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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代农民工的养老考验

2017-07-19袁孟秋李兵兵

工友 2017年7期
关键词:包工头工友工地

文_袁孟秋 李兵兵

第一代农民工的养老考验

文_袁孟秋 李兵兵

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2014年,50岁以上农民工在总量中的比例达17.1%,人数已超过4600万。

辛劳了半辈子的第一代农民工,现在又面临着养老问题的考验:养家养到何时,才敢“退休”?他们中超过八成没有参加养老、医疗保险,老得起、病得起吗?城市和农村,哪里才能安放暮年?

段双喜:“进城将近30年,还是没攒下钱,看病养老还顾不上想”

北京夏天,通州郊外,忙活了半晌的段双喜,回到了临时租住的偏僻小院。

个子不高、体格精瘦、皮肤上烙着常年日晒印记,河南汉子段双喜,已记不清自己有多长时间没好好休息过了。现在,北京的工期结束,他终于能暂时停下来喘口气。

因为青年时代就外出打工,多年的辛劳使老段的体力大不如前。然而已年过五旬的老段,目前没有任何“退休”的打算。“在外面干到干不动为止。”这对他和大部分工友来说,是理所当然的。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学历不高、消息渠道不多的老段开始跨省打工。他从最艰苦的建筑工人干起,一干就是半辈子。

进城将近3 0年,老段仍然没有攒下太多积蓄。“每天一睁眼,想的还是怎么挣钱,看病养老什么的还顾不上想。”

上一个工程不包吃住,每天的130块工钱刨去维持自己基本生活的花销,老段将余下的钱全都寄回了老家,给独自留守在那儿种地、照顾两家老人的妻子补贴家用。

而这样的收入,也并非一直稳定,老段也曾有过血汗钱被无良包工头卷走的遭遇。

“城里的工作要看年龄、看学历。我们这种年纪,除了在工地干,还是得在工地干。”凭着多年的一线经验,老段现在多少能看懂点工程图纸,有时也能自己承包点小活儿。如今他发愁的是,随着年龄增长、体力下降,工地上的活儿也越来越不好找了,“看上去比身份证上年纪大的、病恹恹的,都没人要。”老段为了让工地觉得可靠,还专门染黑了头发,在找工作时尽量挺起腰板。

“工地从来不给交养老保险”

常年奔波劳累和省吃俭用,使老段的身体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结实。“干我们这行,身体好的也有不少毛病。”身体不舒服时,买点药扛过去是家常便饭。看病的花销,对他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工地一般只给工人上人身意外保险,养老、医疗等方面的保险都没有,去医院看病的钱全靠自己出。说起最近一个工友在北京治病刚到一半就花了近两万元的遭遇,老段唏嘘不已:“如果自己干活没攒下钱,得了病就要跟别人借钱,欠了钱又得去干活儿还债。”

“在我们这个年龄,身体好的还能多干两年,身体不好的,回家了基本没有什么生活保障。”老段有3个孩子,目前儿子、女婿也在外面打工,女儿留守在家带孩子种地,子女们似乎仍在重复着自己的人生轨迹。经历过先供弟弟妹妹、后供孩子老人的辛苦,老段并不想为儿女增加负担。“孩子出来打工,自己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当儿女的孝心谁都有,但心有余力不足,经济能力达不到。”

“老家‘想回不好回’”

对于能否跟着孩子们留在城里,他并不抱太高的期望,只举了个旁例,“邻居孩子在郑州上大学学电子,毕业了在当地也找不到好工作,还是回家种地了。”

说起“退休”回家的打算,老段有些犹豫:“回家了只能凑合着种种地吧,还能干啥?”他眼中的家是“想回不好回”:一是自己没攒下钱搞不了副业,二是家附近没有企业。“高科技的咱不会,老家又不搞建筑工程,总得挣钱生活啊。”

等到干不动了怎么办?将来如何养老?“我们闲下来也讨论过这些问题,但想不到解决办法。”老段摇头说,“我们怎么不想等老了有个安心的去处?但想归想,没啥法子。”

刘恩科:“夫妻都没社保,回老家是唯一的选择”

