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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府双璧”中两位女主角的形象比较

2017-05-19张婷雯

牡丹 2017年5期
关键词:刘兰芝木兰内心

张婷雯

本文深入“乐府双璧”的两篇文本,通过分析木兰和刘兰芝的内心感受,发现木兰在整篇文本中的内心体验是以喜悦为主的,而刘兰芝的情绪则是以悲伤为主的。逐步分析后,笔者得出结论:木兰因为与自己的生命源头相联结,重视自己的内心体验,所以能够主动、积极地安排自己的人生,实现人生价值,让读者喜爱而敬佩;而刘兰芝却深受外在环境的影响,阻隔了与生命源头的联系,消极地被命运的缰绳牵绊着,让读者怜悯、痛惜。也正因为如此,两位女性形象对于许多庸庸碌碌的当代人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

千百年来,木兰和刘兰芝两位女性形象一直都为人津津乐道。作为乐府双璧的两位主要女性形象,历来有学者对她们进行比较、研究,对于《木兰诗》和《古诗为焦仲卿妻作》两篇文本是悲剧还是喜剧的问题众说纷纭。无论后人通过怎样的角度去评判两位女性的人生和种种行为,笔者仍然想要还原到《乐府诗集》的文本中,去仔细感受两位女性最真实的内心体验。因为要衡量一个人过得幸福与否,最重要的是当事人内心真实的感受。

一、《木兰诗》中的木兰形象

木兰是能够始终感到快乐的。她为了保护父亲、姐姐和年幼的弟弟,在反复思考后,毅然做出了替父从军的决定。虽然也曾多次为战争频繁的当下局势所叹息,但她一旦做出了决定,就毫不犹豫地转化为行动,对至亲的爱给予了她无边的勇气。她生活在一个和睦、美满的原生家庭,父母的良好教育和兄妹间的手足之情让她充满了爱的能量,因此在关键时刻她能够挺身而出,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自己至亲至爱之人,这无疑是幸福的。而木兰心中对于家人的爱和牵挂,也成就了她全心全意上战场杀敌的坚定信念,这让她不至于在艰苦、凶险的征战生活中失去生命的重心。

木兰凯旋而归后,获得了天子最高的赏赐,还想封她做尚书郎,这说明木兰在十多年征战生活中的表现是非常突出的。但是,木兰十几年军旅生涯的收获绝不仅于此:她回家后就去看战友,从她和战友的互动中可以看出木兰在十多年沙场生活中收获了深厚、美好的兄弟情谊。人们可以想象在“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的辛苦奔波中,身旁有一群出生入死的好伙伴相随;在“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这样重复、单调的军旅生涯中,时不时伴有兄弟的欢声笑语。所以,木兰这十几年舔着刀尖的生活可以说是痛并快乐着的,即使外界生活条件艰苦,危难也可能随时降临,但是她的内心深处是温暖而快乐的。

木兰在外拼杀了十多年,久别重归故里,她的家人都殷勤地迎接这位巾帼英雄。木兰缺失了十几年与家人共度的时光,却还是赶上了“物是人亦是”的温馨场面。从文本中可以看出,木兰不在的十几年中,她的家人从未停止对她的思念和保佑,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打扫她的房间,小心翼翼地维持她房间本来的模样和各种物品的摆放位置,为的就是木兰哪一天能够有幸战胜归来,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便可以马上重温家的感觉。木兰是国家这个大家庭的英雄,更是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家庭的英雄,家人在爱她的同时也真心地敬佩她,都用自己的方式迎接她,表达对她的感激和思念。情感是互相的,当亲人在故乡为木兰的生死而担忧的同时,木兰也因思亲心切而果断拒绝了天子邀请做官的好意,亲人之间浓浓的血缘之情滋养着木兰,使她感到满足和快乐。

二、《古诗为焦仲卿妻作》中的刘兰芝形象

刘兰芝的一生却洋溢着悲伤,就连她自己也痛苦地倾诉着“心中常苦悲”。无论是在原生家庭还是再生家庭,劉兰芝都过得不幸福。她从小就学习各种世俗眼中贤妻良母所必备的才能,看得出她的长辈或者说是她的兄长,想要让她嫁入一户好人家,因为这样既可以为家族添光彩,也可以让她的下半辈子过得相对富足和舒适一些。但对于刘兰芝本人而言,她学会了这么多本领,却迷失了自己。

刘兰芝在原生家庭中,没有得到充分的爱和滋养,因为具有家庭话语权的兄长更多地只是利用刘兰芝为他谋得权益,而没有在许多人生的重要关卡中设身处地地为刘兰芝着想。既然在原生家庭中得不到充分的关爱,那么她便需要在再生家庭中,或者说是后天培养的亲密关系中得到弥补,这样才有可能达到心理层面的平衡。但是,再生家庭不但没有给她这些,反而比原生家庭给予她的条件更加恶劣:婆婆对她恶言相向,每天给她安排繁重的体力活;再加上丈夫又忙于工作,夫妻之间缺少必要的沟通和交流,这让她无法享受作为一名已婚少妇应有的生活。刘兰芝在诗篇开始对丈夫的诉苦,也是多时苦水的积压而导致的情绪爆发,夫妻之间没法心平气和以及定期地进行沟通,导致即使有时间谈话,也要以这种痛苦的方式进行。夫妻关系如此僵硬,更别提从中弥补之前缺失的爱和能量了。

