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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乌托邦”与精神守夜

2017-06-19荆棘

齐鲁周刊 2017年22期
关键词:西南联大校园生活大学校园

荆棘

许多人把八十年代归结为“理想主义”,大学校园无疑是重要的载体。百年历史流变的时代中,我们有必要重新审视:大学如何为文化守夜,如何成为一个时代思想资源和精神源动力?

八十年代校园:“对知识的狂热与浪漫”

1978年3月,邓小平在全国科学大会上提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论断。这一年,作家止庵18岁,在那场注定永载史册、改变了几十万人命运的高考中,他得以迈入大学校园,深刻感受到整个社会“对知识的那种狂热”。

“同学们都不睡觉,晚自习结束了,他们也不回去,一直到凌晨两三点钟都还在看书。”和止庵一同入学的人中,年龄最大的大他12岁,每个人都铆足了劲儿学习。

1978年5月1日,外国文学名著解禁,“文革”后第一批外国文学书籍上市,新华书店开卡车到各高校卖书,但真正洛阳纸贵的是钱钟书先生的《围城》。“那个年代,文学大多面目可憎、乏味可陈,突然有那么一个才华横溢的聪明人,说上这么聪明的话,觉得不可思议。”止庵解释道。

上世纪80年代初,大批西方哲学著作译介进入中国,1981年前后的“萨特热”、1985年前后的“弗洛伊德热”和1987年短暂出现的“尼采热”,让当时的大学校园里几乎人手一本哲学书。

“萨特的存在主义带给国人强烈的自我意识,萨特强调‘选择,而选择的主体就是自我。”选择和自我,成了当年的流行词。在大学校园里,大家争相传看萨特的《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崔健也替中国人第一次喊出了“苦闷”和“宣泄”。

“尼采最大的影响,是帮助国人把根深蒂固的偶像、权威意识破除掉。而弗洛伊德传入中国之后,中国作家的小说写得更深了,中国文学整个不一样了。”不断地解禁,诗歌、文学、音乐全面复苏,出现了百花齐放的局面,读书无禁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使得学术、文艺和实业纷纷繁荣。

那个年代的中国是一个知识急剧传播、文化剧烈碰撞的时期。经过了文革,中国社会突然从思想封闭的状态中走向开放,对年轻人来说,改变狭窄的精神生活的渴望要远远大于改变物质贫困生活的冲动,对知识的渴望成为了80年代校园生活的主旋律。

80年代的大学,也不乏浪漫与诗意,舒婷、顾城等朦胧诗人的作品在校园非常受欢迎,涌现出了一批校园诗人。邓丽君的歌声从东南沿海向全国扩散,许多男生模仿港台明星,烫着卷发,穿着喇叭裤,弹着吉他,这是当时大学校园里最时尚的一景。

时代流变的潜在逻辑

许多人把八十年代归结为“理想主义”, 其启蒙思潮尤其可贵,可以说,上接晚清“幼童”赴欧留美的思想资源,中接五四西学东渐的革新传统,下接“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拿来主义”精神。

校园稚子们的心声,缀连在中国文化母体的长河中,滚烫的词语和激情四溢的文气掩盖了学识上的粗糙,成为一代人心灵的突围。《中国合伙人》的电影重现了大学校园八十年代的学习热、九十年代的出国热、新千年后的崛起热。

在人文传统不敌物质大潮,渐渐潜伏下来,等待又一次“复盘”的当下,我们有必要重新审视——大学校园能否成为“上行社会”的思想资源和精神源动力?百年来历史流变的时代中,大学居在一个怎样的位置上?

现代意义上的大学始创于1810年的德国,由普鲁士王国内务部文教总管洪堡筹建,他认为大学兼有双重任务,一是对科学的探求,一是个性与道德的修养。基本原则有二:寂寞和自由,教学与学术自由对内是互相宽容,对外是不受政治干涉,而寂寞,则要求独善其身,不以功利为目的。

传统中国社会,家族有私塾,朝廷有太学,社会有书院,直到清末才有圣约翰大学(1879年)、北洋大学堂(1895年)、南洋公学(1896年)和京师大学堂(1898年),尽管有西方、宗教或政府背景,但大学校园还是相对独立,譬如南洋公学为官僚、巨商盛宣怀创办,但其教学却原版引进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教材。

民国期间,梅贻琦在清华大学担任校长时有句名言:“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时任北大校长的蔡元培在其《我在教育界的经验》中说:“我对于各家学说,依各国大学通例,循思想自由原则,兼容并包。”

这种办学精神,滋育了王淦昌、钱钟书、曹禺、夏鼐、季羡林、钱学森、陈省身、费孝通、钱伟长、吴晗、钱三强、王大珩、杨振宁、李政道、邓稼先、朱光亚等一代骄子,直接影响着中国当代文化史、科技史、政治史。

而民国大学给予教授们的自由环境,推崇他们的孤傲与高洁,激发天赋,不受或少受政治势力的左右,以确保他们的学术研究纯粹、精细而个性,结果如后世所见,他们所学之艰深,其中多数令后辈难以索解,加之以乱世中的“魏晋风度”,使人无尽怀念。

西南联大与八十年代:知识分子的价值对接

1952 年年底,留英回来的王竹溪到山东大学讲学,他在西南联大教书时就名气很大,是杨振宁和李政道的老师。

讲座中途,山东大学物理系教授束星北走到台上说:“我有必要打断一下,因为我认为王先生的报告错误百出,他没有搞懂热力学的本质。”他捏起粉笔一边在王先生写满黑板的公式和概念上打叉,一边解释错在哪里,一口气讲了大约 40 分钟。王竹溪站在一边,认真听讲。

校领导为此找束星北谈话,束星北说:“过去大学都是这么做的。”

2005年,著名科學家钱学森曾感慨:“回过头来看,这么多年培养的学生,还没有哪一个的学术成就,能跟民国时期培养的大师相比!”2016年,中科院院士胡海岩表示,在各类“大学排行榜”甚嚣尘上的当下,“没有一所大学能达到上世纪30—40年代西南联合大学的办学水平。”

他们所追忆的“过去”,西南联大是绕不过去的精神标签。

何兆武《上学记》和《殷海光最后的话语》中关于西南联大生活的几段,自由气息之浓郁甚至可以从纸张中嗅出。其时的校园生活与《八十年代访谈录》中的校园生活颇有相似之处:随意地旁听和逃课、彻夜辩论、选择喜欢的专业、自由的课堂等等。

当时的教授,有“中国近三百年来学术的结束人,最近八十年来学术的开创者”的王国维;退隐政治光芒之后在清华园内纵横哲学、文学、史学、经学、法学、伦理学、宗教学等领域的梁启超;有“公子之公子,教授之教授”的陈寅恪,通晓 22 种语言,所开的课程后无来者;也有“下雨不来,降雪不来,刮风不来”的疯子黄侃。正是这样的自由与丰富共同成就了中国最后一个大师时代。

值得一提的是在那些年代里,后来成名的理工科学生有很高的文史哲素养。他们旁听文史哲的课,看相关的书,甚至去文科寝室没日没夜地辩论。

西南联大的时代和八十年代,大学还浸于读书人、知识分子的传统价值之中。也许那些宿舍辩论的内容不过是概念对概念,或者年轻人空有的一腔热情、纸上谈兵,但是那种人人心怀天下的氛围,创造出了让那群人感到最值得回忆,也让现在一些人最向往的校园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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