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山

故事发生在烈日炎炎的盛夏时节。

西峪乡计生办主任罗列带着魏跛子去北京接访。

到北京上访的人是西峪乡的老上访户老长嘴。他有四个儿子都不灵醒，就老三稍微强一点，给娶了一个媳妇，二婚，进门时还带着一个小女孩。儿媳婚之后怀孕，按照计生条例规定可以照顾生育第二胎，但必须报批二胎生育证。老长嘴一家多年欠交统筹款，村上卡住不给上报二胎申请。而老长嘴又拿不出钱来补缴。乡上来人以无二胎证怀孕把老长嘴的儿媳拉去引产了。

再后来，老长嘴的儿媳跑得杳无音讯。老长嘴就开始上访给儿子要媳妇，这一要就要了二十多年。

按照差旅补助规定，罗列和魏跛子应该坐火车去北京。罗列上网查了一下，当晚的特价机票比火车票还要便宜好多，就决定在网上订了当晚十点五十分的机票。再者说去北京接人在行政上算是大事，坐飞机快，当晚就到，搞行政工作最怕受到影响，早到早接到人早给乡上消除影响。而坐火车得明天十二点前才能到，迟到一个小时就会多一份影响。这其中还有一个理由是和罗列同去的魏跛子还没坐过飞机，这是一次机会，去时不让老魏坐，到北京接到人，回来带着个上访户就更没法坐了。而且这次不让魏跛子坐，到年底就要退休的魏跛子这辈子恐怕都没有借出公差坐飞机的机会了。

乡上和计生办的账上都没有钱，两个一把手的一致意见是让罗列先想办法垫上，等随后有钱了给报销。罗列就从他老同学孟虎娃那儿借了6000元和魏跛子匆匆上路了。

展乡长安排财政所的车送罗列和魏跛子到省城。

车上绕城公路后，罗列告诉司机说不进城，直接去机场。

七点就到了西京机场，三人一块在机场餐厅里各吃了68元一份的自助餐后，司机返回。

太阳还没落山，罗列领着魏跛子到新落成的二号航站楼转了一个多小时，一人喝了一瓶矿泉水。魏跛子感叹说日他妈，我这个乡镇干部可怜呀，活了大半辈子了，第一次坐飞机，要不是你罗主任想着我，说不定我这辈子都坐不上了。罗列轻轻拍一拍魏跛子的肩膀算是回答。

九点去了候机大厅，二人拿身份证去取了登机牌。再去书店里翻了一会儿书。

九点半开始安检，进去后坐在登机口耐心等待广播通知登机。等到十点十分，广播通知因降落地北京出现强对流天气，他们乘坐的这趟航班将要推迟起飞，时间待定。

又等到第二天零时四十分才开始登机。好在这趟班机是國航，一个半小时就到达首都机场。

出站后去市区已无公交，等了半小时才挡住一辆出租车。到北京市区后离钓鱼台不远，罗列让出租车师傅拉他上二人寻找宾馆。因时值高考，问过的宾馆都住满了人。一直找到四点钟，才在四环外找到一家宾馆住下。

