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晗

潘粤明看起来不太像一个“明星”。这个明星指的是被个人及经纪公司把控过完美的个人“IP”。完美越甚，离真实越远。

我开玩笑说，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不“blingbling”的采访对象。潘粤明诧异地问：“‘blingbling是什么意思？”工作人员一番科普后，潘粤明无奈地解释：“你让装我也装不出来，我装了以后我自己都别扭，我不能那么活着。”但最后他也承认，作为演员，自己最大的弱势就是生活里太低调了。

“我挺容易满足。在角色里，各种无厘头，各种不合理，都是合理的，你不拍的时候，可能心就收了。我要是有时候真的挺开心，嗨起来的时候也不这样，但是会比较在意和什么人在一起，总会想万一伤害到别人怎么办？这是不是我有什么问题呢？”

“不好伤害别人”，潘粤明自己大概没有意识到，这句话他在13年的一次采访中也曾经说过，在娱乐圈这个竞争机制恐怖的地方，潘粤明竭尽所能地保留了一丝柔软——如果把人类类比成动物，潘粤明注定不是狮子那个类型的，他是标准的食草动物。

但这种柔软中是带有劲道和筋骨的，好比他藏在文艺青年外形下的“摇滚情节”，又好比他在最近与观众见面的《白夜追凶》中饰演的一位“硬汉”警察，更要一人分饰两角。“演员就得活在人物里面。有时候可能你演的是一个比较文弱的人，那你就得把自己塞在文弱这个壳子里面。这个戏对我来说是一种真正的释放。”

有时候我们会把“文艺”理解为，敏感，好幻想，易打碎。作为媒体和观众眼中曾经的“文艺小生”，在经历了生活的坍塌与重建之后，潘粤明变得更加稳固和坚韧：“我知道怎么去形容叶子和露水的关系，知道怎么去理解一个角色，我的敏感在这里，在艺术上的判断上，而不是在生活中。每一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挫折，这就是成长。如果你不被雕刻的话，你也不知道那个痕迹的魅力是什么。说实话我还挺不愿意让人再把我看成文艺青年，可能我就是这样一个气质，但人的坚强不是写在脸上。”

“演《白夜追凶》就跟一吃货看见满汉全席似的，撒开了吃，坐在桌子上打着滚吃。”

Q：为什么会选择接拍《白夜追凶》这部戏？

A：我觉得家长里短、感情纠葛的题材太多了。当然从古至今，感情永远是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但是我觉得《白夜追凶》这个本子很有创意，再加上我跟导演合作过，我知道他想拍成什么样，也知道他们想弄出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东西。我在这里面是演两个人，亲哥俩，长得一模一样。哥哥是警察，弟弟是通缉犯，哥哥因为之前破案的时候受到了巨大的伤害，所以他留下了这样的心理阴影，一到暗的地方就发作，所以弟弟只能是晚上出来利用哥哥的身份配合哥哥查案，顺带寻找自己案子的蛛丝马迹，每天24小时俩人各分担一半。两个人性格完全不一样，哥哥不太爱说话，心思比较缜密，做事比较扎实，想得比较多，属于老谋深算那种。弟弟就是有点天马行空，又是混社会的，所以他跟哥哥除了长相一样以外，两个人完全不是一个路数，总是有一些阴差阳错，出危险需要破解，所以这部戏就很有看头了。观众看进去之后会站在兄弟俩的角度去感受主观上的那种刺激。我希望我能够通过这个角色的演绎，带着大家一起冒险，也希望这部戏能够在涉案题材这一块有一个突破。

Q：一人分饰两角对演员来说肯定是有一定难度的吧？

A：演员其实心里边都住着一个神经病，但是演员他跟神经病的区别就在于他能够控制，难处就是你放出去以后能不能收回来，你怎么掌握好这个弹性。然后就是怎么区分兄弟俩不同的特征，而且能够顺理成章。因为众所周知，一个戏它不是按剧本顺序拍的，它有可能上来就拍大结局，杀青的时候才拍第一集，这其实对于演员来说挑战性是非常大的。你需要在工作之余把这些零七八碎的东西整合出来，把这个人整个脉络理顺了，就跟一个几十万块的拼图游戏一样，尤其是这种戏还不是一个人演一个角色，你要记住自己台词的逻辑重音，记住自己的行为，记住自己的表情。然后我、在改完头型化完妆，可能很累之后，怎么去接上之前我演的那些东西。大结局其实就是这样，兄弟俩同时在父母的墓前扫墓的时候，有一大段对话，大概有一分多钟，我就是跟空气演，演完了哥哥以后再去演弟弟。导演特别怕表情衔接不上，好比说我这边回头很质疑地看了一下，那边轻蔑地笑了一下这种，但是奇迹就发生了，最后就真的合上了，所以我也觉得还挺有运气的。这种戏对演员来说真的是比较爽，就跟一吃货看见满汉全席似的，就撒开了吃，而且没人跟你抢，坐桌子上打着滚吃都行，对于演员来说这个经历还是很难得的，不是每个演员都有这样的机遇。

