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五记

上一期的《以色列F-35I空袭叙利亚》一文中援引的消息称，以色列的3架F-35I战斗机于2017年1月13日凌晨0点17分起飞，对叙利亚进行了空袭。然而这条消息虽然细节丰满，却疑点颇多。笔者分享一点自己的分析，与各位读者讨论。

F-35I真的空袭叙利亚了么？

以色列是不可能派出3架F-35出战的。首先，以色列空军当时只有2架F-35，编号为AS-1和AS-2，属于 F-35项目的LRIP 8生产批次。这一批次都是在美国的2014财年正式拨款生产（以色列经过FMS渠道购买，美国政府代为下单）。这两架F-35于2016年6月左右下线，于2016年12月12日飞抵以色列本土的内瓦提姆空军基地。军用飞机的采购都是每个“财年”购买一个批次。由于以色列在LRIP 8批次只购买了2架，因此，第三架F-35只能是在LRIP 9批次里。这也就意味着，以色列第三架F-35的交付，和前两架之间并不是连续的，中间可能有几个月的时间间隔。

以色列空军也证实了这一点：2017年1月29日，以色列空军在社交媒体上的官方账号发布消息称，第三架F-35将于“大约三个月后”交付以色列空军。也就是说，以色列的第三架F-35要等到2017年4月左右才能拿到。

第二个疑点是，前述消息称这些F-35是在1月13日的凌晨起飞的。而以色列空军的官方网站上的新闻则明确显示，以色列空军的2架F-35在2017年1月16日晚上19时左右，进行了首次夜间飞行训练。如果1月16日晚上才进行首次夜间飞行，那么又怎么可能在1月12日到13日之间的夜里飞行过呢？

F-35参加“实战”的消息，一直没有一个可信的来源。比如有一条被广泛引用的新闻，是法国《费加罗报》的一位记者援引所谓“法国情报机关”的消息，神秘色彩浓厚。如果以色列空军的F-35真的参加了实战、并像消息中声称的那样摧毁了一些目标，那么以色列官方为什么会默不作声呢？以色列空军以往的军事行动，都有着很高的透明度，空袭之后经常会在其官方网站上或社交网站上发布空袭的信息（并声明这些行动是为了报复敌方之前的哪一项行动）。而且，一个月之前，首批两架F-35飞抵以色列时，以色列官方进行了全程的网络直播，大肆造势。随后的一个月时间里，以色列官方也发布了大量的F-35训练的新闻、照片。这样的对比之下，以色列官方对F-35首次“实战”的沉默，就显得十分奇怪了。唯一的解释，也许是F-35在这次的行动中出糗了。比如虽然轰炸成功，但是被地面防空系统发现了——但是不论是叙利亚、还是在叙利亚部署了S-400的俄罗斯，都没有放出这样的消息。

从常理的角度而言，以色列也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就把F-35派出去实战；飞行员和地勤人员的训练，通常需要一个过程，并不是拿到飞机就能够达到作战能力。首批2架F-35飞抵以色列之前，以色列空军的飞行员甚至都没有驾驶过F-35真机。两架F-35是在美国空军飞行员的驾驶下、从美国转场至以色列的。6位以色列空军的飞行员只在美国接受了4个月的学习和32架次的模拟器训练飞行。尽管F-35的模拟器已经非常地逼真，但模拟器训练也只占全部训练中的45%到55%。

2016年8月F-35A正式服役时，宣布具备初始作战能力的美国空军第34战斗机中队，只有12架F-35A；而其余的近百架F-35A都是供试飞、训练、评估之用。根据早先的新闻，以色列空军计划在2017年底接收9架F-35之后，再宣布具备初始作战能力，之后，其F-35才会参与实战。

《以色列F-35I空袭叙利亚》一文中的几点分析，似乎也很有疑点。比如，分析认为“F-35I的指挥软件系统已经开始应用于实战”。但是，多个来源的新闻报道都显示，以色列目前确定购买的50架F-35将分为三个大的批次：第一批次19架，完全是美国空军的F-35A标准。第二批次14架，才是以色列空军的F-35I标准。第三批次17架，也是F-35I标准。最终，所有的F-35A都会升级到F-35I标准。以色列目前订购的F-35A中，会有一架专门作为这个改装过程的测试机。F-35I的变化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C4I系统，电子战系统，以及武器集成。以色列研制的C4I系统，并不会改变F-35现有的软件系统。其和 F-35航电系统的关系，更像是手机上的“APP”应用程序和手机系统之间的关系。不过以色列特有的电子战系统仍需要在F-35上添加一些额外的天线，武器系统集成也需要修改一些机上设备、电源及冷却系统。这一过程需要和洛-马合作进行，实际的集成工作于2016年开始进行。

再如以色列的F-35“有可能使用的是以色列自制的对地攻击武器”这一分析也有疑点。众所周知，F-35A当前的系统版本是Block 3i，仅仅具备“初始作战能力”，能够使用的武器非常有限，只能在内弹仓内挂载两枚AIM-120C，以及两枚GBU-31/32JDAM制导炸弹或者两枚GBU-12激光制导炸弹。

除此之外，任何的武器都无法使用（美国空军的F-35A在2017年初的“红旗”军演中取得的20：1的交换比，靠的也僅仅是每架F-35A内弹仓的两枚AIM-120C）。为了保证F-35尽快达到作战能力，连机炮、AIM-9X导弹、JSOW这样基础的武器，集成工作都被推后到了Block 3F阶段。以色列这样一个连JSF项目伙伴国都不是国家，又怎么可能有能力推动JSF项目办公室优先为自己集成武器呢？在所有的JSF项目伙伴国中，只有英国的ASRAAM空空导弹、“宝石路Ⅳ”激光制导炸弹的集成工作是被安排在了研发阶段。其余所有国家的武器都被安排在了后续的升级阶段（Block 4或者之后），比如挪威的JSM反舰导弹、土耳其的SOM巡航导弹、英国的“流星”空空导弹等等。