第二天九点起床，魏跛子问罗列咋办？我到北京可是两眼摸黑，全靠你了。罗列说我虽然来过，但也不熟。咱等驻京办电话。

等了一会儿，电话来了，自称是市驻京办的工作人员小李打来的，问他们到京了没有？罗列说刚到。小李说了去市驻京办的详细办公地址以及前去的乘车路线。

罗列和魏跛子下楼退房，吃早餐，找出租，按记下的地址来到临时租用的商山市驻京办办公地点。

站在楼下，罗列联系小李，手机接通后，小李说他人在外边忙着办事，让他们在楼下随便转转，等他一会儿，他二十分钟后回来。

二人站在楼下等，天热得人差不多能到窒息的地步。

耐着性子等到小李回来。因为都是商山乡党，见面后，小李自然对他们比较热情又客气，寒暄几句后，小李带罗列和魏跛子乘电梯上到13楼的办公室，给他们倒了水喝。

又等了十多分钟，驻京办主任睡醒，起来给他们打官腔讲政策，问为啥前天就通知下去，你们三天后才到，嫌他们速度太慢。批评他们县乡两级政府对信访工作极不重视，特别强调他们的人胆子也太大了，上访频率太高了，三月份国家开两会就去上访，接回去后竟然在两会结束的第二天又去，五月份又来，接回去间隔不到一个月再来，半年不到就来了四次，上访理由极其荒唐，给儿子要媳妇。这次上访问题特别严重，性质相当恶劣，国家信访局和市政府领导很恼火。市委一把手书记在中央党校学习，知道此事后特别恼火。认为丢了咱市的脸，要求在全市通报，罚款，再处理人。你们看咋办？罗列低声嘟哝说给儿子要媳妇算个球，我们乡的孟二棍还上访给自己要媳妇哩，幸好这次没来。主任说你说啥？大声点。罗列听得极为反感，特别是主任说的那些话是不该针对他俩说，就极不客气地回敬说我说我俩是受乡上领导指派来北京接上访户回去的，你说的那些事情，我们一概管不了。我们的任务是把人接回去，你看着办，能接了接，接不成了，我们自己就先回去了。主任说市上来了几个部局长来看望市委一把手书记，县上来了几个书记县长进京来找一把手书记汇报工作，都得通过我们驻京办，因为只有我们驻京办的车能进中央党校。罗列不明白主任给他们炫耀他们不感兴趣的话题是啥意思，也就不接话，只说我们都是商山人，远远赶来接人，我们对北京一点都不熟，我们的任务是顺顺当当地把人接回去，请领导别让我们为难。主任说那好吧，具体你们和小李联系。

主任让小李安排他们住宿吃饭。

小李带他们到隔壁登记住宿，住宿费当然由他们自己出。办理完登记手续，小李就告辞走了。

拿卡进房间休息了一个小时后，到了午饭时间。魏跛子说主任不是让小李安排咱们吃饭，这都到吃饭时间了，咋不见动静呢？罗列嘿嘿笑着说你这老魏真是实诚，人家只是说说而已，你还就当真了。咱自己吃饭吧。

二人来到宾馆附近的一条卖吃食的小巷子。

罗列低声叮咛魏跛子说咱带的钱有限，只能小吃小喝。魏跛子说我明白，咱来北京是为了接访，不是为了吃喝的，吃饱就行。

刀削面加卤蛋都吃了个饱。

外边的天实在热得受不了，吃完饭，二人就快步赶回宾馆休息等待消息

大概四点多钟，小李电话来了。问清房号，紧接着小李人就来了，单刀直入地说很对不起，你们这个上访户影响太坏了，在非信访区无理取闹，国家信访局要通报到省上，省上要通报到市上，市上要通报到你们天良县。市上要叫我代表市政府起草通报，起草好后发回去，由市政府秘书长签字后直接下发。还要求你们天良县通报给县级部门和各乡镇。市委一把手在中央党校学习，极为恼火。事情闹大了，弄不好怕是要对相关责任人进行处分。罗列听得出小李真假都有的话是有意给他俩下蛋的，就说你现在别给我们说这些，只说眼下咋办？人我们能接不能接，能接了，我们接走，不能接了，我们明天就走人。小李说现在的首要任务不是接人，而是先拿钱销案。工作做通了，我这里一捏灭不提供，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罗列说我俩只带了路上花的钱，还是借的。乡上财政是光光，全乡半年来的经费都花在这个上访户身上了。平日里的小开支都靠职工垫支和借钱维持。你能不能让我们少出点？小李说又不是咱们之间做生意，彼此谁多拿点少拿点都行，这是给人家能办事能拿得住事情的领导送，各地来都是这个行情，根本就不是搞价钱的事情。罗列说拿钱销案的事是个大事，我得给我们领导说，让我们领导想办法弄钱。小李说啥时能弄好？罗列说今天肯定不行了，最早也得明天吧。我一会就联系我们领导。小李说我们主任说咱们都是乡党，你们来一趟北京也不容易，晚上请你二位吃个饭。罗列说那就谢谢了。

