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娟，尉倩，尚煜东，刘安成，吴永朋

陕西省西安植物园，陕西省植物研究所，西安 710061

自然科学史

王莲属(Victoria)植物分类学地位的确立*

李淑娟†，尉倩，尚煜东，刘安成，吴永朋

陕西省西安植物园，陕西省植物研究所，西安 710061

王莲是世界著名的热带水生观赏植物，有“水生花王”之称，深受人们的喜爱。在相关文献记载中，其发现人和植物学命名人说法各异，拉丁名混乱不一，影响对王莲的进一步研究。通过查阅原始资料，考证了王莲属分类学地位的确立及物种命名的历史，探究了种名出现错误的原因。结果表明，王莲的属名是以维多利亚女王的名字Victoria来命名的，由John Lindley先生在1837年确立，该属有两个种，亚马逊王莲和克鲁兹王莲。亚马逊王莲的发现与命名一直颇受争议，目前，被广泛接受的种名是Victoria amazonica(Poepp.) J. C. Sowerby，该学名由皇家植物学会的秘书长James De Carle Sowerby先生于1850年确定；克鲁兹王莲的种名是Victoria cruziana A. D’Orbigny，由Alcide D'Orbigny先生1840年命名。

王莲属(Victoria)；发现；命名史

王莲是对睡莲科(Nymphaeaceae)王莲属(Victoria)植物的统称。目前，世界上共有2个种，亚马逊王莲(Victoria amazonica (Poepp.) J. C. Sowerby)和克鲁兹王莲(Victoria cruziana A. D’Orbigny)，原产于南美洲的巴西、玻利维亚、圭亚那、乌拉圭等国的热带地区[1-3]。王莲以其巨大、奇特的叶片和花朵著称，其叶片直径常达2 m、盘状，具有惊人的承载力——成人可以安全地站立其上；花朵直径常达30㎝，初开时具有浓郁的凤梨香味，且在开放的3 天，依次为白色、浅紫红色和深紫红色[4]。故此，这种神奇的植物自发现之日起，就引起了人们浓厚的兴趣，它所到之处，都会引起轰动效应。王莲于1958年引入我国[2]，目前已在我国北至沈阳、西至西双版纳的广大地区栽培。

当我们对这个神秘的外来种进行深入了解时，才发现相关的中文文献较少，且查阅到的文献资料内容相互有矛盾[1-9]。例如，在一些文献及网络上可查到的王莲的拉丁名就有近10个，如：V. regia Lindl.、V. amazonica、V. amazonica Planch. ex Casp.、V. regina R. H. Schomb、V. Regalis Schomburgk、V. argentina Burmeist.、V. trickeri (F. Henkel ex Malme) hort. ex Mutzek和V. cruziana A. D. Orb.等，还有报道称王莲属有3个种[1]。究竟是2个种还是3个种？这么多的学名，谁是谁非？它们与几个物种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带着这些疑问，我们查阅了相关的外文文献。原来，王莲属物种植物学地位的确立经历了如此多的曲折。

1 王莲的发现及植物学地位确立

1.1 最重要的一次发现

1837年7月中旬，英国皇家地理学会(The Royal Geographical Society)收到了一个来自英属圭亚那的包裹。这个包裹是由该学会资助并派往圭亚那进行地理及自然资源状况考察的德国人Robert Hermann Schomburgk寄来的。当打开包裹时，所有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们被其中几幅巨大的彩色绘图所吸引——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植物，水面上密密地漂着一个个大圆盘，其中点缀着硕大的白色花朵(图1)。就像Schomburgk先生在报告中所述，这是“A vegetable wonder” ！近圆形的叶片直径有4～6英尺(120～180 cm)，叶面是绿色的，叶背为暗紫红色，叶片边缘卷起，像茶盘一样；花朵直径1英尺多(超过30 cm)，花瓣白色，花朵中心位置是紫红色的；叶背及萼片上都密密麻麻布满巨大的刺(图2)。等大家反应过来时，近日的忧愁一扫而光，这是雪中送炭，Schomburgk先生是他们的福星！

