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湘陵　廖大伟

摘 要：《玲珑》杂志对大家族的抨击和对小家庭的向往，反映了上世纪30年代上海城市婚姻家庭的演变状况和文明程度的发展。探讨该杂志对这一问题的呈现，有助于对封建家族向现代家庭嬗变过程及其特征的了解。本文试从婚姻家庭伦理学的角度，分析《玲珑》杂志所呈现的“大家庭”与“小家庭”的矛盾，以此探究上世纪三十年代社会急剧转型中家庭伦理道德和性别地位的变化，从而对国民政府统治下城市发展黄金期的说法作一个判断和举证。

关键词：《玲珑》 大家族 小家庭

家庭作为人类社会的细胞，反映着一个时代的思想观念与文明程度。中国自古以来有着“九世同居，五代同堂”大家庭观念，传统家族制度深扎于农耕文明的历史土壤之中。然而这一制度到了民国时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婚姻家庭呈现出理念更新和新旧过渡的特征。《玲珑》杂志是20世纪三十年代畅销的画报类杂志，1931年3月18日创刊于上海，此后一直出版到1937年8月，7年内共出版298期。1930年代的上海几乎“人手一本”的《玲珑》杂志其发行之广，数量之多，跨度之长，作为一本女性杂志，图文并茂地记载了当时人们对婚姻家庭问题的看法和见解，从分析大家族弊端到解读小家庭模式，从夫妻关系到日常生活多角度描绘了小家庭理想。

一、《玲珑》所呈现的大家族制度弊端及其原因

我国古代家族（宗族）是以父系血缘联结组成，经过不断的发展和完善，形成了完全适应封建统治需要的家族（宗族）制度。在封建社会后期，家族（宗族）制度同封建政权、封建礼教纠合在一起，产生了长期而深刻的影响。

1.大家族制度的弊端

民国时期，经过了辛亥革命和五四新文化运动后，掀起了批判宗法制度和宗法思想的浪潮。随着资产阶级共和政体的确立，以及人民思想观念的革新对宗族制度和祖先崇拜等体制和现象进行了深刻的批判，剖析家族（宗族）制度和封建礼教的反动本质。陈独秀从人格独立、思想自由、法律平等、生产力不足等方面系统阐述了宗法制度的四大恶果。在《玲珑》中也多次发文指出大家庭制度的弊端，如限制人格发展、造成家庭纠纷，养成依赖和保守性格，造成国民意识淡薄等。从革命领袖到投稿作者无一不认识到封建大家族的思想枷锁，不论是民族大义还是家庭幸福上都主张成立自由民主的小家庭制度。

2.民国时期大家族制度存在的原因

从《玲珑》杂志中体现的封建大家庭制度，可以推见当时宗族观念的根深蒂固。究其民国时期传统家族存在的原因，大致可以分为三点：第一，从经济角度来看，近代社会动荡不安，大家族在团结成员抵御外敌入侵等方面有着强大向心力，具有一定存在价值。南京国民政府为了稳固统治，实行保甲制度，推行县政、地方自治，寄望大家族利用血缘秩序服务于社会秩序。家族制度有了政权的支持与保护而得以延续。第二，从政治角度来看，近代社会动荡不安，大家族在团结成员抵御外敌入侵等方面有着强大向心力，具有一定存在价值。南京国民政府为了稳固统治，实行保甲制度，推行县政、地方自治，寄望大家族利用血缘秩序服务于社会秩序，使家族制度在政权的支持与保护下得以延续。第三，从思想文化角度来看：延续几千年的宗法社会统治，使传统家族观念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由自给自足的经济基础决定的成熟稳固的家族思想深刻影响着人们，家族主义联结着族权、夫权、家长制等盘根错节的顽固势力很难靠一时传入的新思想撼动其地位。

二、大家族制度向小家庭理想过渡的原因

虽然大家庭制度根基强大，然而其弊端使思想开化的青年人叫苦不迭。在《玲珑》中记载了大家庭中的种种矛盾，读者球心在来信中述说了自己在大家庭中的惨淡遭遇：妯娌矛盾严重，翁姑冷眼恶语，导致她甚至有了自杀的念头，然而由于经济不支无法从大家庭中脱离出来。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有过大家庭不幸遭遇的人数相当多，加之西方文明对小家庭制度的积极宣扬，大多數知识青年呼吁建立现代小家庭。从传统宗族观念到现代家庭理念的过渡，是中国社会从传统走向现代的一个缩影。

1.革命的果实：几千年的封建帝制被推翻

清末民初的大家族制度虽然根基强大，但受到西学东渐、戊戌变法以及辛亥革命的冲击后，新式思想的传播对家庭观念发生着潜移默化的影响。随着妇女解放运动的兴起，深受封建礼教压迫的女性开始想要挣脱家族制度的枷锁。受过新式教育的青年在力图摆脱包办择偶的束缚追求婚姻自由的同时，对封建家族制度进行了批判和揭露，认为家族制度是封建社会权力阶级的压迫人的工具，严重阻碍了人的正常发展，纵容了封建专制之风的发展。