六点多一点，罗列叫魏跛子一块出去吃饭。魏跛子说人家主任不是请咱们吃饭吗，咱急啥？罗列又嘿嘿笑着说人家请咱，咱不会吃吗？人家主任只是客气一下，你以为是真请。魏跛子说可你答应人家了。罗列说我只不过是顺着人家的话音应答一声而已。即便人家真请咱，咱都要找个理由推辞掉，咱吃请不起呀。魏跛子说原来是这样呀！

正好小李来电话说不好意思，来了一个局长有事要见他和主任，请你二位吃饭的事只能改日了。罗列说看见没有，有些事情是不能当真的，当真了就自己给自己找尴尬。

魏跛子真有点生气，埋怨说咱商山人一贯憨厚实诚讲信用，说一不二，说二也不一，可我总感觉咱们一见到他们，他们一直都在戏耍咱们，给咱们胡支高高哩。罗列安慰说你只要动脑筋想一想他们是呆在北京的商山人，气就消了。再说咱来求人家办事，按理应该是咱请人家一顿饭，但咱请不起，所以就不敢轻易夸口。人家客气一下反倒好了，真要请了咱们，那也应该是人家做东咱们结账，咱们要是不结账，就是咱们不开眼了，就让人家小看咱们了。而要在首都请一顿饭，咱们还真是请不起，就是把咱们带的一点钱都请干了，咱们都请不起。所以咱们只好装着明白装糊涂，谁也不请谁，硬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给他们看。魏跛子说都怪我没出过门，见识少，这下明白了，下来都听你安排，就像在乡上一样，听你的总不会错的。你说咋办我就咋办。

二人出去随便吃了一点饭又赶回到宾馆。罗列给展乡长打通电话，汇报了市驻京办让拿钱销案的事情。展乡长叹着气说拿么，可到哪弄钱吗？罗列说我知道咱乡上没钱，可看样子不弄不行，不给弄钱，人咱就接不走。展乡长说这个套路我知道。我这想办法给人家弄钱，你把卡号发过来，弄好了给你打过去。北京特别热，你俩别亏待自己，就咱有限的条件，尽可能地吃好住好。

第二天七点起床，魏跛子有些发愁了，问说乡上日子恁艰难，要是展乡长弄不下钱咋办？罗列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我领你出去转转。

二人先转了天安门广场，再去了鸟巢，再接着去水立方。刚到水立方，展乡长的电话来了，说只凑了8000元，你們和他们搞搭一下，万一再不行了，你们就想办法先垫上，回来再说。李会计上县给你们打钱去了，估计十二点左右能打过去。

展乡长说完就挂了电话。

罗列说我的工资都垫光了，我拿屁垫。魏跛子说人家不行，非要一万咋办？罗列说就这8000元，咱也没钱垫，我和他们磨，不行也得行。

转到十二点半，二人去银行取了打过来的8000元，回到宾馆给小李打电话说钱到了。小李说你们甭急，等我一会儿，我还有任务。等到三点，小李仍没来，魏跛子急了。罗列说甭急，咱继续转去。

北京三点钟的天气真的能把人热窒息。

到公交站坐一辆空调车，去颐和园转到六点。小李来电话，问在哪？罗列说找朋友借钱。小李问够了没有？罗列说只凑了8000元。小李说寻够了打电话。罗列说再也寻不下了。小李说尽量凑够一万元，我这里给人家好说话。

