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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城内的古井

2017-07-01张钧德

黄河黄土黄种人·水与中国 2017年6期
关键词:塔山越国范蠡

张钧德

公元前494年春,越国被吴国打败,越国君臣带着残兵败将逃退到会稽山上,范蠡处第一道防线固陵(今名城山),越王勾践处第二道防线越王峥。城山在今杭州市萧山湘湖旅游度假区,山高128米,今山顶城堡遗址内尚有井、有池,残垣高3米至5米,内缓外陡,易守难攻,故称“固陵”。现在城山半山有古越亭,又有亭联:卧薪尝胆誓雪越耻,立马馈鱼智退吴兵。

这里的背景故事是勾践、范蠡分别被围困于越王峥和城山,越国势穷被迫求和。吴国本欲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打败越国,无奈范蠡早在山上有所经营,不但储备了粮食,更对水源有充分准备。谈判中,吴国送越人咸鱼,暗示你们将被晒干,而越人则回赠一双活鲤鱼……吴国见城堡中水源丰沛,知道一时困不死越军,只得同意越国的求和要求……

越王峥,在柯桥区夏履镇,山上有目鱼池,据《越绝书》载:“其利不租。”就是说那水里的出产有免税的特权。如果一点点水面,免税有什么意思!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那几口井和池,就不会有后来的波澜壮阔的吴越春秋史了!

诸暨牌头镇的越山寺也有与越王勾践和范蠡有关的传说,寺在山上,寺内照样也有“鸱夷双井”……

从这些比较中我们似乎发现了一个以前被忽略了的历史现象:凡是范蠡经营的制高点,一定优先考虑水源问题!由这个现象我们是否可以这样类推:今天绍兴城内府山、塔山上这么多的井、泉、池,有些是不是也是越国遗存呢?

查看历代方志,府山上曾有诸如方井、乌龙井、清白泉等。

《嘉泰会稽志》卷十一《井·府城》说:“方井在通判北厅卧龙山足。齐祖之有《新井》诗。今名卧龙泉。”

综合《嘉泰会稽志》卷九《山·府城·卧龙山》相关记载:“乌龙井在越王台下原威果营内。”而所谓威果营,只是北宋末年20名海州(今连云港市)护驾南来的老兵的养老院。娄如松在其《绍兴古迹笔谭》中考证说,乌龙井即龙湫泉。但他却避而不谈龙湫泉在越王台之上这一点。

清白泉,看似是泉,不在本篇所论,但它情况特殊,它其实是井。清白泉目前的定位是北宋范仲淹为越州知府时之遗迹!但实际上该泉早已存在。范仲淹于宋宝元二年(1039年)任越州知府,次年初在府山西岩下获一废井,除去藤蔓,淘尽污泥,因泉“清而白色”,遂命名为清白泉,并盖清白堂于上,又撰《清白堂记》,文中提出了“清白而有德义,为官师之规”的政治主张,受到后世赞赏。

这说明清白泉是范仲淹对一口废井疏浚后获得的,也说明在他之前此井早已存在,只是不叫清白泉而已!

1982年,园林部门在越王殿下清理场地时出土了两块明代石碑。一块为明成化十三年(1477年)绍兴知府戴琥撰写的《复清白泉记》,另一块为《清白堂·清白泉记》。同时在越王殿下发现了一口井泉。如今二碑就立于此井泉旁,泉则被名之“清白泉”。

但必须说清楚的是清白泉本在府山“西岩”,如今府山西麓雷公殿(当年曾是州府官员家属宿舍)前就有一口古井,它是不是清白泉有待进一步查考。它是怎么跑到府山东麓越王殿下的,也有待进一步查考。而越王殿下的这口“新清白泉”,很可能就是越国的“地窦”,《吴越春秋》载:当年范蠡筑勾践小城,“西北立龙飞翼之楼,以象天门;东南伏漏石窦,以象地户”。我们童年时,这尚是个无水的干坑,且有横洞,偶有顽童爬进去探索,均不及底而返,当时记得有年长的说起此洞一直通到光明路(就是古火珠巷,亦即古火珠山所在地,今则为城市广场矣)。后来它可能坍塌了,阻挡了渗泄的通道,使干坑变成了水凼,这就为其变身“清白泉”创造了条件!

现在转而说塔山上的灵鳗井。塔山在越国时就有龟山、怪山、飞来山等名,因南朝宋时僧惠基在塔山建宝林寺又叫宝林山,后又因寺内建塔而名塔山。《越绝书》云:“龟山者,勾践起怪游台也。东南司马门,因以炤龟。又仰望天气,观天怪也。高四十六丈五尺二寸,周五百三十二步,今东武里。一曰怪山。怪山者,往古一夜自来,民怪之,故谓怪山。”勾践还在塔山上建了具有观察天文和气象性质的灵台。《吴越春秋》云:“……名东武。起游台其上,东南为司马门,立增楼冠其山巅,以为灵台。”

灵鳗井井口今围以石圈,上书“古灵鳗岫”,字出于民国绍兴县长贺扬灵手笔。相传古时井中有鳗,凡鳗出游,越中必有水旱疫疾之灾。古籍记载此鳗有鳞,两耳特大,身上有刀痕,传是黄巢起义军到绍兴,被黄巢用剑砍伤。这个故事证明了春秋越国时代灵台的位置所在!所谓灵台,是古时帝王观察天文星象、妖祥灾异的建筑,同时也是上天星辰之名。

