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兄弟
2017-08-22孙永和
■ 孙永和
生死兄弟
■ 孙永和
“队长，都许过愿了，咱们赶快一起吹蜡烛吧！”刚满19岁的“小山东”孩子气般地手舞足蹈，迫不及待兴奋地叫着。
蒋剑中队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中队大门处眺望，似乎在等人，神情有些焦急。
“说说看，你们都许了什么愿啊?”蒋剑闻声缓过神来，咪咪带笑地扫视手下一帮愣头青般的兵蛋子。
“我愿我们这些编外的港口消防员，今年能成为真正编内的公安消防员！”“我愿今年找个漂亮媳妇！”……消防员们七嘴八舌争先恐后纷纷嚷嚷道。
“我愿我们的蒋队长命百岁，咱港口永远平安！”末了，“小山东”人小腔高地竟大声喊叫起来！
蒋剑边呵呵地笑着，边用蒲扇般的手掌轻柔地抚摸身旁“小山东”一头乌发的脑袋。如同在抚摸自己的孩子，儿子今年也正好19岁了！
虽说夏季天黑的晚，但是已过7点，夜幕也在不知不觉间悄然降临。刚从高温酷暑的训练场摸爬滚打了一天的消防员们，一个个猴急地一路叫着喊着直奔餐厅。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味，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8月12日，是港口消防一中队的队庆生日，是当初建队的日期。队庆多年来一直没有间断过。恰巧，蒋剑的生日也在8月上旬，差不了几天。更巧的是刚刚入伍一年的“小山东”的生日恰好就是当日，今年队庆比往年更隆重了些，多增加了几个菜不说，还特意订了个大大的蛋糕。
“张诸葛，你许的是什么愿啊，怎么了?！”蒋剑猛然间发现平时十分活跃的张坚指导员一声不吭若有所思。“张诸葛”是蒋剑私下给张坚起的绰号，张指导不仅知识面广，而且还头脑灵活。
“感觉不对，似乎要发生什么大事！”“张诸葛”眉头紧锁，好像在自言自语。
“叮铃铃”，火警警铃声骤然响起，就在“张诸葛”话音未落之际。
“队长！港口集装箱码头危险品发生火情！”接警室的通讯员神情紧张急匆匆地报告。
“快！准备出发！”蒋中队长闻讯边大声喊边快速冲出餐厅向执勤车库奔去。
兵贵神速！指战员们从着装到登车到消防车驶出车库大门，前后不足一分钟，如闪电般分乘2辆消防车，一路警灯闪烁，急促而刺耳的警报声顿时划破夜空，箭一般呼啸着直奔火场。
在赶往火场的途中，坐在车内的每名指战员虽心情急切，但心里都十分清楚，港口集装箱码头危险品不能出事，一旦发生火灾，后果真的将不堪设想!
“队长，赶快撤吧！”第一出动最先到达火场，侦查内部火情的“张诸葛”刚一出来就说道。
“里面到底什么情况？”正在排兵布阵指挥准备战斗的蒋剑急切而镇定地问。
“里面情况复杂，作业场所面积大，储存危险品货物种类多，具体是什么等级的危险品不明，目前已达猛烈燃烧阶段，恐怕很快就要发生爆炸！”“张诸葛”满脸呈现出从没有过的焦急。
“爆炸？”作为身经百战赴汤蹈火经验丰富的指挥官，蒋中队长内心清楚得很，今天这一仗应该是一次恶仗，一场从没有较量过的真正意义的大恶仗，准确地说，应该是比爆炸还要厉害不知多少倍的惨烈之战！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作为第一时间赶到的港口专职消防队伍，虽说不是公安消防正规军，但无论火场情况多复杂多危险，立即救火义不容辞！
“兄弟们！现在火场内储存大量危险品，随时都可能发生连环大爆炸，这次进去了很有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你们怕不怕，现在是进攻还是撤退？”
蒋剑中队长表情从未有过的凝重，审视着面前列队整齐的战士们作战前动员，他的身后就是浓烟滚滚生死未卜险象环生之境，火光映照着头戴钢盔身着战斗服指战员们年轻的脸庞，呈现出异样地悲壮。
“战死算烈士，不死接着干！”短暂的沉默后，队列中不知谁猛地吼了一嗓子。“不怕、不怕”……紧接着队员们激情高涨不断地大声呼应着，如同出征誓师大会爆发出的铿锵之声，震响夜空。
蒋剑中队长眼眶里有闪闪烁烁的液体直打转。
“准备战斗！”蒋剑中队长似乎从心底迸发，深沉而宏亮，有力而震撼。
“小山东，你负责保卫蒋队安全撤退，兄弟们跟我走！”蒋剑的话音刚落，只听指导员“张诸葛”急切地说，同时带领战士们迅捷登上消防车箭一般驶进火场。
“娘的！张诸葛，你这是抗命，老子要处理你！”眼前的一幕太突然，缓过神来的蒋剑被气得直咬牙并失态爆粗口。