回到宾馆已八点，罗列说洗澡睡觉。魏跛子说不给小李电话？罗列等等再说。等到十点，罗列打电话给小李，对方说他们在喝酒说事，让耐心等待。

十二点，小李来说事情说好了，暂时不通报，关系要走，一定得打点。基层财政困难，八千就八千吧，我们驻京办再给添两千。罗列把八千元给了小李，说麻烦请你给我们打个收条吧。小李说打不成，这号事情多了，都没打过条子。罗列说没个条子，我们回去说不清。小李说你们是两个人，又不是一个人，咋能说不清？一定要我打条子的话，这钱我就不拿了，你们自己拿着做工作去。罗列推让着说打不成就不打了，尽快打发我们走人。小李说明天早上等电话，安排你们与上访户对接。

第二天九点，小李才来电话说你们的上访户非要去国家信访局一趟，不然坚决不跟你们回去。罗列说你们有经验，让去还是不让去？小李说让去还是不让去，你们和保安公司商量着办，人由保安公司看管，我把叶经理电话发给你。

联系叶经理，是个女的，说她拉着人正准备朝国信局走，在那里见面后再说。

二人匆忙下楼坐出租朝国家信访局赶。到后等到十点，叶经理才到，开一辆半新旧的别克商务，接上头，罗列佯装生气，魏跛子也跟着佯装生气，都不理老长嘴。老长嘴讨好说罗主任，老魏，总算寻着你们了。罗列说你到北京上访多荣耀，寻我们干啥？老长嘴说寻不着你们，我咋回去？罗列说，北京多好呀，你好好在北京游一游。老长嘴说游个屁胡子，差点没让他们把我给整死到这里。

办理交接手续。叶经理给算费用，说你们的人到天安门非上访区上访被公安抓住后，你们商山市驻京办通知我们来接人，从天安门到我们保安公司车费300元，接过去住了五天，每天伙食费150元，看护费每天100元，今天送过来300元，总计1850元，把钱付了，把人接过去。老长嘴埋怨说一天给人吃的啥东西，就算那么多钱。叶经理说大宾馆和大饭店住得好吃得好，你为什么不去？

老长嘴还要反驳，罗列上前阻挡老长嘴说啥话都甭说了，让老魏把费用给人家结清，咱们赶紧一块回咱西峪河。老长嘴说不行，目的没达到，要见的人没见到，我不回去。魏跛子说你还想见谁？老长嘴说我要见党和国家领导人，或者国家信访局的领导也行，不然我死活都不跟你们回去。

叶经理说我的任务完成了，你把钱给我付清，让我走人。罗列说请叶经理先等一下，我的人执意要上访，你得给我们想想办法。

叶经理电话响了。

叶经理接通后说我忙得很，这不，西凉市驻京办主任给我来电话，说他们那里一个村来了五个人，在外交部门口，让我们的保安公司赶紧去接人。罗列说没有上访你的生意怎么做？叶经理说那倒是的。领导你说，你们的事情想咋办？罗列把叶经理叫到一边说我们在北京既无熟人更无关系，我们的忙你得帮。想办法让我们的人上访一回，还不给我们市上造麻烦，让他的愿望满足后，才能乖乖地跟着我们回去。叶经理说这号忙本来不在我们的服务范围之内，是不必帮的，人交给你们，你们给我把费用结清，咱就没啥关系了。不过，你这人说话好听，大老远赶来了，天这么热，人接不回去也是个事情。再说咱们在北京认识了也是缘分，我给你们想这个办法。罗列说那就多谢了。

叶经理自称相当熟悉套路，她说忙我可以帮，但话得给你们说清楚，用你们商山人的方言来表述叫先说响，后不嚷。我可以给你们想办法让见信访接待人，但是如果见到信访接待人，还是要给你们地方政府算越级上访，虽说比非法上访稍微强一点，但还是要通报，对你们地方政府还是不好。

罗列被难住了，不让上访，老长嘴远远来了，而且就是专门奔着上访来的，而且不让上访坚决不回去；接住人还叫上访，对地方不好，回去真没法给领导交待。叶经理说你最好和你们市驻京办先沟通一下。

吃不准该咋办的罗列就给小李打电话说，我们已和叶经理接上头了，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我们的人非要到国家信访局上访不可，想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我们陪着去行不行？小李说不行，坚决不能去，去了还要通报。