2.近代工业的发展：拥有了独立的经济来源

近代工业的发展打破了中国传统的自己自足的小农经济，民族工业和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促进用工需求的增多，需要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家庭从事手工劳作。由于新文化运动和五四运动的影响，培养了更多的知识青年，更有部分受过教育的女学生开始投入到社会工作之中。走向社会的青年获得了独立的经济来源，使得小家庭的建立有了可靠的经济基础，逐渐摆脱对大家庭的经济依赖。

3.自由的思想：资产阶级新式知识分子的觉醒

在几千年的中国封建社会中，人们在以家族为本位而无视个人现实自由和幸福的封建家庭中生活。在西学东渐的背景下，受西方文明影响的知识青年，扛起了“民主”和“科学”两面时代大旗，呼吁人们从残酷的封建家族制度中解放出来，追求个人的自由与幸福。民国时期也为进步青年提供了活跃的文化环境，报纸刊物等大量刊登着当时人们对婚姻家庭问题的感受和体验，批判传统家庭，呼吁建立新式小家庭。

三、《玲珑》中的小家庭理想

马克思主义认为家庭是社会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在民国时期，社会变革带来的家庭观念的改变从各个方面影响着人们的生活。

1.小家庭的优势

针对小家庭制度的优势，《玲珑》曾从家庭和社会两方面进行了总结，其认为对家庭而言可以养成独立精神，促进家庭生活和谐；对社会而言可以减少早婚现象，提高妇女地位，维护一夫一妻制度。但也同时指出了小家庭在赡养父母上面的不足之处，辩证全面的分析了小家庭理想的利与弊。然而受到当时社会条件限制，小家庭在民国时期仍然只是小范围流行，但却给了封建家庭制度有力的冲击。

2.小家庭的核心：夫妻关系处理

现代化进程给中国家庭带来的最大影响莫过于新式婚姻模式的产生，男女双方以自由恋爱而缔结婚姻组成家庭，因此《玲珑》对“摩登妻子”的塑造是始于家庭关系的处理。在旧式家庭中，女子地位低下，“不过除了管家之外，便没有什么作用。”《玲珑》杂志针对这种现象，首先从新女性思想方面做了努力，要求妇女戒除不良嗜好培养独立意识，通过改良家庭制度提高妇女地位，“提倡新式家庭，做新妇女”。思想是行动的指明灯，由此也刊登了一系列如何处理家庭关系的具体做法。

第一，对新婚夫妇提出婚姻中必备的爱情基础，并强调爱情需要双方努力维持，这种现代婚姻观已经开始潜移默化影响着民国时期的家庭关系。第二，注重家庭和睦，夫妻双方都要担负家庭的责任。杂志刊登了一对结婚四年甜蜜如初的幸福家庭生活图景，并且也如实的告诉读者幸福的家庭是需要夫妻双方用心经营的，除此之外没有捷径。第三，子女对于家庭关系的重要。子女是一个家庭的“安琪儿”，并开辟“兒童专栏”传授育儿经验。因此，在两性关系升华孕育子女后，新的家庭关系以及责任开始形成，子女也成为一个家庭的延续和希望的象征。

3.小家庭的模式：改变传统家庭的生活方式

《玲珑》一直致力于塑造自己理解中的“都市摩登女性”，从以前的“贤妻良母”到现在“摩登妻子”的角色转换，使女性在家庭中的作用和地位也在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变。在家庭生活起居的照料方面，作为都市家庭主妇需要担任的职责包括家庭陈设、卫生清理、烹饪缝纫等日常家庭生活需要的一些知识和技能。

首先，在家庭陈设和卫生清理方面，《玲珑》杂志不仅宣传干净整洁的居住环境，更提倡新式简洁的家庭陈设和布置。传统大家族中往往讲究排场，家中布置往往是繁复冗杂，屋内家居摆设越多越能体现家庭的地位。在新式家庭中提倡简约风格，在家居布置等方面开始西化，对住宅的舒适性和实用性有了更高的要求。

其次，在家庭生活的日常方面，重视烹饪、缝纫以及家庭理财等方面。《玲珑》受众群体多为社会中上层的女性，大多家中有“饭司务”和“烧饭姨娘”，但杂志认为女性应该学习烹饪以便能够用科学方法健康饮食。在新式家庭中，妇女不再是简单的“相夫教子”、“三从四德”，而是跟丈夫一起担负起经营家庭的责任。《玲珑》提倡妇女做好家庭“内务部长”在家庭费用方面良好筹划，学会管理家庭经济。针对妇女生活琐事的日常处理，《玲珑》中的“常识栏目” 可谓是提供了良好的指南，相当于今日的“生活小常识”，对家庭日常生活大有裨益。从妇女对家庭日常起居照料职责的新变化和新要求，不难看出新式女子照料好家庭的前提是受过一定程度的教育，因此这也是实践现代核心家庭新女性精神的必经之路。

通过《玲珑》杂志的记载对1930年代上海的家庭生活进行的研究表明，民国时期的社会环境和文化氛围对家庭观念变革起到良好的促进作用。西方文化的冲击，使该时期家庭观念的变化也存在一些偏激之处，比如独身主义和“同性爱”现象，但总的来说其社会进步意涵十分明显，大于偏颇。民国时期知识分子冲破封建思想牢笼提出的小家庭制度，为今天家庭变迁理论的探究提供了一些有益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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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东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