绍兴尽管是水城,由于造城思想受范蠡的影响,城里依然掘有很多井,如《嘉泰会稽志》载绍兴城内五厢九十六坊,其中叫“义井坊”的就有二处,分别在第一厢和第二厢。其他坊不是没有井,如后来保留下来的老地名尚有如井巷、双井头直街等,这些,原来都在坊里的。

更多的地方虽无“井”字头地名,但依然有井存在,如沈园内的“六朝古井”,沈园外的“禹迹寺古井”和马园弄井……而马园弄井,甚至尚在使用中。

绍兴城内最后一个挖井高潮是20世纪50年代,当时盲目填街河,由于城建尚未达到全部接入自来水,填完了才发现居民饮用水成了问题,于是作为一项惠民工程,只能又在城内挖掘了水泥砌筑的形制统一为椭圆形井栏的双眼井,姑且称它“解放井”。幼时,我住在草藐弄,弄内百十户人家的生活就主要靠一口“解放井”滋润,即使后来弄外马路边有了一个向居民卖水的自来水水龙头,大家出于省钱仍主要使用它,直到再后来家家户户都通了自来水。

但大多数古井包括“解放井”又隳滅于近二三十年间的城建拆迁中。文史专家罗关洲曾说,他在府桥头看到一口特大井露出在工地,遂向有关部门报告,这是古代绍兴府前的大井,志书有载。不能填,应复原。后来井虽没填,但表面盖上了石板,种上樟树。这口井上原住户说,想不到这里冬暖夏凉,原来是井的缘故……有的井即使处在文物保护建筑中,但还是不能幸免。如1994年,住在吕府的二位居民因琐事发生争执,其中的一位就到城建部门和文保部门举报他的冤家邻居在公用水井上搭违章建筑作卫生间并将古井作化粪池。又如2007年我们在文物普查中发现青藤社区凌家台门内也有一口水井已被封死,究其原因是现在都用自来水了,居民嫌水井碍事。

再如,2012年6月7日《绍兴晚报》报道《(主题)离古井5米远,有居民挖了粪坑(副题)市区台门里的古井频繁遭受“侵扰”,如何保护成了难题》,除了反映白衙弄一口古井将被新搬入的居民化粪池污染外,还提到了伽蓝殿和水沟营13号台门内的古井因化粪池污染水质发黑发臭,整个水沟营社区只剩下4口古井,但有3口已遭到污染而废弃。香桥小区一口双眼井被倒入废弃的柴油,比其更甚的是渔化桥的一口古井还一度成了“油井”,用报纸浸井水,一点火居然就着。

2014年3月27日《绍兴晚报》报道《我的家在书圣故里一口井上……》讲的是一位住在探花台门底的叫沈柏均的市民,用《松花江上》的调改词唱道:“我的家,在一口井上,那里有悠久歷史,还有啊蛇虫八脚……”早年有自来水之前,因河水不够饮用标准居民要买水的时候,台门里的十多户住户就是到他家来汲水的。因为此井汲完水后又会自动蓄满,且久旱不涸,他便怀疑此井与蕺山上的泉眼相通。暑热天邻居们开空调,而他家仅需开电风扇足矣,因为这口井接地气呀,为此还为他省了不少电费。负面的影响是潮湿,尤其到了梅雨季节,蜒蚰螺和“蛇虫八脚”不时会来骚扰……

2016年4月14日《绍兴晚报》报道《(副题)老街来了房地产施工队(主题)390多岁的古井很受伤》,讲了八字桥仓弄的一口古井,被大型水泥搅拌车污水搅戕的事。

2017年2月9日《绍兴晚报》报道《加强保护“刘宗周故居”》,讲的是西小路历史街区刘宗周故居台门口有一古井,井圈内圆外方,呈小八角状,井圈南面露出地面部分刻有:“腾蛟囗囗,崇祯元囗囗,司马囗囗”字样,因井圈三分之二已被水泥埋封。查资料表明文字为“腾蛟碣石,崇祯元年仲春,司马源泉”,识读稍稍有异。

目前城内的古井大概还有40多口。在2007年的第三次文物普查中,在城外发现的井就更多了,仅被登记列入“新发现”的就有“滕湾古井”“谢家井”“盐仓溇居委会双井”。更多的则没有被列入“新发现”。值得一说的是如皋埠镇东杨湾村一对风水古井,古井在台门外河沿。河边挖井,确实耐人寻味。一位老者介绍说那是风水井,台门代表狮子,它代表一对狮眼,从前河对岸还有一个竹筱园,那是狮子的胡须……这对保存完好且仍在使用的风水古井,唯一遗憾的是石井栏圈上没有镌刻开凿年代。当我们把这个发现发表在省文物网的《普查日记》专栏后,时任上虞文管所所长马志坚迅即跟帖说:“这样的井上虞也有。在东关镇铜牛山,位于牛头前左右各一眼,当地传是牛眼,边上有两条河,说是牛角,前不远有一座桥,说是牛鼻子,真是活灵活现。”这个民俗现象历来被地方文史研究者所关注!

在普查中我们还发现另一个有趣的现象:自20世纪60年代开始,大禹陵旁的东光村人背井离乡外出去各地给他人打井,一时成了专业打井村,后来井与人们渐离渐远,日益淡出人们的生活,东光村人便又改行了。

当然,城外的井不是我们今天要说的,就此打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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