图1 根据Shomburgk先生的描述绘制的原产地生境和王莲生长状态[16]

图2 王莲的叶片和花朵[16]

原来，近日William国王已经过世，他的侄女Victoria公主将于1837年7月20日继位成为新的女王。地理学会一直受皇家资助，能否得到新女王的继续资助是他们目前最担忧的。这个“vegetable wonder”绝对是最好的贺礼(Victoria女王是一个知识渊博的人，而且特别喜欢花卉)，在不列颠自己的殖民地领土上发现这样一个神奇而华丽的植物，绝对是一个好兆头，预示着新女王的统治将繁荣昌盛，而且Schomburgk先生在信中也提出，希望以Victoria公主的名字来命名这个新物种(当时他还不知道Victoria公主即将继位)。对于这个新物种，Schomburgk先生觉得它应该是睡莲属的，所以建议命名为Nympheae victoria。

当然，对于植物鉴定最有权威的应该是植物学家，所以他在信中请求地理学会将他准备的另一份材料(植物画像和形态特征描述)送给伦敦植物学会，请专家帮忙鉴定。但这个请求让地理学会有些为难：按说Schomburgk先生是受地理学会的资助前去考察的，他的这个发现的所有权应该归地理学会。如果把相关资料给植物学会，相信植物专家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鉴定，并为其命名，甚至献礼给女王，这样，地理学会这个所有权人有可能失去这个“vegetable wonder”的优先处理权，前面提到的计划也有可能会失败，这是绝不允许的。但作为绅士，他们也一定会尊重发现者的要求，晚些时候将资料交给植物学会。所以，地理学会董事会研究决定，立刻给王宫传去一封信，询问女王是否同意以她的名字来命名这个华丽的新物种；同时，将一份资料给地理学会一位颇具名望的植物学家John Lindley先生，请他立刻开始鉴定[10-11]。

1.2 一个新属——王莲属(Victoria)的诞生

时间紧迫，Lindley先生马上投入到鉴定工作中。从画像中他同样感到了这个物种的宏伟和华丽，他不顾由于当时条件所限，Schomburgk先生用盐水浸泡的花、叶等标本已经发出的恶臭，仔细查看花的结构。柱头形状和花萼外形与睡莲属完全不符——肯定不属于睡莲属。根据植株巨大、多刺、叶脉粗大等特点，自然地就联想到东方的芡实属(Euryale)。想到这里，Lindley先生就感到极度不安。因为Euryale是希腊神话中的三大蛇发女怪之一，再加上要用女王的名字命名——Euryale victoria，将女王的名字与蛇发女怪联系在一起，后果是不可想象的！(图3和图4)

Lindley先生立刻调来芡实的标本，解剖对比两者的果实，他惊喜地发现，这个新物种有36个心室，每心室有28个胚珠，这远远多于芡实的8～10心室和每心室约10个胚珠——这是一个新属！为了满足Schomburgk先生的愿望，他决定用女王的名字命名这个新属——Victoria。

图3 王莲的果实及花部解剖图[16]

图4 王莲的花蕾、叶脉及花托纵剖图[16]

属名确定了，那么种加词用什么呢？既要满足Schomburgk先生的请求，也要遵循植物命名法则。用发现人的名字——Victoria schomburgkia？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国人名与女王并列，似乎不合适；用发现地名称——Victoria berbiceana？那是同样的效果；用植物本身的特征——Victoria colossa或Victoria immense？这和娇小的女王太不相称了。

Lindley想到了一个先例：鹤望兰属植物Strelitzia reginae，1773年发现于非洲南部，以乔治三世妻子的出生地命名。事实上，这会造成地理学上的混乱，但是它有纪念Victoria祖母的意义。故此，他进行了一点语法上的修改，新种名产生了，Victoria regia——它暗示着这个华丽的新物种产于新女王自己的领土上。

