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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卢布林的魔术师》中的叙事判断

2017-09-23张亦菲

宿州学院学报 2017年7期
关键词:莉亚埃米魔术师

张亦菲,毕 青

江苏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徐州,221116

论《卢布林的魔术师》中的叙事判断

张亦菲,毕 青

江苏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徐州,221116

运用费伦的叙事判断理论,探讨梅休尔和读者对梅休尔为埃米莉亚抛家弃宗这一曲折事件所作出的叙事判断。结果显示:梅休尔和读者所作出的阐释判断皆来源于对梅休尔的内心欲望,梅休尔和读者所作出的伦理判断源于伦理道德观的差异,读者所作出的审美判断则因小说视角变化与叙述风格。通过分析小说中的叙事判断,揭示了梅休尔对体面、成功而受人尊重的生活的向往以及对犹太伦理道德的抛弃与回归。而读者在隐含作者的引导下,更加深刻地理解小说,促进自我伦理道德的提升,从而获得审美体验。

叙事判断;欲望;伦理;审美;隐含作者

1 问题的提出

《卢布林的魔术师》是由美国著名小说家艾萨克·巴什维斯·辛格撰写的一部著名的长篇小说。小说中主人公雅夏·梅休尔是一个技艺精湛的魔术师,尤其是他开锁的能力让人十分惊讶,因为他可以轻松地打开内部结构极其复杂的锁。他和妻子住在卢布林,然而他生性好色,同许多女人来往。在欲望的驱使下,梅休尔为了能够与埃米莉亚一起出国,竟然铤而走险去偷窃,结果偷窃未成,反而跌伤了一只脚。最后梅休尔将自己关进一个小屋中忏悔。

目前,对《卢布林的魔术师》这部小说的研究,国外学者涉及原型批评与叙事等。例如,欧文·布肯将《卢布林的魔术师》作为一个典型的例子来验证辛格小说的叙事结构[1],黛娜·普拉道特将梅休尔看作是生活在19世纪波兰的唐·璜[2]。而国内学者对这部小说的研究除了涉及原型批评和叙事外,还涉及主题研究。例如,程爱民通过讨论犹太身份、犹太道德及犹太主义来突出犹太传统的背弃与回归这个主题[3],毕青以格雷马斯的“符号矩阵”理论分析了人物间的矛盾、对立和转换[4]。另外,她也通过分析男性叙事话语揭示了在犹太文化下的男性身份及其道德意识[5]。鲜有学者从费伦的叙事判断来分析小说,亦鲜有学者涉及小说人物与读者的判断关系,为此,本文试以叙事判断这个理论来分析梅休尔和读者就梅休尔为埃米莉亚去偷窃并抛家弃宗这一事件所作出的阐释判断、伦理判断和审美判断,探讨主人公内心深处的欲望和伦理观,并分析读者如何通过三种叙事判断增强对小说的理解与欣赏。

2 叙事判断理论辨析

费伦提出的叙事判断主要涉及三种叙事判断类型,即阐释判断、伦理判断和审美判断。阐释判断和伦理判断分别为“对于行动(action)或叙事其他因子所作出的阐释判断;对人物或行动的道德价值所作出的伦理判断”[6]372。费伦还对二者进行了区别,即“阐释判断将某事视为X而不是Y的决定,伦理判断关于构成人物活动价值、叙述者活动价值以及作者活动价值的决定”[7]。从二者的定义以及费伦对《深红色的蜡烛》《赎罪》的分析可知,阐释判断更多地是探究某事的目的或是可能性,而伦理判断则着重于伦理道德方面的分析。审美判断即“对于叙事及其组成部分之艺术质量所作出的审美判断”[6]372,分为两个层次活动,即“作为‘第一层次的活动’的审美判断是指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对于叙述技巧的持续判断,如对文体、时态、话语等的判断;作为‘第二层次的活动’审美判断则是指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或完成阅读后对叙事整体质量的判断”[8]。

