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璐热·阿不都许库尔

摘要：维吾尔作者艾合塔木·吾买尔的短篇小说“杀老虎的勇士和正在洗衣服的男人”通过描写四代男人的行为和他们的心理，用幽默，夸张，对比的方式揭露了现实生活中男性主义的退化。文本的表现手法和独特的结构容易吸引读者的眼球。故事情节在时间和空间上不受限制，节奏紧密，引人入胜。就像一个四幕舞台剧，一幕接一幕。一些情节让人不禁发笑，又让人微微心酸，与此同时能让人主动反思。很好地体现了黑色幽默的艺术技巧。本论文试从黑色幽默，反英雄这两个方面对短篇小说的写作特点加以分析。

关键词：黑色幽默；反英雄

一、引言

现当代作者艾合塔木·吾买尔以他的短中篇小说出名，当然，他没有仅限于此。他还写过许多舞台剧，长篇小说，可以说是多产的著名作家之一。他的小说都是现实主义小说，主要体现新疆这片土地上维吾尔族的现实生活。时代与人的矛盾，自然与人的矛盾，传统与人的矛盾都是他作品中常见的主题。他主张人们能够保留优美传统，摒弃迷信；主张人们应该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主张人们跟紧时代步伐，并正视时代进步所带来的负面影响，用理性和科学的方法寻找新的平衡点。

“杀老虎的勇士和正在洗衣服的男人”这篇小说也体现了这样的主题。故事中的第一代主人公是一个无畏的猎人铁木尔，他年轻时跟朋友上山打死了一只老虎，但是放过了它的幼崽，这点能体现作者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人生理念。但是这些幼崽长大后吃掉了他好哥们儿的妻儿。铁木尔为给好哥们报仇，不顾生病之躯，独自上山打老虎，并在与它的搏斗中丧命，这种情节安排也颇有黑色幽默的特点；第二代则是他的儿子萨丁，他考虑到自己的妻儿，放弃去帮助被狼群包围的同胞；第三代则是萨丁的儿子萨迪尔，他成天躺在院子里，帮妻子去磨坊打面粉都不肯；第四代则是他的儿子赛买提江，他住在小楼房，是个称职的“家庭主夫”。这些主要情节就足以让读者看出故事荒诞的特点和夸张的表现手法。四代男人一代不如一代，这究竟是谁的错？是上一代教育无方？还是时代的变化造成？为什么男人性格中刚强英勇的一面逐渐被削弱了？这都是理性读者欣赏巧妙的故事安排后自然会想到的问题，也是一种严肃社会问题。

二、文本中的黑色幽默及反英雄分析

1、关于黑色幽默

上世纪60年代，美国文坛上出现许多作家，他们所创造的故事情节滑稽、怪诞，对悲剧材料进行了非同寻常的处理，他们的叙述结构散乱。这些作品表现了对现实不可靠的清醒认识和超脱的观望。他们引起了读者和批评家的注意。

黑色幽默是一种用喜剧形式表现悲剧内容的文学方法。“黑色”代表死亡，是可怕滑稽的现实，“幽默”是有意志的个体对这种现实的嘲讽态度。幽默加上黑色，就成了绝望的幽默。西方学者将这种幽默称为“绞刑架下的幽默”（Gallows Homor），也可译为“大难临头时的幽默”.黑色幽默文学的特征是，作家用一种无可奈何的嘲讽态度表现了存在与个人、社会与自我的冲突以及可笑的荒謬之处，他们把这种可笑之处扩大到不能再滑稽的地步，同时又把生活的苦味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使读者在笑声里充满一定的忧虑。

2、主题所体现的黑色幽默

黑色幽默的题材一般都是超越表面，形成对人的精神和社会的关注。两性混杂和荒谬的社会现象也成为黑色幽默的题材。这也正是“杀老虎的勇士和正在洗衣服的男人”所体现的主题。小说中的四代男人是一脉的，但是性格迥异。从第一代到第四代，可以看出随时代的进步男性阳刚之气的退化。男人本来应该担当有责任，应该在家中树立自己的地位。但从第四代主人公赛买提江的一边牢骚妻子晚归，一边给她端饭菜过来，还因为一只青蛙丢下妻儿逃跑，足以看出男人本该有的特征在他身上已是荡然无存，他既没有妻子面前的威严，也没有对家人的责任感。应该承认的是我们所处的世界很长时间以来一直都是男权社会，相对于女人来说男人享有一些特殊的权利，与此同时男人也肩负着比女人更重大的社会责任。虽然现在是个提倡男女平等的年代，但是这并不等同于消灭两个性别各自的特征。平等是权利的平等，男女还是有别，任何一个不能被另一个所取代。

因此保持各自基本特点还是有必要的。但是故事中的男人一代代逐渐丧失了这种社会责任感。

3、人物所体现的黑色幽默和反英雄

就像《第二十二条军规》中的尤索林是反体制的斗士，也是懦弱的逃兵一样，黑色幽默派的主人公不同于传统小说主角，没有明显的正反面性。本故事对人物的描写方面大量采用了心理描写和语言描写法，力求从简单的内心独白中反射出几代人不同的人生理念。小说中的第一代人物铁木尔是个传统的正面形象。他为了村子里的人，不顾长老的劝说，自己上山打老虎，跟老虎一起斗死的。上山路上他的心理描写是如下：