这时，女王已经接受了这个礼物，还好奇地查看了这个将与她同名的植物的画像，并指定Lindley为负责人，专门进行这个植物的命名、描述及出版等事务。

至此，地理学会马上将Schomburgk先生准备的另一份植物画像和描述转给植物学会。植物学会的John Edward Gray先生虽然对地理学会的做法颇有微词，但他还是也很快地完成了鉴定，将其命名为Victoria regina，表达了几乎与Lindley先生相同的意思。但regina是一个名词，用作种加词是存在语法错误的[10-12]。

1.3 笔误造成的混乱

Gray先生在1837年9月9日的《Athenaeum》《Morning Herald》和《Morning Post》上同时发表了Schomburgk先生关于这个新物种的形态描述、画像以及他的命名——Victoria regina R. H. Schomb[12]。Lindley先生对Schomburgk先生的形态描述进行了完善，连同原版彩色画像以及他的命名——Victoria regia Lindl，于同年11月3日非正式地印刷了只有25个拷贝的精美册子[10,12]。1838年初，Lindley对相关内容做了进一步完善，并增加了王莲属与芡实属的异同点，并在《Edwards’s Botanical Register》上发表[13]。这些内容又被各家媒体竞相报道，在这个过程中，由于排版错误，又出现了一个Victoria Regalis Schomburgk。连Schomburgk先生的名字都出现了好几种版本。在那个全民极度热衷于园艺的时代，这个“皇家花卉”的发现与不列颠新女王继位一样被炒得妇孺皆知。一时间，植物学家、媒体、市民都在参与讨论：这个新物种的正确学名到底是什么？发现者的名字是Schomburgk、Schomburgh还是Schomberg？甚至在之后的十年间，Gray和Lindley一直在为谁是王莲的第一命名人争论不休[10-12,14-15]。但总体来说，公众和植物界更愿意接受Victoria regia Lindl.这个名称[10,14-20]。

1.4 被埋没的早期发现

由于媒体的广泛传播，发现王莲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欧洲各国。1837年9月份的《Annates des Sciences Naturelles》就刊登了一份声明[10,14]，声称他们的博物学家Alcide D’Orbigny先生于1828年在巴拉圭就已经发现这种植物，并将在科利特斯(Corrientes)省拉普拉塔河(Rio de la Plata)的一条支流上采集到的标本寄给了巴黎自然博物院；1832年又在玻利维亚再次遇到王莲[16-18]。证明了Schomburgk先生并非王莲的第一发现人。

在D’Orbigny先生的回忆录中提到，他在圭亚那的一个村庄遇到了一位在这里已经传教30年博学友善的西班牙传教士Father La Cueva，从这位神父那里听说，1801年波希米亚植物学家亨克(Tadeáš Haenke)先生在亚马逊河(Amazon)的支流马姆尔河(Mamore)遇到过这种叹为观止的植物，当时，亨克就单膝跪地表示赞美[18]。据现有文献显示，Haenke先生应该是王莲的第一发现人。这一重要的事件，直到50年后才被披露出来[10,15-19]。

第二位发现王莲的是法国植物学家、洪堡德(Alexander von Humboldt)先生的同事艾米•邦普兰德(Aimé Bonpland)，他于1820年在科利特斯(Corrientes)镇附近，Parana 河与Paraguay河的交汇处发现了这种被当地人称为“水玉米”的极其华丽的植物[18]。

第三位就是前面提到的D’Orbigny先生。

第四位是德国博物学家Eduard Poeppig。1832年，他也是在科连特斯发现了王莲，并向法国寄回了植物标本和画像。他当时推测王莲应该归属于芡实属(Euryale)，第一次命名其为Euryale amazonica，并于1833年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期刊《Froriepe Notizen》(vol. xxxv.p. 9.)上公开发表了这个奇特的植物[16,19]。

2 王莲属的种

2.1 克鲁兹王莲问世

1840年，D’Orbigny先生又在科利特斯发现另一种形态的王莲，这种王莲叶片的上下两面都是绿色的，开花第二天的花色是粉红色的，颜色比Victoria regia要淡得多，故此将其认定为一个新种，并命名为克鲁兹王莲(Victoria cruziana A. D’Orbigny)，以表示对玻利维亚将军Santa Cruz的敬意[10,16-19]。