蒋剑心里明白指导员张坚是心疼他和“小山东”，还有的是报答救命之恩。他和“小山东”是全队的一老一少。他已经抢险救援的战斗一线摸爬滚打近30年了，负伤无数伤痕累累，多次婉拒组织的提拔。说起救命之恩，那是在一次扑救化工厂火灾中，指导员张坚被突然坍塌的厂房顶板板材击中昏迷，是被他及时发现救出的。他明年就要退休了，就要离开一辈子热爱的岗位了，真心舍不得啊！“小山东”今年刚入队，真是太年轻了，还是孩子呢！来自贫困山区，家中还有年迈多病的父母。平时大伙都照顾他。
蒋剑边命令手足无措的“小山东”赶快撤退，自己撒开双腿往火场冲刺般地奔去。
奔跑，狂奔，一路发疯似的狂奔……
熏熏火光愈来愈亮愈来愈近了，简直是火光冲天!战友们发起总攻了！已经看到了就在前方不远处多少支银色的水龙万箭齐发般地喷射，喷射！誓与凶恶顽敌的狰狞火魔展开一场殊死同归的决一死战！
一路狂奔的蒋剑突然被一股猛烈地气浪冲袭推倒。
一瞬间，就在猝不及防之时，天地间犹如山崩地裂，烈焰袭人，热浪滚滚，强光如百昼，势同世界末日来临！
“蒋队！蒋队！”不知过了多久，当慢慢被唤醒的蒋剑，微睁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敞口的集装箱里，满脸乌黑流着泪水的“小山东”正爬在他的身旁，无力地哽咽着。
显然刚刚发生的是一次无与伦比超级震撼的特大爆炸！
“兄弟们，你们在哪里！”劫后余生的蒋剑中队长和“小山东”惊魂未定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边哭喊着向火场靠近。
火场多处还在燃烧，浓烟滚滚，到处一片狼藉。最先引入眼帘的已被烧焦成为空壳的消防车，惨不忍睹，令人触目惊心！驾驶室里的一部对讲机还传来指挥中心的不断发出哇啦哇啦的呼叫声。
“兄弟们，你们在哪里！”两人简直就是泣不成声地往前找寻。
眼前的地面上，静静地躺着一顶被烧变形的战士钢盔，似乎在默默地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当目睹这一幕，触景伤情的蒋剑中队长顿感眩晕，被“小山东”紧紧地搂抱着。
不久，两人被随后赶来的支援的消防官兵送往医院。
爆炸原因是因为储存危险品仓库内的危险品遇水后引发爆炸。事发当晚，最先到达的港口消防一中队驱动消防车前往灭火，在出水扑救高危等级危险品时爆炸发生，整个中队现场参战人员不幸全军覆没。
发生爆炸的港口集装箱库区储存了多种高危等级危险品，由于企业的瞒报，至于是何种类的危险品，消防指战员根本不知晓。现在的有些企业一味追求利益最大化，安全意识实在是太淡薄了，甚至可以说是当做儿戏，经营储存的危险货物少报、漏报、瞒报甚至不报，侥幸之举，无疑就埋下了定时炸弹。
痛定思痛，惨痛教训的责任究竟在谁？！
归队后，无法从悲痛中走出的蒋剑中队长，头七，竟决定为全队补办队庆仪式。
队长的爱人也来了，买了最大的蛋糕，带来了自家烹饪好的鸡鸭鱼肉，还破例买了瓶好酒，满屋飘香！在餐厅每个兄弟的原来的座位上，整齐地摆放上21份餐具并斟上酒。
“兄弟们！队庆那天说好让你们老嫂子从家里多带点做好的鸡腿红烧肉，她要是早来一会多好！”蒋剑中队长逐一为21份餐盘夹放菜，喃喃自语：“大壮！我的好兄弟！全队你的饭量最大，那天训练时你不是还一个劲嚷着晚饭加个鸡腿吗？来我现在多给你两个鸡腿！”话音未落，一滴滚烫的液体瞬间摔落在肥硕的鸡腿上。
“兄弟们，来世今生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好兄弟！一路走好！”蒋剑将手中的一杯酒缓缓地洒落，泪如雨下。顿时，队长爱人、“小山东”等人哭声一片。
暑去秋来。
“全体立正！报数！”寒风中，中队的训练场上，蒋剑中队长响亮地喊道。
“1、2、3、4、5！”
紧接着“小山东”报告：“报告中队长！一中队满员27人，现5人，请指示！”
“只要我们消防一中队的建制还在，哪怕只剩一名战士，都要正常出警迎战！”蒋剑中队长坚定地眼神来回逐一审视面前的队员，如同即将出征前的将军审阅自己的队伍。
秋风起，蒋剑中队长默默地伫立在训练场上，久久地眺望着中队的大门处，似乎在等人。
“蒋队，你看到什么了？”“小山东”不解地问。
“我看到了全队兄弟们出警归队，从中队大门口进来时生龙活虎热热闹闹的场面！”蒋剑中队长若有所思又像在自言自语，“我的好兄弟啊！你们会不会现在也像以前一样突然从大门口涌进来奔向我……”
一阵秋风掠过，只有地面上的落叶沙沙直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