩不住的土气，穿衣品位就不提了，面相也不好。“一般这类浓眉的女的，都是不能碰的。心机绝对深不可测，没有什么底线的。”

说到面相，大家雀跃起来。阿婉也插嘴了，她过去寝室的同学里就有这种黝黑眉毛的人，两条过目难忘的黑眉，挂在白净的脸庞上，再配合一双大眼，多数人都会对之奉上美女的标签。

但是阿婉总觉得别扭—她既承认这种拆开的五官的瞩目程度，但是又不认可它们组合在一起的风姿。“它们太凶了，太凌厉了。比起路人是美一点，但是也就那样吧。”

阿婉这么评价，当然绝非就事论事。万事都有由头，显然她对浓眉室友好感度很低。

接过话茬，她附和起来。“刚刚阿坚说得还挺对的，这类型确实不是省油的灯。我们宿舍那谁谁，就是典型的名堂多，心眼密，人也豁得出去。多数人做不出的事，她这里没有障碍的。可惜到底还是小地方出来的人，算计来算计去，也没有更大的造化。想方设法撬来的男朋友，最终还是留不住。倒是认的干爹型导师，起了一点作用，保研成功了。但是，研究生也没有什么用。当时觉得是个利好，3年后遍地都是，不值钱……”

在阿婉不太尊重的语气里，大家又新认识了一位黑眉女子，知道了她20岁出头日子里的一些计谋与愿景。比起新闻里的厉害女士来说，阿婉的室友其实还是生错了时代，早生了那么七八年，此外也因为所在城市的原因，没能最大化自己的能耐。野心在线，奈何机缘差了一点。所以最终还是只能泯然众人矣。

“跟眉形有什么关系呢？一样米百样人，总是有人狠心一点，有人软糯一点的。面相这东西，也就跟算卦一样，能说准的只是一小部分。”

一伙人七嘴八舌，讨论了一个下午，仿佛在议论一部刚打上片尾字幕的电影，那些离奇荒诞的剧情和人物背景，离自己既有点远又并非不可触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大家从他人的悲剧里，确认了自己的安全，从他人的贪婪中，找寻到了自己的宁静淡泊，于是，一种微妙的、岁月静好一类的平衡感席卷了在座的每一个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