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华

在骑行之前，关于东北的印象仅仅来自教科书，距离兰州，它是那么遥远。很幸运的是2016年的夏季，我以骑行的方式感受了祖国大东北的美丽。尤其沿着黑龙江省与吉林省的边境骑行，城市与自然，历史与人文，美食与乡情，都让我怀念。

大雾 高温 补胎 大货车 犹如闯关

时值8月上旬，仲夏时节，又因天气干旱，清晨多大雾，而正午时分，即使是东北角的黑龙江省，气温也突破了30度。

“百年口岸”绥芬河市，一座位于黑龙江省东南部、中俄边境上风景优美的边贸山城。骑行来到距离绥芬河市约10公里外的国道G301与省道206交汇处，大通道广场即将落成，圆形广场中心有一座黑色的大铁锚，周围有三台上游型蒸汽机车的火车头围绕，展现了绥芬河市的历史，这是一座“火车拉来的城市”和陆海大通道上的重要口岸城市。在市区，人们休闲纳凉的好去处当属北海公园。傍晚散步于公园湖畔的游客或许并不知道，绥芬河并没有流经绥芬河市，而是从50公里外的东宁县流过，而绥芬河市之名取自绥芬河的一条支流小绥芬河。

从绥芬河市出发的清晨大雾弥漫，下行至大通道广场后经省道S206向南，前往又一个口岸城市东宁县。省道路况非常好，以致于东宁交警在路边立了警示牌写道“莫把此路当高速，前方村屯路口多，超速行驶危险高。”

骑行路上，大雾渐渐散去，葱茏的山峦与红色的村庄露出真容。一路下行，跨过绥芬河，穿过繁华的东宁县城。换岗中的女交警英姿飒爽。未作停留，前往大肚川镇的路有爬坡路段。这个决定是冒险的，因为天气预报最高气温36度，是今年东北的最高温。还有一个担心是车况不佳，在绥芬河市发现后轮慢撒气，胎内侧的划痕让我如鲠在喉，补了所有疑似的漏洞，心里仍旧没底。惴惴不安地往前骑，不敢停歇，接近11点时，天空的最后一缕云彩也消失了，太阳炙烤着青山，热浪滚滚，在路上骑行犹如电饼铛上的烙饼，上下煎烤。正午到大肚川镇果断决定休整，以防中暑。刚安顿下来，发现后胎的气又不足了，重新补了疑似漏洞，怀疑是圈衬老化造成的，如果再漏气就只能换内胎。找到单车店才能更换。心中更加忐忑，勇士550是公认的长途旅行单车，缺点是车轮不能快拆，我还没有独立完成过拆装。此时，小镇的大街上传来西瓜的叫卖声，我赶忙冲出旅馆，挑了一个大西瓜，36度的高温，呼吸都会出汗，唯有期待它解暑了。

晚饭后与街边纳凉的乡亲攀谈，一个中年人得知我是骑行而来，提醒我明天特别注意拉煤大货车，就在不久前，大肚川郊外有一位骑友出了事故。骑行多年，偶尔会听到骑友殒命的事，尤以进藏的线路居多，这一次如此之近，我的心揪成一团，为逝去的生命难过，为即将面临的危险担忧。

谢谢好心人的提醒！次日清晨4点凉爽爬坡，虽然车流极小，但全身心地提防来往车辆。当听到身后有大货车上来，我会停下到绿化带上等它先过，看到坡顶对向的大货车，就注视着它通过，重载的大货车们速度非常慢，有一位司机微笑着向我竖起大拇指，倒是一辆小汽车快速从身边经过，让我心惊肉跳。

九佛沟水库后骑行6公里就来到了老黑山镇，小镇因煤业而兴盛。高温与大山的挽留，使我中午就结束了当天的骑行。没有找到单车店，我回忆着技师的手法，独立完成了更换后轮内胎的步骤，终于解决了连日来的慢撒气，感觉又一次闯关成功！

黑龙江老爷岭 吉林珲春 东北虎的家园

离开老黑山镇，经省道S201爬坡33公里翻越老爷岭，穿过黑龙江老爷岭东北虎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出发之前曾了解过，东北虎为濒危物种，东北豹为极危物种，北京师范大学生物多样性团队和吉林省林业厅等单位在保护区内安装了红外相机监测网络，经过十年研究取得了喜人的成果，时常在电视与网络媒体上看到威风凛凛的大猫们自由地徜徉于这片森林中，这也是东北林区全面停伐，自然生态在向好的方面发展的标志。正是因为有虎豹的存在，在黑吉两省老爷岭区域建立东北虎豹国家公园也成为可能，因此政府放弃了一条穿越保护区高速公路的修建，还让高铁改道。

省道S201是东北虎豹向西扩散途中的人为屏障之一，今天最高气温超过了30度，但愿大猫们去乘凉了。沿路温带针阔混交林，林高树密，繁花点点，有聚花风铃草、石竹、蓝刺头、鸭跖草等小野花相随，最让人喜爱的要属牛叠肚，别名山楂叶悬钩子、蓬囊，红彤彤的果实在绿海中极为醒目，酸酸甜甜，召唤着小动物們来为它传播种子。还有在南方常见的绶草，竟然在东北的森林中也有分布，让花友们甚为惊叹。

