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赟敏

以西双版纳“避寒”过冬的青海老年人为研究对象，运用问卷调查和深度访谈的方法，探究老年人在异地养老过程中的行为特征和规律。通过分析发现，在西双版纳“避寒”的养老旅游者具有以下六个方面的行为特征：（一）健康养生是养老旅游的首要动机；（二）人际交往对出行决策具有重要作用；（三）闲暇时间和经济条件成为老年人出行的重要保障；（四）养老旅游兼具居家生活和旅游生活双重性质；（五）住宿集中性、旅游组团性；（六）老年人会主动融入当地社区文化。

前言

目前，中国已成为世界上老年人口最多的国家，也是人口老龄化发展速度最快的国家之一。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截止2015年底，我国60周岁及以上人口升至2.2亿，占总人口的16.1%。人口老龄化问题已引起全社会的关注。近年来，随着社会的发展、物质条件的改善、老年人身体素质的提高和思想观念的改变，越来越多的老年人加入到旅游的队伍当中，旅游已经成为众多老年人提高生活质量、生命品质的重要方式。2017年春节国家旅游局对国内长线旅游市场调查显示，北方的冰雪旅游和南方的避寒旅游仍是热点。海南三亚、广西巴马、云南西双版纳因舒适的气候条件成为人们冬季“避寒”的热点地区。青海位于青藏高原东北部，夏无酷暑，冬季严寒而漫长，冬季平均最低温度可达-20℃。过于严寒的气候对老年人关节炎、心脏病、高血压等疾病都有诱发和加重的影响，为了减少冬季气候季节病的危害，越来越多的青海老年人采取候鸟式的异地避寒方式，冬季到气候温暖的地方旅居。云南西双版纳舒适的气候条件成为众多青海老年人养老过冬的主要目的地之一，近年来过冬人数成倍增长。

对于异地养老旅游市场的研究，近年来逐渐受到学者们的重视。国外的养老旅游侧重于养老旅游动机、养老旅游的时空和行为特征、养老旅游效应等方面。养老旅游处于观光旅游与长期性迁移之间的过渡地带，养老目的地环境的好坏是关系到养老质量的根本因素之一。宜居环境包括气候条件、自然环境、文化氛围、生活方式等因素，是引致养老旅游的首要动机，养老旅游还能够通过引致探亲访友游、吸引服务人员迁入等方式促进目的地的旅游业发展。国内养老旅游研究主要集中在养老旅游的概念、养老旅游市场、养老旅游产品开发、养老旅游消费行为、养老旅游制约因素、特定区域养老旅游实践等方面。老年人在候鸟式养老的选择上，在众多养老选项中选择异地候鸟式养老，环境的好坏则是产生行为的主要诱因。海南的热带性气候是吸引老年人的最主要因素，我国养老旅游者在海南的停留时间集中在10月至来年4月。从上述研究中可看出，目前异地养老的研究对象主要以海南的养老者为主，而从西双版纳“避寒”的青海老年人为研究对象分析养老旅游的尚不多见。随着近年来越来越多的青海老年人到西双版纳过冬，他们这一群体渐渐成为西双版纳冬季旅游市场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什么吸引着越来越多的青海老年人到西双版纳过冬？他们这些异地养老者具有什么样的行为特征？文章基于这些思考展开讨论，通过实地调查，以西双版纳“避寒”的青海籍老年人为对象进行实证研究，并分析异地养老旅游者的行为特征，为旅游产品开发、市场营销、旅游服务质量提升提供重要参考。

一、研究设计

（一）数据获取

笔者以在西双版纳“避寒”的青海老年人为调查对象，主要通过问卷调查和深度访谈相结合的方式。调查地点主要在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景洪市区，调查时间是2016年12月至2017年1月。问卷调查内容主要包括三部分：一是社会人口学特征，包括客源地、退休前工作单位性质、年龄、性别、经济收入等；二是“避寒”旅游动机，旅游决策影响因素；三是旅游消费方式、消费结构。发放问卷70份，回收70份，有效问卷68份。同时，为进一步了解异地养老旅游者的动机和旅游行为特征，采取半结构性访谈的方式，正式访谈12位来版纳过冬的青海籍老年人，访谈编号为01-12。

