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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是真的吗?

2017-09-19欧阳炜

中学语文·大语文论坛 2017年8期
关键词:太学四门国子监

欧阳炜

韩愈在《师说》中感慨“师道之不传也久矣”,苏教版的教材将“师道”解释为“从师学习的道理”,整句话可以理解为“从师学习的道理已经很久都不流传了”。笔者对此颇为疑惑,难道在科举制度已经成熟的唐代,读书人都不愿从师,甚至耻于从师了吗?

要判断“师道不传”的真伪,我以为首先要关注的是韩愈创作《师说》的时代背景。

韩愈于贞元十七年(801年),通过铨选,第二年春(802年)被任命为国子监四门博士,开始他真正的为官生涯。期后宦海沉浮,他又先后多次担任了与学校相关的职务。《师说》写于802年,正是韩愈初入仕途,踌躇满志,担任国子监四门博士的时候。

唐朝的科举制度分常举和制举,且以常举为主。而常举中首推明经和进士两科。对于这二者,学者岑仲勉有如下评价:“明经多帖两经,似乎较难,然《孝经》、《论语》文字无多,不难兼习。……进士诗、赋限韵,要须自出心裁,比口试专凭默记者,难易有差。”由此可见,明经科关注识记,比较简单,进士科要考查诗赋,注重个性,相对难度较大。正因为如此,当时的知识分子普遍认为进士科比明经科更能体现个人才学。而当时以国子监为代表的官学,他们将儒家经典作为教学的主要内容,这明显背离了进士科的考试要求,因此逐渐受到了太学学子的轻视。

另外,唐代对魏晋以来的门阀制度仍有所保留。当时能进太学的学生,大多出身贵族,他们凭借高贵的出生,看不起官位低微的太学老师。韩愈曾在《请复国子监生徒状》中直陈国子监学生出身的情况:“国子馆学生三百人,皆取文武三品以上及国公子孙从三品以上曾孙补充;太学馆学生五百人,皆取五品以上及郡县工资孙从三品以上曾孙补充;四门馆学生五百人,皆取七品以上及侯伯子男子补充”。而国子监学官的官阶和任职却总体较低,即使是总管教育的国子祭酒也不过区区从三品的官职,更不用说在它之下的低阶学官了。老师的官阶普遍低,而其教授的学生们却大多出身豪门,如此巨大的反差导致太学中学生不尊重老师的现象频频出现。

作为初任国子监四门博士的韩愈,面对太学中的这些现象自然痛心疾首,于是作《师说》希望引起人们对此的重视。但是我们要注意到,太学里的学生毕竟只是天下读书人中一小部分,太学里的学生不尊师,并不意味着所有读书人都不尊师。韩愈在《柳子厚墓志铭》中曾这样写道“衡阳以南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新唐书·韩愈传》中也记载“成就后进士,往往有名。经愈指授,皆称‘韩门弟子”。这说明当时不管是柳宗元还是韩愈,他们都是有许多学生的,也有许多学生是愿意以他们为师的。这就再次印证“耻于从师”其实只是太学里的特殊现象,就整个社会而言,“师道”并不是“不传”。

既然当时的大多数读书人仍然愿意从师学习,那么将“师道”简单理解成“从师求学的道理”自然就显得不妥了。韩愈如果针对的只是太学里的特殊现象,他又为何要罔顾真实,剑指整个社会呢?如果“师道”不能简单理解成“从师学习的道理”,那么韩愈眼中的“师道”到底是什么呢?

众所周知,唐朝皇室并不是纯粹的汉族血统,为了巩固统治,提升皇室在民间的地位,于是自称是老子李耳的后人,并大力支持道教的发展。而在武则天执政时期,佛教也迎来了发展的春天。佛道两教发展迅速,而儒家学说的地位遭到动摇。再加上八年安史之乱(755—763),整个盛唐时代一去不返,整个社会表面上稳定,实则暗流涌动。在这种情况之下,一部分有识之士开始要求复兴儒学,“适于时,救其弊”,意图中兴,其中就以韩愈和柳宗元为代表。

韩愈认为老师的职责是“传道受业解惑”,但他又说“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非吾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也”。也就是说,他认可的“师”教授的不是“句读”之类的小学,而是孔孟大道,是儒家思想。因此,在此背景下写成的《师说》,其实是韓愈力图重振儒学的一次宣言。韩愈感慨“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其实不是一般地慨叹人们不愿从师,而是抱怨时人尤其是士大夫权贵对儒家道统的冷淡与背离,失去了正确的指导思想。

中学生对文言文的学习主要是依托课本的注释,因此,课本的注解对于学生正确理解全文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苏教版对“师道”一词的解释显得不够严谨,容易引发读者的误解。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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