另外,费伦“采纳了布思‘隐含作者’的概念及其基本内涵,认为作者意图之于文本意义的重要性仍然是第一位的;同时,‘作者意图’不是指外在于文本的现实作者的意图,而是以文本为依托、内在于文本的隐含作者的意图”[9]。费伦在《体验小说》中提出:“不同的读者可以共享相似的阅读体验,而共享阅读体验的可能性在于通过作者对进程的控制以及作者对阐释判断、伦理判断、审美判断等三种叙事判断的引导。”[10]以上暗示了小说中的隐含作者将会对读者在叙事判断上起引导作用。而在《卢布林的魔术师》中,主人公梅休尔是小说发展的关键人物,他在为埃米莉亚而抛家弃宗这一事件中,也不断地自我判断。此外,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也同样在对梅休尔及梅休尔的判断进行不断地判断,然而读者的判断会受到隐含作者的影响,最终将会做出与隐含作者接近或一致的判断。

3 阐释判断

3.1 梅休尔的阐释判断

为了和埃米莉亚远走高飞,梅休尔必须要作出选择,要么抛弃他的一切,要么就抛弃埃米莉亚,最终他以偷窃行为表明了他的决定。梅休尔之所以如此,主要还是因他内心的欲望驱使他。他对自己这一选择行为的阐释判断,实际上是他对自己内心欲望的阐释判断。

首先,梅休尔对性欲的渴望。梅休尔的妻子是个虔诚的犹太女性,而梅休尔则相反,只能算是半个犹太人。梅休尔无法从妻子那里获得更多的激情,只是平淡的生活。然而,埃米莉亚既优雅又风骚,给了梅休尔一种从未有过的激情,让他日思夜想,静不下心来。此外,埃米莉亚并未将自己直接委身于梅休尔,这更加使梅休尔渴望得到她。

最后,梅休尔渴望成功,渴望获得尊重。他常常幻想自己成名,在欧洲大剧场里演出的情景,人们尊重并欣赏他。埃米莉亚要求去国外发展,促使梅休尔内心的欲望更加强烈。在波兰,种族与职业歧视使他无法得到应有的回报。身为犹太人,他的同类看不起他,认为他是个骗子,甚至认为他为魔鬼工作。而非犹太人也看不起他,且在工资上压榨他。更糟糕的是,魔术师这个职业在波兰依然被认为是一种失败的工作,尽管人们喜欢魔术表演,但是对魔术师却持着一种鄙视的眼光。实际上,埃米莉亚就像是这一切幻想的载体,对她的追求与拥有,就是对体面、成功、受人尊敬的生活的追求与拥有。梅休尔的欲望实则暗示了他对自己这一选择行为的阐释判断。

3.2 读者的阐释判断

读者在小说阅读过程中也会作出相应的阐释判断。最初,读者也许认为梅休尔因迷恋女色所以出现要为埃米莉亚而抛家弃宗的念头。此外,梅休尔对犹太教和上帝的怀疑也使得读者很容易地接受他是个生活放荡的人。然而,隐含作者的真正目的并非是让读者去了解他对肉欲的渴望,而是为了引导读者逐渐去发现梅休尔内心真正渴望的东西,并对他的行为及其判断作出相应的阐释判断。

4 伦理判断

4.1 梅休尔的伦理判断

梅休尔在作出阐释判断的同时,实际上也作出了相应的伦理判断。就偷盗与宗教上,二者是密切相关的,因为犹太宗教禁止偷盗。而他偷盗与否实际上就是他对宗教价值的选择。起初,当一伙人要他加入他们一起去偷窃时,梅休尔说:“我仍然相信第八戒。”[11]52犹太人信奉“十诫”,而第八诫即不可偷盗。从这儿可以看出他认为偷盗是不道德的,坚守着教义。然而,梅休尔最终还是施行了偷窃。因为他认为,他仅仅就只偷窃一次,且这一次偷窃是有合理原因的,而所偷之人不过是个守奴才,所以他为了得到埃米莉亚,为了以后能够过上体面而受人尊敬的生活,将之前的伦理道德抛之不顾,这实际上也体现了梅休尔对犹太教的背弃,表明了他对偷窃所作出的伦理判断即一次偷窃未必是不道德的。