刘兰芝到死的时候还是带着对焦仲卿不信任自己的伤心、兄长逼迫自己改嫁的怨恨以及婆婆拆散鸳鸯的恼怒等负面情绪,以至于过了千百年,人们阅读文本时仍能体会到这份浓浓的不甘、愤怒与无奈。婆婆的无情虐待、丈夫的多疑懦弱以及兄长的威严逼迫,将刘兰芝一步一步地逼到了死胡同,她必须有所改变才能找寻到继续生存下去的理由,但是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就更没有多余的能量去突破了。

“我们因为与自己生命的源头没有联结,失去了能量的来源,所以不停地向外求取,以获得能量。更糟糕的就是和我们的同胞们——其他的人类,争夺能量。”刘兰芝,包括她身边的这些人,都阻隔了自己生命的能量,用各种消极的方式与家人互相争夺那十分有限而又不稳定的外在能量。可怜的刘兰芝,从小就生活在没有硝烟却暗流涌动的“战场”中,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不明白生命的意义,永远阻隔着内心,和外界进行着无意义的痛苦抗争。

三、“乐府双璧”中两位女主角形象的比较

木兰是人们以艺术的方式重塑的令人钦慕和憧憬的典型女性形象,千百年来,许多读者读完《木兰诗》,会感到喜悦和向往,而读完《古诗为焦仲卿妻作》却会有种沉闷和悲伤的感觉压在心间,这与两篇诗歌中的主要人物形象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她们都是令人喜爱的女性形象,但为何很多读者会悲悯刘兰芝而欣赏木兰呢?人们憧憬木兰的又究竟是什么品质呢?难道她仅仅是作为一个巾帼英雄的形象而存在吗?笔者认为,究其根本,那就是因为木兰始终忠实于自己的内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努力地追寻,实现了自我的存在价值;而刘兰芝却阻隔了与生命源头的联系,在残酷的生活环境下与自己的内心渐行渐远,活得憋屈又不明不白。

根据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人类的需求从低到高依次分为五种,分别是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归属和爱的需要、自尊需要和自我实现需要。这五个层次的需要还可以细分成两级:生理需要、安全需要以及归属和爱的需要是较为低级的需要,人类可以通过外部因素得到满足;而自尊需要和自我实现需要则是高级的需要,必须通过个体自身的努力才有可能实现。

木兰虽然出身平凡,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但是她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了自我的价值。在没有发生父亲需要应征入伍的事情之前,木兰过着和其他北方女子一样的生活,习武以及帮助长辈分担家务,虽然辛苦却踏实满足。十几年替父从军的艰苦生活中,作为军中唯一的女性,她不仅可以从数百场战争中全身而退,还一步一步坐上了军中统帅的位置,指挥着成百上千的将士奋勇杀敌,打了无数次胜仗,积累了赫赫战功,受到了战士的崇敬和爱戴。在这个过程中,她的能力得到了施展,同时也通过自己的努力,她保护了自己珍视的家人和生长的这片土地,获得了无上的成就感,实现了自我的价值。她并没有多么伟大,只是活得肆意而真诚,她能够得到五个层次需求的满足,能够在保持自尊的前提下实现自我的人生价值,这是她真正了解与接纳自我、调动主观能动性、與生命相联结的结果。

替父从军,是因为对亲人的爱胜过了对战争硝烟和未知凶险的恐惧,同时在几声叹息中她已考虑过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可行性;征途中对山水声和马声的敏感,是因为对亲人和故乡的思念之情溢于言表;辞官还乡,是因为思念亲人和故乡心切,再加上十几年的征战生涯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也收获了许多生死之交,她清楚自己真诚坦率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尔虞我诈的官场。无论何时,木兰都真切地照顾到自己的情绪,从不压抑与否定,因而她非常了解自己,能够智慧地进行决策,并且行动力强,绝不拖沓、犹豫。

木兰实现人生价值的过程是十分顺其自然的,替父从军前她的价值与一般女子无二,无非是分担家务等;做出替父从军的决定时,她的价值转变成为保护至亲至爱之人;而在十多年的征战生活中,她尽力完成保家卫国的使命,木兰人生价值的实现程度在这一阶段达到了高峰;辞官还乡后,她也许又变回了一个普通的平民女子,但是无论是能力、眼光还是胸怀都已今非昔比。纵观木兰实现人生价值的整个过程,虽然看似有些被生活和局势所迫,但是木兰很好地适应了外在的环境,并且发挥了主观能动性,力求尽善尽美地完成每一件事情,因此能够不留遗憾、获得成就感并收获快乐。如果她时常带着受迫的心态来做事的话,也许还没到战场,就已经败下阵来,更别说在十多年的征战生活中保全自身并功成名就了。