Q：这部戏演警察有很多的打戏，以前有拍打戏的经验么？

A：打戏其实也涉及的不少，好比古装戏，虽然有的古装戏没有打戏，但我还有挨打的戏。我以前的戏也是要跟武行合作的，也有飞行的戏，吊钢丝的。吃的苦也不少，有一定的经验。包括《唐人街探案》，我那个最后跳楼的镜头，那是一个镜头完成的，从大特写开始哭，然后说台词，最后绝望，撞碎玻璃一直落到地下，被车撞开。那个镜头我跳了很多次楼，那个楼十几米，尤其我拍那个镜头的时候是已经收工了。导演突发奇想说，这个镜头这么处理肯定更有冲击力。一个在泰国准备卸妆收工回去打算好好游个泳的人突然被说先不用卸妆，换上衣服要吊威亚，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然后他会跟你讲，这个镜头你放心，武指都是成龙的，这个镜头简单。最后完成了大家鼓掌，武指过来说：“兄弟你牛，反正我不敢。”我被这么“坑”太多次了，但是其实对于我来说，从小学影视制作，我懂镜头，所以我知道有些创意是非常值得珍惜的。

“开机的一瞬间我就不是我了，变成了一个舞台，角色站在我心里一直活到杀青。”

Q：有媒体曾经评价过，你的这种性格在演艺圈高强度的竞争机制之下能够立足挺不可思议的。

A：有演技的演员太多了，我觉得要结合这个市场，找清楚自己的定位。有时候未必迎合大众的方向去拼命地努力就对，因为观众虽然有从众心理，喜欢去跟着热度走，但有时候也喜欢比较独立、比较个性的东西，所以我觉得你如果说能用自己独到的见解去创作角色，大家也会支持你的。我一直觉得演员应该像橡皮泥一样，虽然要有自己的颜色，有自己的弹性，但是想捏什么一定能捏成什么这个是特别重要的。我的形象跟大多数角色都不打架，这可能也是一个优势。我不是最帅的，但我也不是最笨的一个，所以我不会被顶到风口浪尖上，但也不会被甩出去，有些人为什么上来得快，下的也快，他红得太容易了，不知道怎么去保养，这个就很麻烦了，当他觉得红就是因为他帅的时候就是走下坡路的开始。我很享受我现在的这个工作状态，开机的一瞬间我就不是我了，变成了一个舞臺，角色站在我心里一直活到杀青，杀青以后我就好好地投入到生活当中，然后去享受生活。

Q：现在年龄和生活阅历增加了，戏路是不是也更宽阔了一些？

A：这是一定的，就好比说我平时经常写书法、画画，你会的技术多了以后，你就会想尝试那些原来触不可及的。演员也是这样一个过渡。当你觉得自己也能够驾驭更广泛的技术范围和情绪的时候，当你发现你在镜头前还有没有用到的一些对表演的理解的时候，你就会期待有些角色出现。这种期待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但这种愉悦是其他工作属性不见得能带来的，你就是自己的舞台，你要站在自己的身上和灵魂上去塑造人物的时候，这个就是表演和其他工种的属性区分。

Q：你觉得大众通过媒体等各种传播工具所了解的潘粤明，跟真实的你相差有多少？

A：差挺多的，其实我也没太关注大众怎么去理解，但是有时候也会看一看微博，我就觉得自己辛辛苦苦拍的戏，把所有的感情都投入进去了，希望大家也能够感受到我的这份热忱。但是你有的时候也会看到一些人说不好听的话，看看也就过去了，也有真的想回的时候，但有没有意义呢？不知道。有的人可能直接就怼，我有时候也挺羡慕这些人的，甭管他的立场、初衷对不对，他至少对得起自己的性格，也是一种通透，挺好的。我觉得人不能因为阅历多了就一忍再忍，还是应该去面对大自然释放自己真实的感情，这可能也是我要改进的地方，要像演戏里全情投入到角色当中那样，你认定这个人物到底有多丰满，你就把所有空白的地方都给它填上去了。

Q：在微博上你晒出自己的绘画作品，平常不在戏上的时候经常画画吗？

A：你听说过绘画是最好的心理按摩吗？它真的是非常养人，当然你得喜欢，体会到快乐在其中。我有时候经常画着画着就忘了吃饭，等饿的时候发现已经到晚上了。也有时候一画就画一夜，一直到天亮。除了拍戏之外还有另一个技能施展自己，我挺开心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