就为埃米莉亚而抛家上,则事关梅休尔与他的妻子与情人的关系。最初,他是感到骄傲的。尽管他有许多情人,“但是在他心底里,他对自己的婚姻始终保持着神圣的看法”[11]14。这暴露了他并未将自己与其他女人鬼混当成是不道德的事,甚至认为自己对婚姻很忠诚。但与埃米莉亚交往后,他的心就躁动不安了。她要求他抛弃家庭,改变信仰,还要准备一大笔钱。他也一直想着要为她抛家弃宗,甚至去偷窃。然而,他却一直处于进退两难的局面,不断质疑自己,这暗示了他认为为她而抛家弃宗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正因他所作出了负面的伦理判断,才会一直挣扎,才会有后来这样的反映与决定。梅休尔“握着埃米莉亚的手,但是怒火在他心里燃烧。他不能抛弃埃斯特,改变宗教信仰,也不能为了埃米莉亚一下子去做贼”[11]82。这再次反映了他不仅在偷窃这事上作出了负面的伦理判断,同时也在为埃米莉亚而抛家弃宗上作出了负面的伦理判断。最后,梅休尔归家忏悔,再次对自己原先的行为作出了伦理判断,即抛家弃宗是不道德的行为,也是对信仰的玷污。梅休尔这一转变不仅是他的忏悔,也是他对犹太教伦理道德的回归,对其犹太身份的认同。

4.2 读者的伦理判断

随着梅休尔言行的不断变化,读者的伦理判断也在不断变化,尽管不同读者有不同的伦理道德观,但隐含作者往往引导着读者,使其伦理道德观向隐含读者靠近。起初,读者也许会因梅休尔生活放荡而认为他在两性关系上不道德,因为他已经有了一个善解人意而又忠诚的妻子。更让读者不解的事,他拥有妻子和情人,却认为自己把婚姻看得很神圣,梅休尔这种自我肯定的伦理判断对读者来说是很难接受的。在读者看来,这种行为是一种违背婚姻契约的不道德的行为。

后来,梅休尔为了埃米莉亚偷窃未果,反而摔瘸了一条腿。他的偷窃行为实际上也反映了他的伦理判断,尽管偷窃在犹太教是不允许的,但为了埃米莉亚,他认为一次偷窃已不算偷窃,抛家弃宗似乎也没什么道德不道德之说。隐含作者在这儿不仅引导读者去发觉偷窃这件事不仅不道德,而且也反应了梅休尔对犹太教的进一步的抛弃。另外,多年来,梅休尔可以毫不费力地打开最复杂的锁,结果却在一个简单的锁上失误。多年来,他从很高的地方跳下来,跳过几百次,都没受伤,但这次却伤了。隐含作者通过开锁和从高处跳下前后的对照,通过偷窃失败这一结果,让读者看到梅休尔所作出的伦理判断并不合理,最终其因作出错误的伦理判断而导致最终的惩罚,也以此引起读者对伦理问题的重视。

5 审美判断

5.1 读者的审美判断

由于小说人物是故事内的,无法作出对小说的审美判断,所以审美判断主要是对读者而言。就叙述技巧而言,小说主要涉及写作视角与写作风格。隐含作者在引导读者进行阐释判断与伦理判断时,也在引导读者进行审美判断,从而获得审美体验。

小说写作主要采取全知视角。全知视角可以使读者快速而又全面地知道人物的相关信息。如开头,很详细地把梅休尔和他的家庭展现给读者,使读者可以很快地了解小说人物,为进入小说情节作了铺垫。此外,读者也会产生一种无所不知的感觉,这暗示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所体验的一种审美判断,即在小说开始隐含作者想让读者很容易接受小说,而不是费劲脑汁去琢磨或是完全空白。另外,读者有时也会感受到梅休尔的视角,通过他的视角,读者可以更真切地体会到在埃米莉亚与他的家庭和信仰之间作出选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梅休尔这种自白在小说中多处出现,并与叙述者的叙述穿插。这些是隐含作者想带给读者的一种审美体验。在这种体验中,读者对这种视角转换进行审美判断。若读者在这种角度转换中有所共鸣,则会对小说产生一种阅读上的满足与欣赏感。若是读者未能感受到,则可能否定小说。