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中的自尊需要又可以细分为两种,分别是自尊自重和来自他人的尊重的需要或欲望。如果说刘兰芝勉强得到了归属和爱的需要的满足的话,她的自尊需要还远没有得到满足。刘兰芝的自尊心很强,但是没有得到足够的来自他人的尊重。她认为自己的容貌和才华足以嫁入一个好人家,并且过上幸福、快乐的婚后生活,但是现实和理想的差距让她无法接受。婆婆整日让她劳作,刘兰芝起早贪黑地干活,却还得不到婆婆的认可,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暗淡。

“人们需要具备高水平的自尊,以让自己很好地生活下去,并发挥出最大的社会价值。”所谓“高水平的自尊”就是在高自尊情境下的高水平自我关怀,一个人需要有适当的自尊心,去理解和欣赏自己内心的所有角落,然后才能给自己做合适的定位,从而慢慢地发挥和实现自己独有的价值。刘兰芝具有强烈的自尊心,她对自己的才貌非常自信,但是婆婆的厌恶以及临死前焦仲卿对于她信用的质疑伤害了她的自尊心,让她愤愤不平。这样的自尊心显然是过头了,反而突显出刘兰芝内心的空虚和浮躁。

再者,刘兰芝还恪守封建礼教的规条,被自己的多种角色左右而迷失了自我。很多人一辈子会受许多规条的影响和限制,这些规条的存在让人们无法活出全部的自己,而只有打开这些可能当事人都不曾意识到的规条与限制,才能够更加自由、和谐地生活。刘兰芝从小受到封建礼教思想影响,以至于这些僵硬的规条好像植入了她的骨髓一般,使她拼死守护。刘兰芝在离开焦家之前,嘱咐小姑照顾好婆婆,这里她遵守了传统的孝道。但是,在读者看来这是口不对心,当亲人之间需要戴着冰冷的面具才能互相沟通的时候,这种传统的礼仪、孝道便会反过来变成束缚人性的枷锁。刘兰芝最后投河而死,其中为了真爱的成分很少,更多的是为了证明她出嫁从夫并誓死守护女子的名节,没有触犯“一女不侍二夫”的禁忌,用生命维护封建礼教的规条,来得到人们的认可和尊重。

“角色变成了身份,而个人的独特性却渐渐消失了。由此,人们通过他们的角色来证明自己,有时甚至会忽略自身特有的想法和兴趣。”刘兰芝,她在儿媳妇、媳妇、女儿、妹妹等角色中周旋,自己内在的需求和外在的角色之间产生了冲突和矛盾,久而久之便迷失了自我。不同的角色会面临不同的外部期待,这些外部期待会形成一定的判断标准,当事人为了迎合这些判断标准便需要屈服和顺从,但是这些屈服和顺从会导致当事人对自我的感知严重扭曲以及焦虑。同时,这样的人习惯于通过外人的认同而评判自我的行为。刘兰芝从小就被培养成为一个才貌双全的好妻子,她本以为只要遵守外在的规条,顺从长者以及丈夫的命令,自己的一生就能够幸福、安稳地度过。但是天不遂人愿,当婆婆、丈夫以及兄长的命令有所冲突时,她就陷入了一片混乱与恐慌之中,最终酿成悲剧。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大概就是对刘兰芝的最好概括。她的悲剧人生,有外在环境恶劣的原因,但是最主要的是她自己的无知无觉。她彻底阻隔了自己的内心,压抑自己的情绪,在潜意识与意识之间架起了一堵牢不可破的墙。设想一下,如果刘兰芝能够静下心来与自己的内心沟通,渐渐地,她能够从自己生命的源头获取能量,那么她便会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真正的需求,也不需要通过服从外在的价值标准来获得认可和尊重,从而慢慢地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活得充实而快乐。

虽然年代和地域略有不同,但同样在封建思想的统治下,木兰能够活得洒脱随心,超前而独立于时代;而刘兰芝却只能委屈顺从时代,最终沦为落后思想的牺牲品。千百年前的古人尚且开始思考和挖掘人的个体价值,而当今的人们也能够受到“乐府双璧”中两位主要女性形象的启发。

现代人往往疲于奔命,每天在公司与住宅之间两点一线地生活,劳累却迷茫,偶尔闲下来都能深深地感到内心的空虚和焦虑,这与千百年前刘兰芝的心理困惑是相似的。所以,引导当代人以刘兰芝为警钟,以木兰为榜样,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尝试着寻找真正的自我,重新建立与生命源头的联结,渐渐地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成为掌控自己人生的主人,正是两位文学形象在当今社会的价值所在。

(上海市川沙中学南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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