（二）样本特征

从年龄看，老年人以55岁-65岁年龄段为主，占72.3%。从性别上看，男性占56%，女性占44%。出行以夫妻二人出行为主。从地域上看，来自青海省贵德县的老年人最多，其次是来自西宁市、海南州贵南县、共和县以及兴海县的老年人。退休前工作单位大部分是机关事业单位，占65.8%。在西双版纳的全部花费主要依靠老年人自己的退休工资，还有一部分子女资助。到版纳避寒过冬，选择每年的11月出行的人居多，占75%。居住时间以4个月-5个月最多，占58.3%，其次是居住三个月的，占37.5%。

二、“避寒”养老旅游者行为特征

（一）健康养生是养老旅游的首要动机

“候鸟式”旅游者前往异地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避免酷暑和嚴冬对脆弱身体造成的不利影响，所以他们对于旅游目的地的选择有一些独特要求：具有宜人的气候、空气质量好、生态环境好、绿化水平高等条件。到西双版纳“避寒”的青海老年人作为典型的“候鸟”旅游者，他们对避寒目的地的选择主要以环境和气候为主。青海由于地处青藏高原，海拔高，空气稀薄，含氧量低，冬季漫长，气温较低。由于气候不适，很多青海老年人的慢性病就容易复发或者加重，因此，他们就会选择到气候较为温暖的省份过冬，目前主要前往四川、云南、海南、广西等地。

旅游养老目的地拥有优质的自然生态环境和符合老龄人口特点的服务设施与功能，适宜老龄人口居住，并且其可在居住地开展一定旅游活动。而云南的西双版纳就具备这样的条件。林锦屏等通过气候舒适日数分布，对中国南方11座旅游名城的避寒气候作了横向分析比较研究，认为西双版纳是中国最适合冬季避寒旅游目的地之一。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位于云南省最南端，属北回归线以南的热带湿润区，气候温暖湿润，年平均气温在18-22℃之间，长夏无冬。有大面积的热带雨林自然保护区，森林覆盖率高，空气清新，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成为青海老年人选择西双版纳“避寒”的最重要影响因素。问题一：版纳对您最大的吸引力是什么？100%的老年人选择的是气候温暖。问题二：您来版纳最初的动机和想法是什么？100%的老年人选择的是健康养生。可看出，之所以选择西双版纳作为养生目的地，最大的原因在于冬季气候温暖。他们对自身的健康非常重视，首要目的在于调养身体，修身养性。由于气候温暖，很多老年人反映自己的身体比在青海的时候要好很多，尤其是患有呼吸道疾病和心脏病的老年人在版纳感觉很舒适。这也是为什么会多次选择版纳作为养老目的地的原因。在询问是第几次来版纳过冬的问题上，63%的老年人反映是4-6年。与此同时，景洪市区环境卫生干净、当地物价较低、当地人实在好客、人员没有那么密集等都是原因之一。

（二）人际交往对出行决策具有重要作用

成熟的社会关系网络是吸引和留住老年人的重要因素。通过问卷和访谈发现，几乎所有的青海老年人到版纳避寒过冬，都是通过亲朋好友的介绍而来，主要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上次跟以前的老同事寒暄，他说版纳冬天很热，气候好，过冬的话特别好，所以我们也过来了”。因此，人际交往对养老旅游者的出行决策有重要影响，他们没有通过网络或者其他渠道获得信息，完全是依靠亲朋好友的介绍，依然是通过传统的信息搜索渠道或信息来源，这跟目前的普通旅游者不一样。这也反映了，人际交往在老年人生活中的重要性。在他们这个年龄阶段，子女都已长大工作，他们大部分时间是与老同事、老朋友交往，周边同事或朋友的意见对他们的决策影响很大。

融洽的人际关系，特别是同类型人群的聚集对于老年人的心理健康也起到聚集作用。青海老年人来到西双版纳之后，通常会选择相互认识的亲朋好友居住在同一地段或同一个小区，邀约共同参加户外锻炼和休闲活动，同时，也会相互结伴出去旅游。正如一位老人所说：“来到版纳，人生地不熟，但有相互熟悉的老乡，就会很亲切，在这里也没有陌生的感觉”。老年人在版纳过冬，也会带来更多潜在的旅游者，就是他们的子女和亲朋好友。恰逢春节之时，老人们的亲戚朋友以及子女、孙子孙女也会到西双版纳，跟老人一起过春节。在此期间，也会到景区景点去游玩，这也为版纳带来了大量的现实旅游者和潜在旅游者。