F-35究竟能做什么？

该文中“F-35的空战性能上远远比不上F-22”、“在多用途性能上，F-35相对于成熟的上一代战斗机没有优势”、F-35“很难改装成电子战、加油型、对地强化型”等一些分析，也是值得商榷的。

大多数人对于F-35空战能力的第一印象，都来自于“联合攻击战斗机”这个名字。而严格来说这是一个错误的翻译。F-35是“打击战斗机”，和F/ A-18E/F、F-15E属于同一类，而不是A-10那样的“攻击机”。一个简单的例证是，F-35是美国第一种以“让S-400以及同级别的防空系统失去作战能力”为目标而设计飞机。它具备在没有任何外部系统支援的情况下，仅靠多机编队就能独立对抗S-400级别防空系统的能力，非常善于执行防空系统压制类的任务。难道A-10能够对抗S-400这样的防空系统吗？F-35和A-10之间的差别是显而易见的。F-35的任务清单里，也有近距离空中支援这样的危险性不高的任务，但这不代表F-35是“攻击机”。

F-35的隐身性能是优异的，F-35的RCS比F-22更低，这一点已经在2014年12月得到了时任美国空军作战司令部司令侯斯塔奇将军，和美国国防部JSF项目办公室的负责人波格丹中将两人的确认。同时，F-35的多传感器数据融合、电子对抗、网络协作能力，更是代表了当今世界上的最高水平。

以电子对抗能力为例，F-35可以使用有源相控阵雷达作为干扰源，而有源相控阵天线正是下一代电子干扰机的关键技术之一。F-35的干扰波束非常窄，更像是一束激光，而不再像过去的电子战飞机那样用大喇叭“广播”。将波束“聚焦”起来，就意味着更大的能量密度。洛-马公司副总裁、F-35项目主管奥布莱恩称，F-35的干扰功率是EA-6B“徘徊者”电子干扰机的10倍；而且，借助F-35上装备的低可探测性的、定向的数据链，一个四机编队中的F-35能够交替地发出干扰信号，即能保证对目标的连续干扰，又能阻止对方通过连续多次测量波束方向、进而求交点获得己方战机的精确位置。同时，F-35具有极强的被动定位能力，其长基线干涉仪在被动定位速度和精度方面，都和EA-6B“徘徊者”的ICAPⅢ改进型上的接收机相当。前美国海军陆战队司令阿莫斯上将在2012年4月的一次采访中甚至表示，F-35B电子战能力大约相当于最新型号的EA-6B“徘徊者”的85%左右。当然，F-35并不是设计用来替代专用的电子战飞机的，其干扰能力只局限于前半球和有限的频段，更多地是用来自卫；但F-35毫无疑问是所有普通战斗机中电子战能力最强的。

前美国空军中将德普杜拉认为，F-35实际上应该被冠以“F-B-E/ A-RC-E-AWACS-35”的代号，因为其综合了战斗机、轰炸机、电子战飞机、侦察机、特种电子侦察机以及空战预警指挥平台的功能。“信息”在空战中的地位正变得越来越重要，F-35通过隐身设计、电子战能力降低敌方获得自己信息的概率，又通过多种传感器数据融合、网络协作能力增加获得敌方信息的能力，不能简单地用飞行性能来评价其空战能力。而且，由于F-35的机内载油系数高于 F-22，其亚音速作战半径甚至比F-22更大，能够更加深入到敌人后方打击预警机、加油机等高价值目标，同样可以对空战的结果产生显著的影响。

在“红旗”17-1军演中，F-35A取得了145：7的战绩。如前文所述，F-35A目前并不是最完整的状态：只能使用两枚AIM-120，不能使用格斗弹，甚至不能使用机炮，飞行包线也受到限制（高度限制为12192米，过载限制为7g）。而且，F-35A在大多数演习场景中的首要任务是打击地面目标，击落的145个空中目标大都是“顺带”完成的。这一战绩和F-22曾经的144：0相比确实有些差距，但依然是十分惊人的。

同时，F-35是一种“多电”战斗机；F-35上不再有中央液压系统，飞机上的所有液压系统动力、辅助动力、应急动力都是以电能的形式传输的。F-35总的发电功率远远超过上一代战斗机。F-35电力系统对未来航电系统的升级有着良好的支撑能力。F-35机炮吊舱的制造商Terma公司，早在2012年就展示了基于机炮吊舱发展而来的“多任务吊舱”概念；其外形轮廓和机炮吊舱完全一致，能够在维持F-35隐身性的前提下，容纳额外的侦察监视、干扰机、光电等设备。下一代电子干扰机也把F-35作为一个潜在的安装平台；这些都显示了F-35充足的升级潜力。

同时，由于F-35强大的生存能力，F-35在执行各种任务时需要的支援飞机数量远远少于上一代战斗机。根据前美国空军中将德普杜拉给出的资料显示，在对抗单个数字式地对空导弹系统、以及可能出现的第三代战斗机时，需要出动8架F-16C、4架F-16CJ、4架F-15C、3架EA-6B、以及1架空中指揮预警机才能完成任务；而同样的任务，只需要4架F-35、以及2架护航的F-22就可以完成，任务成本只是前者的三分之一。可见，F-35在执行高威胁等级的任务时，比上一代战斗机有效得多。

军用飞机的真实性能数据往往难以获得，也少有机会通过实战进行评判。笔者从公开资料中总结了一些一家之言，与各位作者、读者朋友探讨。不足之处在所难免，欢迎各位朋友不吝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