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向长可 本刊记者 邹 杰

黔北之北

文丨向长可 本刊记者 邹 杰

落 差

黔北之北，百里桐花，纷纷扬扬。

花开花落的更替里，历史喧嚣了上千年，读书声也穿越了上千年。

从正安县城一路向北，穿越历史文化名镇安场，掠过连绵百里的桐花地带，一个山间坝子映入眼帘，这就是传说中的“毋敛坝”。

东汉时期，著名学者、贵州文化开山鼻祖尹珍先师在此传道、授业。后人赞曰：政事文章，汉史无虚誉；传经授业，黔中第一人。

若论历史沿革，正安可是遵义最早的“地级市”。早在唐贞观年间，就设立珍州，下辖夜郎、乐源等县。1100年后，到了清雍正二年，才改为正安州，正安也由此得名。

在遵义乃至贵州的众多县域单位中，千年古县正安绝对算得上一个有内涵、有文化的地方。

正安县位于贵州遵义东北部和重庆南部的中心地带，是贵州襟联重庆的前沿，是渝南、黔北经济文化的重要交汇区域，素有“黔北门户”之称。

遥想当年，正安的官道上也曾车水马龙，也曾风尘仆仆。

农耕时代，仁怀的盐道、正安的桐道是遵义与巴蜀地区交往的两条经济路。桐油、蚕丝等土特产运往重庆，四川的盐巴、布匹和日用品由此进入遵义。

那时的正安城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万寿宫、凤鸣书院、文昌宫、万天宫等建筑有十余处，城分东西南北四门，城门建筑有三层，气势非凡。

那阵势，正如县城凤仪镇之名：有凤来仪。

正安人的骄傲不仅仅于此，“国字号”的招牌有好几个。

因盛产野木瓜、油桐、方竹笋、白茶等，被誉为“中国绿色名县”“中国野木瓜之乡”“中国油桐之乡”“中国特色竹乡”“中国白茶之乡” “中国大鲵之乡”……

上世纪60年代，周恩来总理曾为正安油桐题词：“户有万株桐，幸福永无穷”。

正安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号：中国小说之乡。因作家阵容强大，创作成就辉煌，2008年11月，被国家文化部命此名，成为以小说艺术门类获此桂冠的全国唯一单位，并列为“中国作家西部创作采风基地”。

然而，荣耀的背后，却是巨大的悖论和反差。有新民谣曰：“务正道，吓一跳。”务川、正安、道真三县成了黔北贫穷、落后的代名词，是国家扶贫开发重点扶持县。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在正安农村，却存在着“一方水土养不活一方人”的尴尬处境。

上世纪80年代，正安300娘子军南下广州务工，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时任贵州省委书记胡锦涛为此作出批示，开启了全国有组织外出务工先河。

因为贫穷，65万正安人中，有20万人背井离乡，常年在外务工。正安也因此成为“全国劳动力输出转移示范县”。

曾几何时，正安19个乡镇，有17个属于贫困乡镇；全县贫困人口18.7万人，贫困发生率为31.4%。

一言以蔽之，作为贫困县的正安，贫困面广、贫困度深。

宋徽宗《大观茶论》记载：“白茶，自为一种，与常茶不同。其条敷阐，其叶莹薄，林崖之间，偶然生出，虽非人力所可致?表里昭彻如玉之在璞，它无与伦也。”正安的气候、环境恰好是世界少有的白茶生长宝地，然而全年也只有一个月左右的采摘期。白茶之独特、稀缺、珍贵可见一斑。

正安白茶，高香馥郁、鲜爽醇厚、汤色明亮、叶底嫩匀，尽展嫩、晶、亮之色，聚香、涩、甘之味。营养价值尤其突出，氨基酸含量高达9%以上。2012年12月，中国特产之乡推荐暨宣传活动组委会在京授予贵州省正安县“中国白茶之乡”称号。

布 局

一个地方给人的第一印象，首先是城市风貌。

一个有历史、有底蕴的贫困县的变迁，往往从城镇化和产业化开始。

毕竟有上千年的州治史，这些年，正安县城的变化相当大，显示出不同于其他县城的底蕴。街道宽广平整，高楼拔地；大街小巷店铺林立、车水马龙，古朴中平添了几分现代都市气息。

省里的一位老领导来此考察后说：“正安城内高楼林立，热闹繁华，这哪是昔日的国家级贫困县，而是仿佛到了重庆的解放碑！”

和我们一起采访的杨韬就是土生土长的正安人。他强烈推荐的早餐是正安蒸米皮。正安人习惯慢生活，店家在米浆里加上肉末、鸡蛋，蒸成薄白透亮的米皮，每次只能做一碗。不一会，店门口便排起了长队。

早餐后，叫上一辆出租车，从旧城到新城，还得跑上好一阵。

出租车司机说：“以前凤仪镇只有几条小街，一支烟还没抽完，就从东门走到了西门。现在县城大了，走一圈要一两个小时。”

昔日的县城地处洼地，发展受限，可谓“四面楚歌”。近年来，一条条城市主干道，将凤仪、安场、芙蓉江三镇联接在一起，整合为“一城三区”。正安县城瞬间扩大了一倍，城区人口增至18万。

正安的城镇化建设，将空间布局、产城互动结合在一起，一举多得，可谓点睛之笔、神来之笔。

“三区融合”既融合发展，又定位分工：县城凤仪作为县域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安场作为工业及其配套区、滨江新区重点发展旅游休闲度假。

