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董华

在中国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总有些被人断章取义的名言，“百无一用是书生”就是其中一例。这句萦绕在中国人案头的“醒世格言”，时常被拿来伤害读书人的阅读兴趣，传递灰色情绪。

事实上，中国人历史上一直将“耕读传家”奉为值得推广的家风。那么，这种读书无用论是如何演变出来的？我们应当回到当时的语境及背景，正本清源。

这句诗的作者黄仲则是清代乾隆年间诗人，翻开《清史稿》，才知他幼时丧父，少年丧兄，诗负盛名却屡试不第，为谋生计，一生颠沛流离，怀才不遇，30多岁就客死他乡。也许因为自幼经历坎坷，黄仲则比一般的同龄人早熟一些。这句“百無一用是书生”出自他的一篇习作《杂感》。

仙佛茫茫两未成，

只知独夜不平鸣。

风蓬飘尽悲歌气.

泥絮沾来薄幸名。

十有九人堪白眼，

百无一用是书生。

莫因诗卷愁成谶，

春鸟秋虫自作声。

文章表达了一个意思：满腹才华却考不上功名，情绪低落，独自飘零。阳光少年对未来总是充满梦想的，但是现实令他的内心悲苦，于是写诗抒发胸中的不平之气。发完一通牢骚之后，他开始说“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说穿了，这是一个恃才傲物的少年郎自嘲自讽的话，也就是一时气话。陆游也曾说自己“此身合是诗人未”，苏东坡更是痛感“人生识字忧患始”。你能说陆游和苏轼百无一用吗？

黄仲则能为历史铭记，原因大部分在尾联一“莫因诗卷愁成谶，春鸟秋虫自作声”。鸟可以鸣春，虫可以鸣秋，没人听我唱歌，我做我自己的观众。貌似颓唐，其实洒脱。

黄仲则的诗是乾嘉时期的诗中精品。这样一位诗坛大家不得志的时候，感叹一句“读书无用”，却被后人拿来当作对读书的鄙薄，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

其实，中国传统主流文化对读书一直是带有敬意的。古人认为文字是有灵魂的，不能随便焚烧，因此建了敬字亭。据《淮南子》记载，当年仓颉造字时，天雨粟，鬼夜哭。

中国历史上劝人读书的文章浩如烟海。中国人习惯自谦，尤其文人。黄仲则等人饱读诗书，偶尔“撒娇卖萌”说“读书没用”，那也是情绪话，不能当真，他们最后不还是继续著述文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