叶经理说有办法了。先把前面的账结清了。魏跛子说结清了容易，可结清了，你拿着钱走人了，把我们撂这里，我们该咋办？叶经理说都是场面上的人，不会的。罗列说咱给人家结清，本来就该给人家结清的。老魏，天热，你去给叶经理买两瓶饮料，咱得请叶经理给咱想办法。

叶经理低声对罗列说国信局门口的保安和我熟，我让保安给咱想办法，但得破点费。罗列说二百元以下可以，我没带多少钱。叶经理说一百元就搞定。

叶经理又接了一个电话，用骚情的语气说還说关照妹子的生意哩，人家各地市驻京办进京上访的都不断，唯独你老哥那儿这个月连一个上访对象都没有。对方说生意来了，明天就到，后天你就有生意做了。

罗列说还请叶经理给我们想办法。

叶经理找来一个保安说现在要请你给姐帮一个忙。保安说帮什么忙？咋样帮？叶经理指着远处站着的罗列说那是和咱长期合作的地方上的一位领导，一会让那位领导把他们的上访户领来，你当着那位领导的面告诉他们的上访户说这两天国家信访局的主要领导要亲自接访，但只接待上访户的反映材料，而不直接与上访户本人见面。你就是有反映材料，和领导不熟，也引不起领导重视。你把材料交给我，我帮你递进去，就会引起领导重视。领导批转后，你的问题才能解决。保安说明白了。

商定好后，叶经理回来给老长嘴说她和保安说好了，让保安把他的上访材料给递进去。老长嘴说他不信保安，不见领导他坚决不回去。

罗列跑过去悄悄地给保安口袋里塞了一百元，说我的人一会来后，你给他说没介绍信不准进大门，你有信访材料，你自己见了领导不一定能解决，我可以帮你代为转交，凡是我们转交的，领导都特别重视，领导一旦重视了，你的问题就能解决了。

沟通好后，罗列返回来陪着老长嘴向国信局大门走去，到门口被保安挡住要看身份证。老长嘴说没有，掏出破破烂烂的字迹不清的户口本递上去。保安说这个不行，必须要看身份证。罗列说你的身份证呢？老长嘴说没带，不能带，在家里藏着。罗列说那你咋来的北京？老长嘴说鸡不尿尿自有去路，不给你说。罗列说没身份证，咱回去咋买火车票？老长嘴说我不管这个，我要见总书记。保安说在中南海，你走错地方了。你算弄啥的？见我们国信局保安都是荣幸，你还想见总书记？老长嘴说我要见国家信访局的领导。保安说把你们基层政府介绍信拿来，我可以放你进去。老长嘴说乡政府就没好人，谁给我开介绍信？保安说没介绍信就见不成。

罗列觉得他说话的时机成熟了，就上前替老长嘴向保安求情说我们下面的人来一趟不易，他来是反映问题的，人进不去，他有材料，麻烦一下，能不能通过你们把我们人的反映材料给转交一下，把问题给解决了。保安很会演戏，心知肚明地说请你们在原地等待一下，我这就进去请示一下我们领导。

保安进去上了一趟卫生间，出来后说刚好今天接访的领导是我老乡，你把材料交给我，我给你递上去，让领导抓紧给你批办。魏跛子给老长嘴说我看这样好，你快把材料交给保安同志。

老长嘴赶紧把材料交给保安。保安说说现在十点多，我十分钟内给你把材料转交上去，下午就能批办。

老长嘴感激涕零地说还是北京的同志好，给我办实事哩。

罗列说你出来也好多天了，材料转交了，目的达到了，咱回吧。老长嘴说回，跟你们回。我掏钱给人家买两盒烟，人家给咱把事办了，不买我心里过意不去。罗列挡了，说人家看不上，也不兴这套，那样会把事情弄瞎了。