“产城互动”，是发展产业支撑城镇化、城镇化带动产业发展，抓好工业、现代农业、旅游业，让城市建设和产业建设相互推动、协调发展。

正安县城修了不少大道，建了很多高楼，本地人既开心又担忧：这么多房子修来卖给谁？

其实，这背后还有一个“秘密”。前些年，鼓励外出务工，赚了第一桶金，提高家庭收入，支持家乡发展建设。现在，正安又将目光放在20万人常年在外打工的青壮年上，努力实施“凤还巢计划”。

说白了，这些房子一定程度上就是为游子们准备的。他们年轻，见过世面，有头脑、有人缘。

正安的吉他产业，就是外出务工的正安人“无中生有”弄出来的。

2016年4月，省委副书记、省长孙志刚到正安调研，十分高兴地说：“在大山里有这么好的吉他，而且是打工农民回来创办的，这么一个企业，用其他各地的材料，制作这么好的吉他，又销往各地，这本身是个奇迹！”

让正安改变的，还有交通。

1957年，正安有了一条通车公路。

上世纪80年代，正安本土作家石定的小说《公路从门前过》，借助的王老汉眼光，感到“很满足”，描述了公路给偏远山村从物质生活到精神生活带来的深刻变化。

正安之所以被抛在时代的后面，交通是最大的短板。直到2015年，才通了第一条高速公路，是遵义最晚进入高速时代的县份之一。

这几年，正安围绕大交通、大通道建设，在全县乡镇干线公路建设上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目前全县拥有各类公路通车里程达3249公里，19个乡镇和152个建制村实现通油路。基本形成高速公路、国省干线公路、县乡村农村公路等干支相连的公路交通网络。

好消息不断传来：“十三五”期间，正安将有道安、务正、正习、正绥四条高速公路贯穿其境。加上密如蛛网的国道、省道、县乡道，正安将有37个出县通道。

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正安县委书记邓兆桃将这些年正安的发展变化概括为：经济发展突飞猛进，产业培育亮点纷呈，城乡建设日新月异。

成为渝南黔北交通枢纽，成为黔北区域中心城市，正安大有可为。

北 望

芙蓉江，正安人的母亲河。

这条如芙蓉花般美丽的河流，由南向北，在黔渝的崇山峻岭间左冲右突了230多公里，在重庆武隆注入乌江，向大海奔去。

河流的流向，就是文化的流向，就是经济的流向。

历史上，正安就是黔渝古道上的重要驿站，就是贵州和重庆联系的桥头堡，与重庆地缘相近、人文相亲。

在现代化的大潮下，由于来往重庆山路崎岖、交通不便，正安与重庆的关系慢慢淡漠了。

当重庆的地位上升到国家“一带一路”的重要战略支点、长江经济带的西部中心枢纽、海上丝绸之路的产业腹地时，正安人又一次主动接受重庆的辐射。

作为国家级贫困县，制约正安经济社会发展的因素多而复杂，其中最重要的是开放程度不高，以开放带动经济发展的效果不明显。

好在正安对外交通大动脉——道瓮高速已建成通车，重庆南川到道真高速也即将开通。今后，从正安县城到重庆城区只有160公里左右，车程两小时。

2016年4月，孙志刚省长在遵义北部调研座谈会上强调：北部要依托重庆优势，深挖重庆资源，挤占重庆市场，搭上重庆快车。

然而，面对拂面的江风，久居内陆山区的正安人还是显得有点紧张，有点不安。

因为正安县域经济的发展，主要依靠以投资为主的内需拉动，外资和出口对经济的贡献率低，属于典型的内需主导型经济，致使地区经济和企业竞争力弱，产品难以进入国际市场和参与国际竞争，特色企业无品牌优势、难以做大做强，县域经济发展缺乏实体经济支撑。

随着重庆经济的快速发展，提出依托重庆优势、借力重庆发展的绝不仅仅是正安。

四川省早在2009年就明确要求围绕重庆的6个相邻城市要主动融入重庆都市圈，将重庆视作“经济省会”，并力争分享重庆的改革开放政策。

与遵义北部各县相比，正安并不占优势。桐梓凭借铁路交通的优势，在融入重庆方面起步更早，已取得实效，抢得先机。习水依托重庆游客，在旅游地产开发方面已取得明显成效。道真离重庆更近，占尽地利。

当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重庆，希望攀上“亲戚”，力图分一杯羹的时候，重庆“一马”如何能拉动多“车”？

县委副书记、县长吴起坦言：“对于发展滞后的正安，在周边的巨大竞争下，如不抢抓机遇，主动融入，必将错失良机。”

当然，正安许多优势还是能够打动重庆人的。

正安气候宜人、植被良好，为发展旅游业，吸引重庆游客休闲避暑，打造重庆“后花园”提供了可能。

正安旅游资源富有特色，山川秀丽、景色迷人，境内旅游资源极具开发价值。

正安能矿资源丰富，除煤、铝土矿、铁矿等之外，还有丰富的页岩气资源亟待开发利用。

丰富的劳动力资源，为正安承接重庆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提供了条件。

吴起表示，正安要全面深化改革，按照“打造西部内陆开放新高地”的要求，以更大的决心和勇气加快解决影响两地融合的体制性、结构性矛盾，以改革促创新求发展。同时，大力发展社会事业，提升公共服务水平，努力营造让投资者动心、满意的政策环境、法制环境、体制环境和工作环境，全力推动两地合作迈出新步伐……

顺着芙蓉江的流向，北望，是突围的路径。开放，是豁然开朗的前景。

正安芙蓉江（谢世豪/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