今年活不多,“只出不进”的状况让刘恩科担忧。

刘恩科今年58岁,30多年前,他和老乡一起外出打工,一直干着泥工的工作。早年,他曾在北京、福建、浙江打过工。2010年,他来到海口打工。

“我现在都是跟着包工头干,包工头有活就会找我,不用自己出去找。”刘恩科说,跟着包工头,活比较多,收入也有保证,但今年的情况有些不同,“我正月十八从老家回到海口后,直到现在都没活干。”

没活干就意味着没有收入,他只能想办法“节流”。“一个月房租480元,加上水电,怎么也要600元左右,和表哥一家平摊,也要两三百元。”刘恩科说,虽然现在多是自己做饭吃,但菜价并不便宜。“现在最大的开销就是抽烟了,一般买的都是两三块钱一包的烟,一天抽不到一包。”刘恩科一边抽烟一边说,自己很少喝酒。

刘恩科去年一年只挣了两三万元。“我印象最深的是前些年的一个工程,在一个商品房小区干了半年就挣了两三万,这两年不行了。”干活挣的钱,刘恩科大多数都寄回了家。刘恩科说,他已经习惯了独自在外漂泊,“我一个人出来方便,随便到哪里将就着就住下了。”

和工友聊天的间隙,一位老人牵着孙子从刘恩科身旁走过。刘恩科望着他们,若有所思。“常年在外,我最大的煎熬就是想家。”刘恩科说,每次看到别人一家团聚的情景,他就会有些失落。“再干两年,我就不干了,60岁也该退休了,到时我就在家种地。”

刘恩科并不是夫妻俩独自居住,而是和他的表哥、表嫂以及表侄子住在一起。这间房只有1 0多平米,3张床依墙而放,房间里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窗户上贴了贴纸,即使在白天也开着灯。桌子上摆着一台DVD,这是他们平时最主要的娱乐工具。

刘恩科的妻子是和他一起外出打工的,平常就帮着做做饭,有活干的时候就去工地做做小工。

对于养老的归宿,刘恩科的妻子说,他们的选择并不多。“我们没有缴社保、‘退休’后没有养老金,子女也没有在城市安家,除了回农村,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每每想到这些,刘女士就连连叹气……

赵德强:“曾跟着包工头四处干活,老了只能做散工”

与刘恩科及他的表哥不同,60岁的赵德强并没有跟着固定的包工头干活,大多数时候,他会一大早赶到海口南大桥下,等着雇主前来招人。

“在这里等工的都是散工,老板来这里招人,各个工种的农民工就临时凑在一起干活。一般大的工程,老板也不会来这里招人,都是一些小工程,几天就可以做完。”赵德强说,他的收入并不稳定,工钱一般为200元/天。

劳力是赵德强唯一的本钱,但这并不值钱。年轻时,赵德强看着同乡外出打工挣了钱,内心蠢蠢欲动。1980年,24岁的赵德强也外出打工,当时的他才刚结婚一年。前些年,他一直在广东干活,广州、深圳、东莞、珠海……只要有工程,他就跟着一个同为四川人的包工头到处跑。

慢慢地,赵德强老了,体力大不如前,包工头委婉地劝他回老家,他听出了包工头话里的意思,于是离开了广东。4年前,赵德强跟着几名老乡来到海南,在工地干了两年,也经历了被拖欠工钱的无奈。转眼间,赵德强的头发白了,皱纹也多了,这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已经老了。无奈之下,赵德强从大工地出来,成为了一名散工。

在生活上,赵德强需要精打细算。虽然和几名工友合租,但每个月房租平摊下来也要300元左右。“有活干的时候,老板还会管饭,没活就只能自己解决了。”赵德强吃得很省,但一天也要花十几元。

说起家人,赵德强心有愧疚,他希望能多攒点钱,留给孩子们。“我出来打工后,老婆留在老家操持家务。大儿子30多岁,现在带着老婆孩子在广东打工;二儿子在老家务农;三儿子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毕业后在成都工作。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外打工,感觉挺对不起他们的。”

赵德强说:“我没有退休金,到时候只能回到老家养老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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