6点半，气温升高，看到注意东北虎豹的警示牌，既兴奋又紧张。爬坡中不再留意野花，而是左右打望着森林深处，神经紧张着直到老爷岭保护站，同时爬坡结束。与保护站的工作人员谈论东北虎豹，他们劝我不要太紧张，在路上遇见的概率极低。非常敬佩保护站的工作人员以及为得到科研数据辛勤工作的研究团队，正是由于他们的坚持不懈，处于濒危灭绝边缘的食物链顶端的物种才有了一个健康的栖息地，为美丽中国的画卷描绘出一抹最亮丽的色彩。

告别老爷岭保护站，迎来长下坡。进入吉林省的路是新铺的柏油路，森林沿着火山遗迹形成的平顶山地貌铺展，使得下坡犹如深入了“地下森林”。正午赶到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春化镇，旅馆提供的冰镇鲜柠檬水和酸甜微辣的朝鲜冷面是绝佳的解暑饮品和民族小吃。

离开春化镇，沿珲春河向西南，继续在森林里穿行，柏油路和水泥路交替出现，距离珲春约20公里，龟裂的水泥路使得速度起不来。途中穿过二道沟隧道和一松亭隧道，吉林珲春东北虎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拉的横幅写道“拒食野生动物，倡导文明生活。”在这里，爱护野生动物已经成为人们的生活和行为准则。名为“马滴达”的村庄一下子就将我带入了朝鲜族的氛围中，珲春老龙口水库后哈达门乡附近的数个朝鲜族村庄，房屋错落在舒缓的山坡上，有着四个斜面且宽而扁的屋顶，是典型的朝鲜族房屋建筑，村庄郊外稻田青青。就要离开东北虎自然保护区了，并没有发现虎踪豹影，倒是路边背着灭火器的中国森林防火吉祥物“虎威威”静静伫立着，提醒过往的人们注意森林防火。珲春图们“鸡鸣闻三国，虎啸惊三疆”

珲春，满语“边陲”之意，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一座与俄罗斯和朝鲜一衣带水的边境城市，素有“鸡呜间三国，虎啸惊三疆”之称。由于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历史沿革，三国的商人在此你来我往，商品互换、文化碰撞、美食汇集……使之成为边境游中著名的旅游城市。

一同骑行滇藏线的骑友接待了我，每顿饭都不重样，想让我把珲春的特色都吃个遍，全州拌饭、天仙包饭、朝鲜泡菜、朝鲜冷面、各色烧烤……味觉盛宴啊！珲春本地的居民同样非常热爱这座城市，人与人之间随和亲切，市区街道宽敞整洁，灯火绚丽的夏夜，广场上跳舞和围观的人们都兴致盎然，餐饮店和小吃街里也是人流不息，还有市委宣传部主办的文艺晚会，灯光效果与演员们的表演都很精彩，观众也不吝啬掌声。城市周边的自然风光也是多姿多彩，能够“一眼望三国”的防川，就是一座集自然和爱国教育为一体的国家级风景名胜，距离珲春65公里，单车骑行防川一日游正合适。

清晨4点，太阳刚刚跃出地平线，凉意袭人，街上很安静，已经有人在晨跑健身。珲春河静静地从郊外流过，向西南方向的图们江奔去。离开位于盆地平原中的珲春市开始爬坡，翻山越岭的途中穿过两座无灯隧道——大盘岭隧道和朝阳隧道，沿途山峦苍翠，这里是吉林珲春东北虎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的管辖范围。

翻山后下行，来到敬信镇。早有耳闻河流沼泽湖泡星罗棋布的敬信湿地就在此，是众多迁徙候乌的中转站和繁育地，同时栖息着受保护的东北虎、东北豹、黑熊、丹顶鹤和花尾楱鸡等国家一级和二级保护动物。然而路牌指向还很远，只能看着路旁大雁的浮雕遥想盛况了。圈河口岸后沿中朝界河图们江南下，沿路铁丝网高大密实，对岸的朝鲜非常安静，我们的路上车来车往。经过日苏张鼓峰事件纪念馆，抗日戰争时期日军在防川的张鼓峰一带对苏作战失败，从而改变了侵略进程，这是改变二战历史的重大政治事件，纪念馆的建立也是警醒后人，巩固国防。9点到防川景区，遥望龙虎阁，在此可以欣赏“一眼望三国”的景致，但曾几何时，我们在此地并不与俄罗斯接壤。返回途中，在清代爱国大臣吴大徵雕像前停留，他在珲春做了很多好事，长岭子立铜柱、收还黑顶子（今敬信全境）、组建靖边军修珲春东西炮台、补立“土”字牌、移民实边开发珲春等等，凉水百姓为了表示对吴大徵的敬佩和爱戴，以他书写的两个金文“龙虎”，镌刻于花岗岩巨石之上，如今已经成为固守边疆的图腾。准备返程时，雕像下的小广场上，叫卖朝鲜打糕的小姑娘邀请我吃新鲜的打糕，口感香糯甜美，满满的能量助我轻松返程。

图们，与珲春相临，沿国道G302骑行即可到达。离开珲春爬坡，穿越密江岭隧道后一路长下坡来到密江乡，这是一座美丽的延边朝鲜族乡镇，中国洞箫之乡，吸引我的除了密江桥上两只可爱的石狮子，还有到凉水镇途中家家户户院内或屋外的小花园里，盛开着橙红的卷丹百合，吸引彩蝶飞舞。之后逆图们江而上，便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图们市，图们江公园、图们口岸国门、中国朝鲜族非物质文化遗产展览馆之间相隔不远，可以欣赏一江之隔的朝鲜风光，高大伟岸的国门和界碑，以及朝鲜族悠久而独特的民族文化。与珲春一样，它也是连接中、朝、俄三国的重要枢纽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