2.2 亚马逊王莲

1850年，英国皇家植物学会(the Royal Botanical Society)的秘书长索尔比(James De Carle Sowerby)先生，根据植物命名法则中的优先原则以及王莲命名的历史事实，即Eduard Poeppig先生的第一次命名——Euryale amazonica虽然属名是错误的，但种加词(amazonica)是符合植物命名法的，应该予以保留，建议将王莲命名为Victoria amazonica (Poepp.) J. C. Sowerby。但是，John Lindley先生并不认同他的重新命名，因为“Amazon”当时有指代生活在亚马逊流域的女性部落的女战士之意，这些女战士勇猛残忍，与高贵的女皇的名字并列是极不合适的[16,20-21]。所以，这个新学名在20世纪之前极少被人使用，20世纪这两个学名被同时使用，甚至给很多不了解内情的人造成了误解——以为是两个不同的种。

2.3 其他变种

1886年，美国新泽西州波登顿(Bordentown)的Edmund Sturtevant发现，Edward Rand从巴西的Para寄来的种子所繁殖出的王莲，有一些与原种有所不同，其中一个花色偏蓝的植株，被命名为V. regia var. fitzroyana；另一个花色偏红的植株，卷边的波状更明显、更高，定名为V. regia var. Randii，即王莲的变种。但这些变种已经在栽培中遗失了，而且再也没有被发现[19,22]。

1891年，美国园艺学家William Tricker从欧洲得到了一些王莲种子。由此培育出的植株中，有的表现出亮绿色的叶片，并且在较早时期叶边就上卷。Tricker暂时为其取名Victoria cruziana var. trickeri，但后来被证实是克鲁兹王莲[22]。

3 小结

综上所述，王莲属是由John Lindley先生在1837年确立的，该属共有2个原生种，即亚马逊王莲和克鲁兹王莲。亚马逊王莲曾用名有：Euryale amazonica Poepp. C. Presl(1833；属名错误)、Nymphaea victoria R. H. Schomb.(1837；属名错误)、Victoria regina R. H. Schomb.(1837；种加词词性错误)、Victoria regia Lindl.(1837；被广泛接受)、Victoria Regalis Schomburgk(1838？排版错误)、Victoria amazonica(Poepp.) J. C. Sowerby(1850；20世纪后半叶起被接受)、Victoria regia var. fitzroyana (1886；遗失)、Victoria regia var. Randii(1886；遗失)等。克鲁兹王莲的曾用名有：Victoria cruziana A. D’Orbigny(1840)和Victoria cruziana var. trickeri(1891)。

(2016年12月25日收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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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段艳芳)

Establishment of taxonomic status of Victoria (Nymphaeaceae)

LI Shujuan, YU Qian, SHANG Yudong, LIU Ancheng, WU Yongpeng
Xi’an Botanical Garden of Shaanxi Province/Institute of Botany of Shaanxi Province, Xi’an 710061, China

Victoria (Nymphaeaceae) spp., known as “The Queen of flowers in water”, are famous aquatic ornamental plants. In the existing literature, their discoverer, namer and scientific names are ambiguous and vague. In this paper, its establishing and naming history of taxonomic status is verified, and the origin of different names are explored. The results show that Victoria is named after Queen Victoria, by John Lindley in 1837. There are two species in this genus, V. amazonica and V. cruziana. The discovery and naming of V. amazonica has been controversial. At present, V. amazonica (Poepp.) J. C. Sowerby is widely accepted, which was established by James De Carle Sowerby in 1850. Another specie was named by Alcide D’Orbigny in 1840.

Victoria, discovery, history of naming

10.3969/j.issn.0253-9608.2017.04.008

* 陕西省科学院2016年重大项目(2016K-08) 和陕西省科技厅农业攻关项目(2014K01-09-01)资助

†通信作者，E-mail: xxyzmm@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