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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上网坨溪(组章)

2017-07-18任敬伟

星星·散文诗 2017年12期
关键词:组章散文诗贵州

任敬伟

风上网坨溪(组章)

任敬伟

任敬伟,男,土家族,贵州印江人,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先后在《诗刊》《民族文学》《星星》《贵州作家》《山花》《当代人》《北方作家》《阳光》《诗潮》《散文诗》《中国散文诗》《天马散文诗专页》等刊发表。作品入选《2016年度作品·散文诗》《中国散文诗人》(2013、2014年卷)、《新世纪贵州作家作品精选》《21世纪贵州诗歌档案》《黔东作家诗歌选》等。

祭——网坨溪祭风神

如果,四周密密匝匝高举草把的任氏村民是森林。

如果扣在傩公头顶的鸡,呆若木鸡。

如果牛角里,掏出一阵枭鸮的悲鸣。

那么,光脚板踩过烫红的铁铧后,汉子闷葫芦里飙出的狗血,将兴旺指向何方?

如果今夜的月亮,是合唱的骨掌。

如果嗓音里挤出堂屋大门忽然洞开的嘎鸣。

那么,窜出一只瘦骨嶙峋的猫,将预兆指向何方?

陶醉于涂抹人血香火的舞蹈,诡秘地瞟瞟眼神。脑海又插叙凌空蹈虚的符咒,启迪灵光,一点点穿透我们的头颅给内心的干渴,广施善雨。

那么,请授予我们拍拍肋骨,扯扯耳朵吧!快加入头戴棕粑叶斗笠的队伍吧!

要腰系草绳,脚穿水草鞋,在刀刀惊心,在白色的七十二牲畜的叫声里祈祷。

天灵,地灵——

我们请罪,我们仰慕神恩,我们望眼欲穿,我们无中生有。

在一代传一代的火光中,奔生赴死,汩汩泪水涟涟,哭声咿咿。

一根贴满符咒的棍子。

一副歪嘴猴腮的脸壳。

走三步,退两步,这能预兆些什么?豆瓣酱一样大小的蚂蚁?牛眼睛鼓成的鬼?

我怎么才能知道,用黑陶烧制的纹饰里,压着魑蹦魈跳的法力,无边。

怎么才能抽出灵魂说话?

又是烧纸钱,又是念叨“堂屋四角,金银箕撮”,又是张牙舞爪的土老司,红袍法衣,高帽,仗剑。

铁铲铲锅声。

擂钵打雷响。

跩神!

是不是要像那多只脚的章鱼,用所有的吸盘,吸干一一二二的提示,排列成野猪一样的獠牙笑脸,再一次次完成复杂的数理。

请原谅,我已不分南北,双眼呆滞,你放蛊虫般的神秘,击倒我十万个答案。

直到今天才开出了空气、水。

还有我,狼狈不堪的命运,和网坨溪顽弥不化的贫瘠之根。

除了心脏跳出胸膛,还有刀子一样锋利的嘴。

除了鹰隼一样瞪圆的眼眶,还有一公斤胡椒灌入的喉炎。

除了山摇地裂。

除了扯断牛筋。

又能怎样?

我就这么个没戴脸壳子的毛毛虫,慢慢地收缩阳器。

闪开!

快闪开!

小心我带毒的毛毛,让你过敏全身。

吃五谷长大,戴上小小的一个木雕面具,一跳,就成了神。

得意洋洋,这网坨溪的硬骨头,这骄傲的傩师,舞狂的各色排带,像百条张口结舌的蛇,迎面袭来,头忽然一低,毛骨悚然。

这面,这魂,这人间苦海,在血管里舂碓,肚子里推磨,嘴牙上,牛角呜鸣。

一些神经关联着,摇头晃脑,在二平方米狂奔乱跳。

是猿人交合前庆典?

是在怒斥那些讨厌鬼?

听,附在瓦片的魂魄开始颤抖。柱子战栗,阴器紧缩。

各位神灵,请允许我胆小,我必须变卦,我必须悄悄地溜到人群背后,用纸巾吸干股股冷汗,抱紧我虚弱的网坨溪。

烟雾缭绕,盘子里的坚果,代表着网坨溪,敦厚而沉默。

没有哪个子民能打开它——封闭、固执、僵硬的外壳。

这一代又一代,隐名埋姓的人和事,又盘根错节。

积攒的果,苦涩、郁闷、贫困。

这果,在盘子里闩紧耳门,拉上眼帘,收紧丰乳,不谙世事。

对幸福与丰饶的渴望,默不作声。

那唢呐唇,一开口就飞出滴血的鸟啼。

那破锣嘴,一响就啃断心里的哀思。

我们闭眼,断裂骨头里就涌出了热血,浇灌赖以生存的网坨溪,长出的树、绿叶、生命。

我们齐风吼吼,语言撕心力竭。

我们虔诚,我们等待开示。

若果血能点亮风神之灯,从神的脸上流下,一汪网坨溪之水。

我们已无他求。

只希望网坨溪,这只千年的老龟,干净、偏执,载着我们的乌托邦缓缓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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