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淑敏

有一个词叫做“但是”，“但是”常常与“虽然”“尽管”等连词呼应，用在一句话的后半部分，表示一种转折的语气。

比方说，你虽然这次考试成绩不错，但是，不能骄傲自满。

比方说，这个地方的风景虽然挺优美的，但是，离城里远了点。

比方说，这个女孩虽然身材相当好，但是，皮肤太黑了。

我不知道“但是”这个词刚出现的时候，人们是不是对它的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一视同仁。也就是说，“但是”只是作为一个公平的天秤，人们在使用的过程中，并不偏向天秤的任何一端。

可是，在长期的使用过程中，“但是”这个词，成了类似音乐简谱中附点的标记，把后面半拍的节奏，挪到前面去了。

当人们看到或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无论“但是”的前面堆积了多少美好的说明，结果都像碰上盐酸的污垢，冒了些泡沫后，就没了踪影。

人们记住的往往是“但是”后面的转折。如同你好不容易爬上高坡，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但是”这个陡峭的下坡，不由分说地把你掳住，让你一下子就滑到了谷底。

于是，“但是”几乎成了贬义的先兆。只要“但是”一出现，气氛就大变。它成了把人心捆成炸药包的细麻绳，成了马上有冷水泼面的前奏曲。

“但是”让人心里一颤，立刻把“但是”前面的温暖忘记了。“但是”让人只能抖擞精神，准备迎接扑面而来的挫败感。

“但是”便在這种频频警戒的气氛中，增添了沮丧的灰色意味。

其实，所有的光明都有暗影，“但是”的意思不过是表示语义的转折，强调事情还有另一个方面。可惜日积月累的负面暗示，使得“但是”这个词一出现，就让人抹去了喜色，忽略了成绩，轻慢了进步，贬斥了攀升。

（文章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