往出走时，罗列转身看到那个保安把老长嘴的材料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了。低头走着的老长嘴说我的问题这回一定能解决了，说不定下周就有结果了。赶紧回去等结果，今天就走。罗列说今天的票买不到了，咱买明天的票，你把身份证给我。老长嘴说我真的没带。罗列说那咋办？老长嘴说我管不了。你们赶紧想办法，我的目的达到了，一会儿都不想在北京呆了。

罗列和魏跛子商量，人接到手了，买不下票，走不成，万一人跑了咋办？最好的办法是让叶经理把人再接到她那保安公司去，等买好票走前再联系接人。魏跛子说这个办法好，不知叶经理会不会再要？罗列说她是挣钱哩，应该能成。

罗列去和叶经理商谈。叶经理说一般情况下，人交出去，我们不再二次接收，一定要我们再帮这个忙，我帮，得加钱，每天看护费再加一百元。罗列说成交。

老长嘴不愿去，说那就不是人呆的地方，跟犯人没啥两样，一个房子睡十几个人，没一点自由。早上吃蒸馍喝面水汤，中午杂酱面跟屎一样，晚上酸菜方便面，还吃不饱。见到你们，我真想哭。

到了午饭时间，先一块去吃饭。一家东北饺子馆，凉菜、啤酒和饺子。劝老长嘴吃好喝好。再劝他去保安公司住一夜。老长嘴说啥都不愿去，就要死跟着罗列他们走，他们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魏跛子掏出50元给了老长嘴，他勉强答应了。

叶经理开车带着老长嘴走后，罗列和魏跛子去买票。本来是要买火车票的，因老长嘴没有身份证，只好改买汽车票。北京五里桥长途交通枢纽给商山发有大巴，只能买那里的票。老长嘴爱脱鞋，他们就多买了一张票，三人买了四张票，让老长嘴一人占两个座位。

晚上八点，罗列带魏跛子去王府井和东单转了一圈，这让魏跛子很受感动。

回去前的工作都做好了，心放下来了，罗列和魏跛子第二天早上多睡了一会儿觉。下午三点的车，他们十一时吃了饭，然后坐公交去五里桥。在车上，罗列给叶经理打电话，让她两点前把人送到五里桥长途汽车站。

罗列和魏跛子两点到，叶经理差不多同时也到了，交接完人，人家拿钱走人。

罗列问老长嘴还吃啥不？他希望老长嘴说啥都不吃，可老长嘴却回答说还要吃。

车站外的一个新疆大盘鸡店，要了凉菜、啤酒和大盘鸡，老长嘴真是能吃能喝，抵得过他们两个。

三点钟坐上车，罗列和老长嘴开玩笑说给你钱你再跑去。老长嘴说不跑了，跟着你们，管吃喝还买车票。再说我这次回去，我的问题就解决了，我也不用再跑了。

罗列给展乡长发了短信，告诉展乡长他们坐的大巴到达商山市的时间。

沿途到了服务区，罗列和魏跛子轮换看着老长嘴。

第二天八点多一点，车到达商山市汽车站。下车时，罗列看到乡上的车在站门口等着接他们。

回到西峪河的地盘上，请示过罗书记后，本来是要让车绕过乡政府直接把老长嘴送回家的，可老长嘴非要去乡上一趟。平日里一向温和的魏跛子都劝躁了，责怪说你给乡上立了啥功？还要到乡上去表功，让乡政府给你庆功哩。老长嘴说老魏，你别怪罪，我知道我给乡上丢了人。可我回去后啥吃的没有，你们该不会看着我活活饿死吧。罗列又请示展乡长该怎么办？展乡长说我给民政办打个招呼，你看那里有啥给拿点，让车紧跟上送回去。

从民政办给车上装了两桶油，一袋米和一袋面，老长嘴满意了，笑着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们要东西，一周后，我的问题彻底解决了，想请我来寻你们，我都不来了。罗列在心里笑着说我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罗列和魏跛子又坐上车把老长嘴送回家，老长嘴要给他们做饭吃，他们赶紧坐上车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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