（三）闲暇时间和经济条件成为老年人出行的重要保障

时间和收入是目前所有旅游者出行的基本条件，对于养老旅游者更是如此。随着社会的发展，老年人的观念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固定在一个地方居住一辈子的想法不在了，更多的人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多走走多看看。观念的改变，再加上有时间、有经济保障，促使着他们能够出行。正如一位老人所说：“现在已经想开了，趁自己还能走的动，想出来看看”。通过访谈发现，能够到版纳过冬养老的老年人大多没有家庭生活的牵绊，子女都已经长大工作，孙子孙子也已上学，这样才有时间出行。相反，家庭的牽绊成为阻碍老年人异地养老的重要因素。原来有闲暇时间可以出行的青海老年人因为需要照顾孙子孙女，不能前往西双版纳过冬。

经济收入也是老年人异地养老的重要保障。统计结果显示，几乎所有能够到版纳的青海老年人都有稳定的退休工资，而且在退休之前都在企事业单位上班，这为他们能够在版纳过冬奠定了物质基础。老年人的过冬费用主要依靠自己的退休工资。也有一部分老年人还有儿女们的一部分资助。统计发现，青海老年人在版纳“避寒”期间的消费总支出在2万元-3万元之间，平均每个月在4000元-5000之间。如果没有一定的经济收入，就无法支撑他们在异地养老的消费。

（四）养老旅游兼具居家生活和旅游双重性质

“候鸟式”养老的主要特征是像候鸟儿一样跟随季节变换进行南北迁徙来消夏避寒，所以气候是影响“候鸟式”养老的关键，是旅游与养老的有机结合。到版纳“避寒”的青海老年人就是典型的候鸟老人，每年11月份，到西双版纳过冬，过完春节，3月份就会回到青海。而且有些人会等到傣族盛大的泼水节过完后再回自己的家乡。老年人来到西双版纳，居住时间都比较长，最短的停留时间在1个月-2个月之间，大部分人停留时间都在3-4个时间，时间集中在每年的11月到次年的4月。因此，他们首选的居住方式就是租房，因为一般的租房合约是最少3个月。租房比起买房或者住宾馆价格便宜，而且还可以做饭。还有一部分有经济实力的青海老年人选择在西双版纳购置房产，既满足住宿的需要，也可作为投资。他们在西双版纳的日常生活方式与原来在家几乎没什么区别，大部分人一天的生活规律是早起锻炼或者买菜，下午在家休息，晚上到广场或小区散步、逛夜市。

在西双版纳暂居期间，大多数老年人都有较强的旅游欲望，对于异地的自然风貌、风土人情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们参与到旅游活动中，短途旅游成为他们放松身心的主要手段。西双版纳的主要景区包括中科院植物园、望天树热带雨林主题公园、曼听公园、野象谷、傣族园，表示去过所有景区的占70%，也就是说，旅游也是他们养生的重要方式之一。老年旅游者离开自己居住的惯常环境到旅游目的地修养身心，地理空间和文化空间的异地性使旅游者重新获得身体和精神的自由，并获得身体与精神的和谐统一。通过访谈发现，大多数老年人反映，“在版纳生活特别舒适，树多，气候好，有时间了可以出去周边地方旅旅游，心情也好”。他们的旅游活动安排比较松散，不像一般的旅行团那么密集。由于在版纳居住的时间比较长，因此有大量的时间可以出去旅游，通常会采取隔几天去一个景点或者景区的方式出游。时间没那么紧张，老年人的身体也可以得到缓冲。同时，也发现，能够经常去周边出游的老年人年龄以55-65之间为主，大多身体健康。同时，60%的老年人会选择参加当地旅游社的旅游团，参加比较多的线路是中缅边境一日游，参加旅行团可以省时省力，比较方便。但也有一部分老人会选择自由行，自己去搜索旅游信息、安排线路、订车等。

（五）住宿集中性、旅游组团性

在住宿的选择上，养老旅游者跟一般的旅游者入住宾馆不同，他们通常会选择租房的形式。住宿主要方式是租房，一般以一室一厅为主，租房费用从600元-1500元不等，要视房间的大小和房间内的设施而定。通过观察和访谈发现，在版纳过冬的青海老年人在住宿地点的选择上，具有集中性的特点。主要居住在交通便利、距离超市近、生活方便的地方，居住在中景名城小区、西双十贰城小区、山水云天小区等。之所以住宿集中化，一方面，是因为大部分人会提前联络好亲戚朋友，预定好房间。而预订人预定的也是自己所在的小区或者附近的地方。另一方面是他们对社会关系网的重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边能够有熟人，在心理上有安全感和稳定感。“我们过来以后，没有陌生的感觉，因为周边都是青海老乡”