这篇小说令人印象深刻的文风就是使用反问句。这些反问句可能暗示了隐含作者的意图,也可能是为了吸引读者的兴趣或思考。如小说开端就抛出了问题:“但是他怎么可能用正当手段弄到这么许多钱呢?”[11]15这个反问句看似是反问,实则暗示了如果他想要获得一大笔钱,只能采取非法手段。读者在思考这个反问句时,实际上就是在接收隐含作者的思想。另外,读者可能会顺着隐含作者的思路继续思考下去,提出梅休尔到底是想通过什么非法手段呢?他真得这样做了么?他最后成功了么?在这个过程中,读者通过思考获得了一定的欣赏能力。而后读者会面临更多的反问。“但是他真的会落到做小偷的地步吗?”[11]55类似这样的疑问使读者也陷入一种无限的思索中,这里实际上是隐含作者有意让读者处于一种被悬置的状态,引导读者从多个角度去判断、去体会人物。反问句所带给读者的更多是思考,读者在思考中可以更好地体会隐含作者所要暗含的内容,读者对反问句这种形式的思考与欣赏,也会使读者对小说整体的感觉和质量进行审美判断。读者对反问句的欣赏越高,那么读者对小说的整体审美判断也会越高。反之,读者若是无法理解隐含作者所留下的问题或是无法欣赏这种留白,则可能否定小说,产生不愉快的审美体验。

6 结 语

通过对小说《卢布林魔术师》的叙事判断的分析可知,小说主人公和读者都分别作出了叙事判断,并且他们的叙事判断处于一种动态过程。读者的判断也会受到隐含作者的影响或引导,而对梅休尔不断变化的思想行为和判断不断地作出相应的判断。

梅休尔对自己行为的阐释判断实际上是来源于对自己内心欲望的判断;读者对梅休尔行为及其判断实际上是在隐含作者的引导下所作出的阐释判断,并逐渐发觉梅休尔内心渴望受到尊重,也渴望过上体面、富裕的生活。梅休尔的伦理判断则是因其对道德与宗教的认可、抛弃与回归的不断更替;读者的伦理判断则主要是受到隐含作者的影响,做出与隐含作者一致的伦理判断,认为梅休尔在为埃米莉亚去偷窃以及两性关系上是不道德的,这也促进了读者在伦理道德上的提升。此外,读者不仅在隐含作者的引导下发现梅休尔犹太信仰的背弃与回归的过程,也体验到人的多重性与不确定性。审美判断主要涉及读者的判断,在隐含作者的引导下,读者可察觉出小说视角变化与叙述风格,并感受阅读所带来的美感,增强了读者对小说的理解和欣赏能力。借助费伦的叙事判断理论来分析小说,使得小说分析不仅仅是围绕人物与事件,也使读者参与进来。人物与读者叙事判断的结合不仅突出了小说所隐含的意义,也为分析此小说的学者提供了一个新的角度。尽管仅涉及到主人公与读者的叙事判断,但亦可以从不同人物或叙述者或作者等来分析,并考虑所作出的三种叙事判断之间的关系。此外,叙事判断是在叙事进程中发生的,因而小说中事件发生的叙事进程也值得更多的人去深思。

[1]Buchen Irving H.Isaac Bashevis Singer and the Eternal Past[J].Critique:Studies in Modern Fiction,1966,8(3):5-18

[2]Pladott Dinah.Casanova or Schlemiel?The Don Juan Archetype in I B Singer's Fiction[J].Yiddish,1985,6(2-3):55-71

[3]程爱民.论艾·辛格小说的主题模式[J].外国文学,2001(5):57-64

[4]毕青.《卢布林的魔术师》中的符号矩形方阵[J].外国文学研究,2002(2):62-66

[5]毕青.从《卢布林的魔术师》看辛格创作的男性立场[J].江苏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3):28-31

[6]费伦,拉比诺维茨.当代叙事理论指南[M].申丹,马海良,宁一中,等,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372

[7]费伦.文学叙事研究的修辞美学及其他论题[J].江西社会科学,2007(7):25-31

[8]尚必武.被误读的母爱:莫里森新作《慈悲》中的叙事判断[J].外国文学研究,2010,32(4):60-69

[9]王洪杰.“居间”的辩证法:詹姆斯·费伦的《作为修辞的叙事》的方法论诠释[J].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61(3):314-318

[10]尚必武.修辞诗学及当代叙事理论:詹姆斯·费伦教授访谈[J].当代外国文学,2010,31(2):153-159

[11]Singer,Isaac Bashevis.The Magician of Lublin[M].Elaine Gottlieb,Joseph Singer,Trans. New York:Penguin Books,1979

[12]傅晓微.雅夏真是个犹太唐璜吗:1978年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辞》质疑[J].外国文学评论,1999(4):77-85

(责任编辑:胡永近)

I106.4

:A

:1673-2006(2017)07-0062-04

10.3969/j.issn.1673-2006.2017.07.016

2017-02-18

张亦菲(1992-),女,江苏徐州人,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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