“我的故友，玉素甫，为了咱们的友谊，今天就算把命豁出去了，一定挖出那老虎的心脏，一定为你的妻儿报仇……有我在的情况下，村里人受到野兽的威胁，甚至被吃掉，那我苟活算什么。村里人人都尊我铁木尔帕力腕（维吾尔语，意思是英勇的猛士），如果我不做点称得上这一尊号的事情，邻居都被老虎吃掉了也不管不顾地坐着，我还不如拿刀自尽。如果几代猎人在村里人面前的尊严在我手里毁掉了，这是我的耻辱，是不可忍受的羞辱……人总有一死，总有一天我们都把命归还给安拉，何必如此留恋，何必如此羞辱这条命，还不如做一点有男子气概的事，把命归还于主。”

这是传统的人生价值观，他把全部村子的人视为自己的家人，把保护他们视作自己的责任，把整个猎人的荣誉排在如此重要的地位，可见他的责任范围是整个村子，他代表的是整个猎人。他既爱村子里的人也爱自己的职业。

再看第二代萨丁，萨丁成年也成了村里数一数二的猎人，一天两个朋友急忙骑马过来，叫他赶紧一起过去救出被狼群包围的穆明哥，被他扭扭捏捏的拒绝了，两人很不满地咕哝着回去了，下面是他的心理描写：

“他们都说我爸是个了不起的人，为什么我没有他的那种英勇，不，我也不赖，这村子像我一样的猎人有几个，这两个还不是一见到狼就跑到我面前来了。但是太自信太急于助人对我有什么用处……总拿爸爸跟我比，也许那个时代不一样，他那么做是他自己的事，如果我也学他，发生什么意外，那我的孩子们怎么办？我的妻子怎么过日子？”

萨丁开始出现反英雄的情结，传统的价值观开始受到质疑。人们都认为他爸爸是个大英雄，同样期待萨丁也是个真男人。萨丁却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心态，尽管如此萨丁还是视他的妻儿为自己的责任，他的责任范围缩小到自己的三口一家。

接下来的两代已经不再以打猎为生，但从他们对祖辈打老虎这件事的评价，就可看出他们是如何看待男人的责任这一问题的。下面是萨迪尔与他的儿子赛买提江的对话：

“一爸爸，铁…铁木尔帕力腕是谁？

一铁木尔帕力腕？问这干什么？就是一个人。

一其他人说他是我的曾祖父，是个很了不起的男人。

一这我不太清楚，了不起就了不起吧，跟你我有什么关系？

一都说他杀过老虎

一这都是骗人的，哪有人能杀死老虎的，流言传言都是这样被夸张的，所以说舌头是没有骨头的，也许是老虎杀了他的吧，以后别听这些瞎话，都是假的。

一但别人都说这是真的

一我真要扇你这个王八的嘴了，我都没听过的话你从哪听来了？我说了，都是假的，别把脑子用在这些事上，上好自己的学……以前的人干了什么都是自己的事，跟我们无关，我们要做好我們自己的事，这就行了。”

萨迪尔的这段话不禁让人心里凉飕飕的，把一个伟大的人说成跟自己毫无相关的人，也没有足够的耐心给儿子解答他的疑惑，更没有好好教育儿子，嘴上说让他好好学习但不见有什么实际行动做表率。整天游手好闲，把男子气概贬低为在家是皇，一点都不管家务的行为准则。

到了赛买提江成年时更是没有半点提到过曾祖父的事迹，一代英雄的美誉就这么被磨灭了。他带着围裙，额头上带着汗珠打扫房子的画面让人不禁觉得滑稽，也为他英勇的曾曾祖父感到遗憾和无奈。

这些人物没有与历史的主流意识保持一致，他们胆小怯懦，荒诞懦弱，逃避责任，成为很好的反英雄形象。这也是黑色幽默作品中人物的重要特点。从英雄崇拜情节到“只关注自己的事”，四代人物逐渐远离原先的价值观。故事很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背离英雄主义的过程。后三代主人公一个放弃了做英雄的机会，一个虽然英雄情怀被消灭，但是大男子主义却没有随同消失，最后一代，这些男性特征全部消失，他的举动，他的唠叨让人想到的尽是一个爱纠缠的小女人。

4、叙事结构所体现的黑色幽默

与传统小说不同，黑色幽默小说的情节结构混乱无序。这幅由散乱情节构成的复杂场面就是荒诞无序社会的写照。但它能让读者享受到从无序中建造有序的乐趣。本故事大体上分成了四大部分，每一段都是一代主人公的故事及心理活动。时间和空间跳跃性强，但大体上保持了一个清晰地发展线路。这四个不同时期不同人物的故事的发展趋势，呈现了深层的故事主题。这四个段落结构简单，故事对每一个主人公的事迹和心理活动描写地干净利落，但又刚好足以使读者理解这一人物的人生观，价值观，这一点把握地非常好。虽然故事中人物多，事件杂，叙述不连续，结构混乱，但这几个人物刚好足以阐述半个世纪以来人们思想的曲折变化，这些杂乱的事件又清晰描述每个人物的人生选择和它背后的价值取向，这混乱的结构又足以表明故事的主题。因此这看似杂乱的四个部分组成了完整的故事构架。通过结构的巧妙安排，作者从形式上促进了故事的荒谬性。

三、结语

“杀老虎的勇士和正在洗衣服的男人”这一短篇小说，无论从所表达的主题，还是人物的塑造，叙事结构的安排，都表现了黑色幽默的作风。主题是比较严肃的，但是故事却以荒诞幽默的语言和无序的情节促进了主题的呈现。人物从正面英雄变化为负面英雄，他们不断怀疑传统的价值体系，不再以传统的男性思想指导自己的行为。作者艾合塔木·吾买尔用简单明了的故事结构，显著区别的故事人物，给读者呈现了幽默却严肃的现象，那就是男人的女性化。男人应该保存自己的男性文化还是必须随时代的发展丢弃一些特征？男人女人这个二元话题值得广大读者进一步深度地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