老年人参加旅游活动，也会结伴出行。老年人心理上更希望能与朋友一起去旅游，介绍好的旅游目的地给朋友，分享旅游信息。“一起结伴出去，可以相互照应，遇到意外事情也不慌，同时，由于来自同一个地方，出去有安全感”。在旅游出行上，通过会有2-3家组团出游。提前商量好要去参观或游玩的地点和时间，然后再结伴出行。相互之间也会交流旅游信息，这对他们的出行决策有重大的推动和阻碍作用。如果旅游活动之后，老年人的满意度特别高，他们通过会介绍给其他人，大加赞赏他们去的地方景色多美。但如果满意度不高，他们也会告知认识的人不要再去。

（六）主动融入当地社区文化

在“对版纳当地人印象如何”问题上，老年人普遍反映西双版纳当地人热情好客、实在、素质好。他们对当地人的评价最多的词是“真诚”。与当地人成为朋友，与当地人共同参加休闲活动也成为一种趋势。在观察中发现，来版纳旅游的青海老年人，会入乡随俗，很多人都会购买并穿着当地的棉布料民族服饰，有些女性老年人會专门到制作傣族服装的店铺缝制合适的傣族服装。在饮食上，也会趋同于当地人的饮食习惯。比如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的米线，作为版纳的早点，也成为版纳的特色，现在，米线也成为很多老年人在家常吃的一种小吃。

在日常的休闲活动中，由于有大量的闲暇时间，有一定兴趣爱好的老年人也会加入版纳人的各种协会中，比如器乐协会、太极拳协会、功夫扇协会，丰富自己的生活。加入这样的组织和协会，加深了青海老年人和版纳老年人之间的联系和往来。随着了解的加深，青海老年人和版纳当地老年人成为朋友的也很多。“当地人特别实在，我们有什么事情他们都会帮忙，人特别好”。来自不同文化的人群，文化之间的交流日益密切，青海老年人逐渐了解了当地的文化，并融入了当地的文化。同时，老年人也将客源地的文化带到了目的地。泼水广场，是景洪市内一个重要的公共休闲场所，也是最隆重的泼水节的举办场地，每到傍晚，各种民间艺术团体的广场舞也如期开始，随着越来越多的青海人的到来，现在也开始跳藏族的锅庄舞，当地人也有参与的。

三、结论与讨论

文章基于在版纳过冬的老年人为研究对象，对这一群体的行为特征做了探索性的分析。异地养老对于老年人的身心健康有积极的意义，养老旅游者与一般的旅游者相比较而言，最显著的特点是停留时间长，旅游节奏慢，对当地文化的感知更深，旅游参与度更高。气候条件是老年人选择版纳的驱动力，而健康养生则是内在需求。固定的经济收入和大量的闲暇时间，是老年人异地养老的重要保障。通过养生+旅游的方式，调节身心，愉悦心情。由于在异地养老的过程中，有旅游的欲望和需求，因此旅游也趋于常态化。人际交往在老年人生活中起着重要的作用，不论是居住地的选择，还是出游决策。出于安全感的需要，异地养老者的居住呈现集中化的趋势。结伴出游成为他们出游的主要方式。在异地养老过程中，逐渐融入当地社区生活中，较为认同当地的文化。通过老年协会、联谊会的方式，异地养老者与当地人的交流，共同的活动参与，加深了彼此的了解，减少了文化隔阂，促进了民族团结。

随着社会发展和老年人观念的改变，越来越多的老年人将加入到养老旅游的队伍中来。养老旅游还会带动探亲访友游、亲子游市场，市场前景广阔，潜力巨大。未来应该重视养老旅游市场的开发和旅游服务质量的提升，解决老年人的在养老目的地医疗、安全等方面的问题，提升老年人的生活品质。文章主要以在西双版纳的青海老年人为例进行研究，分析有一定的局限性，如果将其他客源地的老年人纳入进去，结果将会更加完善。同时，还可以比较来自不同客源地的老年人在版纳的行为特征的差异，这也是未来研究的一个方面。

（作者单位：1.青海师范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2.陕西师范大学旅游与环境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